“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這賣身契都簽了，你一個當娘的，咋這麽四六不懂的，不知道為兒女打算，欣丫頭是要去蘇大戶家裏享福的，你可別擋了你閨女的富貴。”

    李張氏想用李家大家主的身份壓人，把這件事兒含糊過去，隻要人到了何氏手裏，再厲害的閨女，也得乖乖聽話。

    “要去你自己去，我阿妹不去！”李辰實在是被氣壞了，當下也顧不得什麽長輩不長輩的了，雙手緊握成拳，雙目赤紅的怒道。

    “放肆！你個小畜生，竟敢這麽跟我說話，誰教你這麽目無尊長的？我老李家可沒有你這樣忤逆不孝的東西！葉氏，看看你教的好兒子！既然你不會教，那我來替你管教！”

    李張氏見自己孫子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如此頂撞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兩步上前就要去打李辰，卻被不知何時走到前麵來的李欣給截住了手腕。

    “我大哥說的沒錯，賣身契是你簽的，錢揣在你兜裏，跟我們二房可沒有半點兒關係，你看是你自己去呢？還是讓我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去呢？”

    李欣一副豁出去的模樣，眼神冷冽，渾身散發著一種讓人畏懼的氣息，當下冷笑出聲，若不是顧忌李欣的身份，她早就大耳巴子扇過去了，又豈會讓一個老太婆在自己麵前吆五喝六的，左右自己是不會去的，既然這事兒不能善了，不如大鬧一場，最後丟人的是誰？總不會是二房就是了。

    “放你娘的屁，你少往你小姑身上攀扯，她可是你長輩，還有沒有一點兒規矩了，葉氏，你就是這麽教兒子閨女跟自家親奶奶說話的？果真是有爹生沒娘養的，一點教養也無！”

    李張氏還真是被李欣淩厲的氣勢給嚇住了，隨即便指著葉氏的鼻子質問道，她越發覺得，這二房的人今兒都是鬼上身了，一個個的軟麵團子，都敢跟自己對著幹了。

    “我怎麽說話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你少拿捏我娘，我隻一句，既然是享福的大好事兒，為何小姑就不能去？”

    李欣說著話，冷眼看向站在正房門口看戲的李金，這可是李張氏和李老漢的老來子，心頭肉。

    “我小姑今年都十八了，這姑娘大了，也該嫁人了，怎的也比我這十五歲的瘦巴巴的醜丫頭強吧？更何況，我小姑向來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細皮嫩肉的，那才真是一輩子享福的命呢，哪裏像我，是個連自己親奶都不待見的醜姑娘。”

    李欣一邊說，一邊往李張氏的麵前走，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這要是小姑進了那蘇大戶家裏，別說是姨娘了，就是平妻，甚至是繼室，那也是做得的，到時候把阿奶也接過去，您還不得更加吃香的喝辣的，綾羅綢緞穿不完啊？”

    李欣每說一句，便往前走上一步，嘴角含笑，但是目光中都是滲人的寒光，直指人心，似乎下一刻就會捏碎人的脖子，嚇得李張氏連連後退，就差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欣丫頭，我看你就認命吧，長得那麽難看，分明就是天生給人當通房，讓人糟踐的命，小姑可是咱長輩，也是你能隨意攀扯的嗎？再說了，小姑以後那可是要做官太太的，又怎麽可能去給一個黃土埋到脖子上的老頭子做通房？”

    此時說話的，是李燕，她慣會巴結小姑，此時見李金氣得麵紅耳赤的，當下便站出來指責李欣。

    “哦？連大堂姐都知道，那是個黃土埋到脖子根的老頭子啊，阿奶，你可真是心疼我啊。”李欣將心疼二字咬的極重，一身淩厲的氣息毫不掩飾的直逼李張氏，李張氏隻覺身後直冒冷氣。

    “你們這是做什麽？這賣身契簽了，銀錢你們也都拿到了，咋的？這是不想認賬了？”

    何牙婆此時也算是看明白了，敢情這事兒是李張氏自作主張，人當事人一家子可都沒答應呢，當真是晦氣，這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嘛，一個醜丫頭罷了，哪裏值當這些。

    李欣聞言淡淡的說道，“賬自然是要認的，畢竟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不過，還勞煩這位大娘看看清楚，到底是誰收了你的銀子，又是誰簽了賣身契，這賬你自然就要管誰要，可跟我二房沒有任何幹係。”

    何牙婆本能的想要回嘴，可是在接觸到李欣那黑中透亮，卻滿是寒芒的目光時，心裏打了個突突。

    在天鑰，這買賣人口可是有明文規定的，一定要有賣身的人自己，以及其家中父母按過手印才行，自己懷裏揣著的這張，可隻有李張氏的手印，雖然以往她也沒少悄悄這麽幹，不過最後，當事人也都是心甘情願給按了手印的，即使過程或許都沒那麽光彩，但是這次，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這姑娘，並不是自己能夠得罪得起的。

    何牙婆即能做這種生意，又豈會是那蠢笨的，見今日之事已然鬧地人盡皆知，明顯是不能善了了，這丫頭幾句話，就將她們一房給摘幹淨了，那就看李張氏如何交代了，總不能讓自己白跑一趟吧，可沒有這麽便宜的事兒，當下笑眯眯的看向了李張氏道。

    “我說張姐姐，這事兒你怎麽說？你該不會是真打算不認賬吧？我可告訴你，能讓我何牙婆吃虧的人，下場可都不怎麽好……”

    被何牙婆這麽一打岔，李張氏才算是從那陣驚愕中緩過神來，一臉心有餘悸的看著李欣，總覺得此時的欣丫頭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不是她能夠掌控的。

    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何牙婆這般質問，李張氏也下不來台，索性脖子一梗道，“大妹子，人你盡管領走，這家裏還是我老婆子說了算，反了天了還，她們若是再鬧，我不介意將這一對病秧子全都給賣掉！”

    李張氏對李欣的目光打怵，索性不去看她，她也想明白了，反正也已經撕破臉了，還怕她一個死丫頭片子不成，這老二一走，二房就剩下這麽四個吃閑飯的，還成日裏湯藥不斷的，她怎麽看怎麽覺得礙眼！兩個孫子也就罷了，偏這死丫頭片子還不省心。

    “娘，你不能賣了欣丫頭，媳婦兒和大發就這麽一個閨女，您就放過她，把錢還給牙婆吧，媳婦以後一定努力做繡活兒，為您當牛做馬，求娘放過欣丫頭吧，我們不賣，不賣了。”

    葉氏一聽這話，頓時急了，當下又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砰砰的衝著李張氏磕頭，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每說一個求字，便磕一下頭，那叫一個淒慘，“嗚嗚嗚嗚……媳婦給您磕頭了，求您放過我的孩子吧！我求您了，我求您了……”

    院子裏頭瞧熱鬧的村民都看不下去了，許多心軟的婦人更是跟著紅了眼眶，這李張氏還真是蠻不講理，背著人親娘將孫女給賣了，現在連親孫子都不顧了，還真是……

    “娘，你起來，不要跪她，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她們動我阿妹一根汗毛的！”

    李辰咬著牙，眼中滿是倔強，伸手費勁的把葉氏拉起來。

    李欣此時眉頭緊皺，這個葉氏還真是懦弱無能得緊，不過，就算再懦弱，她也是這具身子的親娘啊，想到這裏，李欣也走上前，幫著李辰一起將葉氏給扶了起來，咬牙切齒的怒聲道，“娘，您今兒就算是磕死在這兒，她也不會心軟的！您又何必作踐自己？她不就是想拿我換錢麽，她若敢賣我，我就敢死，到時候，我讓她雞飛蛋打，什麽也得不到！”

    葉氏被李欣這一聲喝給驚醒了過來，一臉的哀痛，嘴唇緊抿，朝著院子裏看熱鬧的人群看去，希望有人能幫幫自己。

    葉氏的眼中突然出現一人，當下掙脫開兩個孩子的拉扯，向前跑了兩步，又一次跪了下去，這次卻是對著正向門口走來的裏正磕的，“求裏正老爺為我們這孤兒寡母做主啊！可憐可憐欣兒這苦命的孩子吧！我不賣閨女，我不賣！”

    葉氏雖然膽小怯懦，可為母則剛，她說什麽也不能讓人將閨女帶走，此時裏正的到來，就像是給了她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快起來，啥賣閨女不賣閨女的，有啥事兒好好說，快，扶她起來。”

    裏正被葉氏這突如其來的一跪嚇了一跳，忙讓開了半邊身子，伸手要將人扶起來。

    裏正先前見村裏人都往這邊來，一問才知李家鬧起來了，他也是好奇，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這才進院子，就看到了這麽一幕，頓時就沉了臉怒喝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求裏正伯伯為我們做主，我阿奶背著我們，要將我阿妹賣去給蘇大戶做通房，牙婆子都已經上門了。”

    李辰一看裏正來了，當下也走到葉氏身邊跪下，通紅著眼眶說道。

    石頭雖然才八歲，卻也知道，裏正是整個村子裏最大的官兒了，頓時也衝過去跪在地上磕頭，“求裏正伯伯做主！”<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