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看著這樣的一家人，心中五味雜陳，最終也隻是化成一聲長歎，走上前跪了下去，一臉倔強的咬著牙說道，“求裏正伯伯做主！我李欣，寧死不從！”

    不管如何，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通房？什麽通房？難不成我上楊村已經有人家過不下去，要賣兒賣女了不成？”

    裏正眉頭緊皺，臉也沉了又沉，這可關係到一個村子的臉麵問題，上楊村雖然不富裕，卻也不至於過不下去，這賣兒賣女的，好說不好聽，就是老族長那裏，也說不過去啊。

    “裏正啊，你可別聽他們瞎說，是欣丫頭自己個兒求到我跟前，說要自賣自身給她哥哥看病的，我也是成全了她這份心，可不是要賣孫女啊！”

    李張氏見裏正都來了，心裏還是有些犯怵的，更是將二房的人恨得牙根癢癢。

    “裏正老爺，我不賣閨女，不賣！閨女就是我的命，我不賣！不賣的！”

    葉氏聞言不住的搖頭，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嘴裏說來說去就這麽兩句話，看得周圍不少的婦人又跟著鞠了一把同情淚。

    “裏正伯伯，根本就不是我阿奶說的那樣，是她背著我娘和我，將我阿妹賣給了蘇大戶那個老頭子當通房，這件事情我們二房都不知情，賣身契也是不能算數的，求裏正為我們一家，主持公道！”

    李辰說著也給裏正磕了個頭，一家四口都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看著裏正，讓裏正這心裏也是一軟，轉頭問李張氏，“李張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是不是辰小子說的這樣？”

    話雖如此，可是裏正的心裏跟明鏡兒似的，整個上楊村誰人不知，自從李大發上了戰場便沒了音訊之後，李張氏最不待見的就是二房的人。

    李張氏張了張嘴，卻也沒說出什麽來，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什麽，當真是晦氣，要讓我知道是哪個嘴碎的走漏了消息，我一定饒不了她！想到這裏，李張氏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一旁，正捂著嘴的王氏一眼。

    王氏被婆母這麽一瞪，頓時縮了縮脖子，連嘴裏的疼都忘了，她哪裏知道，一向苦水都隻往肚子裏咽的葉氏，竟然會爆發，將事情鬧得這麽大，若是早知道，她才不說呢。

    “你們自己的官司自己斷，我可沒功夫陪你們在這兒浪費時間，我這真金白銀的出了二十兩，怎麽著？你們是給人還是給錢啊？可別告訴我你們打算賴賬。”

    何牙婆知道，既然裏正都來了，今兒這人肯定是帶不走了的，可銀子卻是不能白瞎了。

    “要賣身的是李欣那丫頭，有本事你自己帶走就是，錢你也找他們要去吧，跟我老婆子可沒有關係！”一提到錢的事兒，李張氏的三角眼就瞪了起來，肥胖的身子往邊上挪了挪，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這麽說，你是不打算認賬了？”何牙婆聽到這話，眼神就是一眯。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說過了，此事跟我老婆子沒關係！”李張氏咬死了就是不鬆口，轉身就準備進屋去。

    “好，很好！”何牙婆頓時氣的一個倒昂，直接一揮手，人群中便衝出來兩個大漢，像是抓小雞崽子似的，直接將才走到正房門口的李張氏給拎了起來，提到了何牙婆的身前。

    “哎喲喲，哎喲喲，殺人了，殺人了，快放手，放手，這青天白日的，你們想幹啥，哎喲喲，疼死我了。”

    李張氏冷不丁被人拎了後脖頸，頓時疼的齜牙咧嘴的，原本隻是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李家女人們見了，有心想要幫忙，可是看著兩個明顯比常人壯實不少的壯漢，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腳也頓住了。

    李欣將這一切看得分明，心中鄙夷，她倒要看看，李張氏這些個孝子賢孫們以後是怎麽孝順她的，看來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啊。

    一旁的裏正此時才反應過來，見不僅僅是李張氏，就連牙婆都沒將自己給放在眼裏，心裏的火氣壓了又壓，沉聲道，“且慢動手，李張氏，事到如今，你還不將銀錢還給人家？”

    何牙婆看了裏正一眼，倒是給麵子的讓人將李張氏給鬆開了。

    李張氏一得了自由，頓時哎喲了一聲跌坐在地上，一邊揉著脖子，一邊疼得直抽氣，再不鬆開，李張氏覺得自己的手、脖子、腰都要斷了，一時間竟是爬不起來。

    何牙婆斜眼看著地上的李張氏，冷笑一聲道，“既然裏正發了話了，這個麵子我自是要給的，今兒就算是我自認倒黴了，不過，這二十兩銀子，可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了，我白白跑這一趟，沒要你利錢兒，就已經算是我仁慈了。”

    “那……那這銀子也不能我一個人出吧，這二房的人也得出一半兒！”

    李張氏吃了這麽大的虧，卻也沒有辦法，心不甘情不願的說著，心裏卻是將二房的人罵了個狗血噴頭，一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哈哈哈哈，當真是可笑，可笑至極，這銀子又不是我們二房收的，你這當奶奶的賣了自己親孫女，賣了我們二房的女兒，還要二房幫著數錢，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好事兒？”

    李欣冷笑一聲走上前來，話語中滿是嘲諷。

    “我娘每個月做刺繡，這眼睛都快繡瞎了，可你為了防著我娘藏私，都是規定了時間，讓我娘完成繡品交給你，你自個兒拿去賣的，若是晚了，還得挨訓，不給我們飯吃，阿奶您摸著良心問問自己，我娘何時得過一個銅板？別說是十兩銀子，你就是將我們二房屋裏的耗子洞都給翻了，也找不出十個銅板來。”

    李欣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葉氏，眼中滿是同情，而看向李張氏的眼神裏，便滿是鄙夷之色了，在農家，若是未曾分家的，各房賺的銀錢也都是要上交的，卻也沒有這樣像防賊一般防備兒媳婦的，忙活了十幾年，連一個銅板都不給人家，做個繡活還得規定時間，完不成一家子都沒飯吃，也著實有些過了。

    “你讓我們掏十兩銀子出來，無異於逼著我們二房去死，你可想清楚了，我小姑眼看就要說婆家了，你若真逼死了我和我娘，這說出去，就不知我小姑可還嫁的出去？”

    李欣很清楚，李家其他孫女的死活她可能不在乎，但是對自己的幺女，她還是很看重的，李金，就是李張氏的逆鱗。

    “你放屁！誰要逼死你們母子了？你個黑心爛肝的小賤蹄子……”果然，一旦牽扯到李金，李張氏便按捺不住了，跳起來指著李欣的鼻子就要破口大罵。

    “李張氏，你給我閉嘴！把銀子還回去，即是你拿了人家的銀子，不找你找誰？再這麽撒潑，就給我滾出上楊村！”裏正此時臉以黑沉如鍋底了，今兒這一個兩個的，都不將他的話當回事兒了？

    看熱鬧的人群也都在議論紛紛，在場的都是一個村子的，誰家不知誰家的事兒，葉氏母子的遭遇，他們就算沒有見過，那也是有所耳聞的，這些年，李家二房任勞任怨，認打認罰，都未曾在外麵說過半句婆婆的不是，卻沒想到，這其中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過分。

    一時之間唏噓不已，實在是李家二房的人著實可憐，男人沒了，留下一家子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就那麽一個丫頭，竟然還被自己親奶奶給賣去給老頭子當通房，這十裏八村的都找不出來一個像李張氏這樣的啊。

    “裏正伯伯，不光是要我阿奶將銀子還了，還要當著大家夥的麵，把我的賣身契給撕了，還有，我二房要分出去單過，省的在我阿奶麵前礙眼，不然我阿奶能賣我一次，保不齊哪日就能賣我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我哥和石頭，指不定哪日我奶也給偷摸賣掉了，他們可是我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一點血脈了，這次是運氣好，有您幫忙主持公道，可下一次呢？說不得到時候村裏人見到的，就隻能是我們一家四口的屍首了……”

    李欣此時卻開口接了話，隻是，話音剛落，李張氏就像是瘋了一樣的抓起院子角落裏放著的掃帚，劈頭蓋臉的朝著李欣打了過去，嘴裏罵著，“反了天了你還，老婆子我還沒死呢，你們就想著分家，看我不打死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李張氏是真的被氣壞了，這二房雖然有一屋子吃閑飯的，可是葉氏繡活好啊，隔三差五的賣個繡活，還能為李家找些銀子回來，至於二房兩個孩子看病的花銷，李張氏心裏最是清楚，這些年，她其實並未曾出過什麽錢。

    最初，都是二兒子打獵賺來的，後來兒子沒了，大多都是李張氏賣了嫁妝，或是找娘家人借的銀錢，所以，對於這麽一顆隻進不出的搖錢樹，她哪裏能就這麽輕易的放走？

    李欣眼神一凝，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動，剛準備出手，卻見有人比她速度更快一步的擋在了自己身前，將自己緊緊的摟入懷裏。<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