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是不是因為我比任何人都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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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祁說完了之後自己也有些懊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說出來的話和內心所想的總是背道而馳。

    他轉過頭有些懊悔的看向宋清歌,本以為她會有什麽反應,可她的臉色卻很平靜,就像是聽到了“今天天氣很好”一樣,臉上沒有一點異樣,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那天接她出院的時候,他看到了她在麵對那滿園的鈴蘭時黯然的表情,心知任何一點關於白苓的氣息都會刺激到她,所以他當即便讓人把那些鈴蘭都處理掉了。得知她喜歡鬱金香,他甚至讓人不遠萬裏從荷蘭弄回來了最純正的鬱金香,隻想讓她每天在園子裏散心的時候都能有個好心情。

    他不期待她有多感動,也沒想過她會為他做的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就立刻原諒他,但她至少該有些回應吧?

    她現在這樣無動於衷。真的讓戰祁覺得很挫敗。

    忍了又忍,他還是忍不住問:“你不喜歡?”

    宋清歌的神色依然淡漠,“沒有不喜歡,也沒有很喜歡。鬱金香是我小時候喜歡的花了,這麽多年。早就不記得當年喜歡它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了。”

    戰祁知道她這話雖然是說那些花,可是潛台詞卻是在說她的對他的感情。

    他們之間的過往和糾葛太多,她都快要記不清她年少的時候喜歡他的那個自己,也不記得她曾經喜歡的人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戰祁臉色有些晦暗,宋清歌以為他又要發火。可是過了幾秒卻聽到他說:“那你喜歡什麽花,告訴我,我讓人種在園子裏。又或者每隔一段時間就換一種,你也當換換心情。”

    宋清歌轉頭看著他,忽然就笑了,“你曾經那麽悉心的讓人料理那些鈴蘭,突然全都鏟除了,心裏不會覺得心疼麽?”

    說來也奇怪,他曾經特聘了植物學專家和最優秀的園丁來打理那些鈴蘭,可是當看到那些鈴蘭被連根拔起的時候。他心裏卻一點都不覺得心疼,反而是覺得鬆了一口氣一般。

    戰祁轉過頭,沉聲道:“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沒什麽好心疼的。”

    宋清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即笑笑,“也是,一朝君王一朝臣,你愛白苓的時候,可以為她種下滿園的鈴蘭緬懷她。你現在對我心存愧疚,也可以為我種下滿園的鬱金香來彌補我,等有朝一日你把我玩膩了,然後再把我一腳踢開,這園子裏又不知道要為什麽人種什麽花了。”

    她的話裏句句帶刺,把他的好意戳的破爛不堪。即便明知道他那樣做都是發自真心的,可她就是會忍不住把他往壞的方向去想。

    可能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後果吧,受了太多傷,她現在不得不學會用這種尖銳的方式來保護自己。

    果然,她話音剛落,戰祁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至極,咬牙怒喝了一句。“宋清歌!”

    她毫不畏懼的仰頭迎視著他,等著他暴怒或者爆發,可等了好半天,他卻隻是閉了閉眼,一字一句道:“你不一樣。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哦?”她挑眉,嗤笑道:“那你說說,我和別人哪裏不一樣呢?是不是我賤起來比任何人都賤?”

    他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火氣,一把握住她的肩,聲音裏都是壓抑的顫抖。“你非得這麽說自己嗎?宋清歌,作踐你自己就這麽開心,這麽能讓你獲得快感嗎?你有什麽不舒服不痛快的,可以衝我來,為什麽一定要”

    “作踐自己?戰總這話說的可真是有意思。我最作踐自己的時候,不就是愛你的時候?”她的眼角眉梢都是挑釁的弧度,尖酸刻薄,像是一把要捅死他才罷休的利劍。

    他總是覺得,自從她出事之後就變得和過去不一樣了,就好像是一夜之間身上長滿了刺,非得把他戳的千瘡百孔才肯罷休。可是如果隻是為了懲罰他也就罷了,她懲罰他的同時卻還要自己傷害自己,他真的覺得這樣的她變得好陌生。

    他眼中滿是噴薄而出的心疼和惱火,說了一半。終於是有些說不下去了,臉色黯然的垂下了手。

    “以後你如果有什麽不滿的,可以對我撒氣,不要拿你自己來置氣,你心裏不能有心火。不然的話對你身體不好。”

    宋清歌怔了怔,沒想到她都已經無理取鬧到這種程度,他居然還能不為所動,甚至還為她著想。

    她轉過頭,臉色依然諷刺。“還是算了吧,我可沒那麽大的膽子敢想戰總撒氣,我已經死過一次了,知道死的滋味不好受,不想再被你一怒之下掐死。”

    “不會的。”戰祁垂著眼。嗓音喑啞沉悶,“隻要你心裏能舒暢一些,怎麽都行。”

    她看著他暗淡的臉色,脫口而出道:“那你讓我走!”

    這還是她出事之後第一次談到這個問題,盡管戰祁心裏一直都知道她有這個想法。可是當她這樣毫不猶豫的說出來了,他心裏還是覺得陣陣發疼。

    幾乎是一秒都沒有猶豫的,他便反駁道:“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

    宋清歌看著他決然的表情,冷笑出聲。“都這樣了,你還想把我困在身邊來折磨我?戰祁,你到底是有多自私?”

    他也不否認,索性坦然承認道:“我本來就是自私卑鄙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知道你自私又卑鄙。可沒想到能到這種程度!”

    宋清歌憤怒的甩開他,轉頭便朝著園子另一頭走去。

    或許是因為剛剛動了怒牽動了傷口,她飛快的走了兩步,就覺得背上隱隱作痛,胸口也有些憋悶。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臉色也有些發白。

    戰祁見狀急忙追上來,扶著她焦灼的問:“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她轉頭對上他焦急的眸子,身上再痛她也咬牙忍著,一把推開他道:“沒事,就是走的有點急了。”

    “都告訴你不要自己走,我抱你就好了,你非要逞強!”他嘴上雖然是埋怨的語氣,可話裏卻是滿滿的擔憂,“走吧。出來的時間也不少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想帶她回屋,可是卻驀然發現她站在原地不動。戰祁轉過頭有些奇怪的看著她,卻見她正一動不動的盯著某一處,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怔住了。

    不偏不倚的,她的視線正落在不遠處的池塘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些嬌豔欲滴的荷花上,眼神複雜而又痛苦,很是難受。

    戰祁心知她是看到那些荷花又想起了他當初讓她給姚柔道歉時的情景,大雨瓢潑之下,他強迫她去把那些意義非凡的荷花剪下來送給欺負她的人。現在花雖然沒了,可是當時的羞辱和絕望卻還在。  虧得他還以為自己為他種了些花花草草就能讓她心情變好,殊不知非但沒有為她緩解些什麽,反倒是激起了她更多不好的回憶。

    心裏頓時湧上了無限的懊悔和自責,他怎麽就忘了,這裏還有他當時一時衝動留下的證據。

    戰祁的手握緊又鬆開,猶豫了好久才敢鼓起勇氣才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拉著她的手道:“走吧,別看了。你也累了。”

    這一次宋清歌沒再多說什麽,任由他拉著往家裏走去,可眼睛卻一直盯著池塘,一步三回頭的看著。

    一直到進了家裏,戰祁才算是鬆了口氣,放緩聲調詢問她,“你想做什麽?畫圖嗎?還是彈琴?或者回房間休息一下?”

    宋清歌抬頭看向他熱切的臉色,忽然就覺得煩躁至極,一把甩開他,不耐煩的說道:“戰祁你煩不煩?你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嗎?一天到晚的繞在我身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的讓人很討厭?!”

    她說完憤懣的甩開他的手,轉頭大步上了樓,憤然的摔上了房門,力氣之大,讓門板都顫了兩下。

    戰祁站在原地無力地按了按眉心。他現在越來越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接近她了。他本意是想靠近她一些,可他向前一步,她就退後三步,到最後他們之間的距離非但沒有拉近,反而是越來越遠了。

    琴姨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上來,擔憂的看著他道:“先生,您還好吧?”

    他歎息一聲,擺了擺手,“我沒事。”

    “大小姐剛出了那麽大的事,現在情緒不穩定,您別往心裏去,多讓著她一些,等她想通了,就能理解您的用心了。”

    戰祁隻是苦笑,他的用心?

    她現在防他如同洪水猛獸,哪怕他把天上的星星給她摘下來,她估計也不會感動一分一毫,反而是會覺得他圖謀不軌。

    他回到自己的書房裏坐了一陣,心裏實在是壓抑煩躁的要命,忍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從最下麵的抽屜裏翻出一盒煙來,抽出一根剛點燃,遞到嘴邊之後卻又停下了動作,最終還是將那支煙碾碎在了煙灰缸裏。

    他還要給知了做手術,如果一心煩就抽煙,連這麽點意誌力都沒有,他還當什麽父親。

    還有什麽臉麵讓宋清歌為他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