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真空道人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做出這種傻事。

    &esp;是一時惻隱、擔心那兩個臭小子的生命安危？

    &esp;是氣血上湧，不想窩囊的當個逃兵？

    &esp;或者單純隻是狗洞太小，那活兒和屁股太大，卡住了出不去？

    &esp;還有一種可能，用專業的形容精神病患者的術語來形容，那就是......

    &esp;犯病了？

    &esp;真空道人早已忘記自己的本名叫什麽。

    &esp;隻覺得自己的腦海裏生活著兩個截然不同的意識。

    &esp;一個叫“真”，另一個叫“空”。

    &esp;二者合二為一，便形成了他這一聽起來頗為滑稽的道號——真空道人。

    &esp;“真”是一個性格普通的人，自稱為“貧道”，大概是所有小人物最真實的狀態。

    &esp;從本質而言，大概也算是一個好人。

    &esp;在遇到他人困難時，也有很大的可能出手相助。

    &esp;但前提是，不會危及到自身安全和利益。

    &esp;簡單來說，有些貪生怕死。

    &esp;他會堅決拒絕陳清風的邀請，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

    &esp;“空”則是一個人如其名的人——目空一切。

    &esp;頗有種“老子天下第一！”的氣概。

    &esp;在茅山病院裏時，真空道人還因為“空”的緣故，和病友護工們打過幾次架。

    &esp;而現在，主導真空道人身軀的，無疑就是性子爆裂的空。

    &esp;“真”在腦海裏不斷勸說道。

    &esp;【不是我說啊，你這圖啥呢？】

    &esp;【咱們這回去不是送死嗎？】

    &esp;【相信那位清風道友，相信青野，不就完了嗎？何必搭上性命呢？】

    &esp;“空”的回應無比簡單。

    &esp;縮短到隻有一個字——

    &esp;【爬！】

    &esp;真空道人的土遁術確實天下無雙，很快便追上了金城太一兩人。

    &esp;“兩位，要搭道爺我的順風車嗎？”

    &esp;真空道人麵帶笑意，出現在了千本彌生他們麵前。

    &esp;紮著馬尾辮的少女，其實不太能理解這古怪的道人前後的反差，但是姑且願意相信他此時和自己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esp;而金城太一則是欣然同意——能夠更快一點趕到青野大人的身邊，當然是一件好事。

    &esp;視線始終看向黑霧翻湧的方向。

    &esp;內心則是充滿憂慮。

    &esp;帶有些微的歉意——青野大人，抱歉，我必須要違背你的命令了！

    &esp;此時此刻。

    &esp;青野的狀態的確不算好。

    &esp;衣衫不複整潔。

    &esp;大大小小的傷痕，遍布在體表，但隻有極小的鮮血滲出。

    &esp;“噗！”

    &esp;青野吐出一口汙濁的血液。

    &esp;染紅了身上的衣服，也讓地上多了一眼血跡。

    &esp;這是青野的內髒受創後，給他帶來的實時反饋。

    &esp;被光柱命中了兩次的黑霧，向他傳出了可憐且委屈的情緒。

    &esp;虛弱道。

    &esp;【主人，好痛哦......】

    &esp;黑色霧氣作為青野超凡能力的一部分，實際上，它感受到的痛覺，同樣作用在了青野身上。

    &esp;像是被一根尖銳的長槍刺穿，還是兩次！

    &esp;湮滅！

    &esp;如同湮滅般的感受。

    &esp;加劇了這份疼痛，不亞於千萬根針刺入身體。

    &esp;【你受到極端的疼痛！】

    &esp;【理智-1！】

    &esp;單憑疼痛，都能達到影響到理智的地步，可見它的劇烈程度。

    &esp;兩隻六翼犧萊高高在上，背對天上明亮的“太陽”，好似它們才是正義的一方。

    &esp;——站在它們的立場上，的確如此。

    &esp;嚴格來說，這種戰爭沒有對錯，僅僅是......立場不同而已。

    &esp;但越是疼痛，青野的表情越是平靜。

    &esp;平靜到令人心悸。

    &esp;青野隨意的抹了一把嘴角，抹去血跡，抬眼看向天空。

    &esp;哪怕沒有說任何話語，也沒有做出任何手勢。

    &esp;但兩隻六翼犧萊，都感受到一股鮮明的輕蔑。

    &esp;像是在說——

    &esp;“就這？！”

    &esp;更野性些的六翼犧萊，極其罕見的產生了惱怒。

    &esp;【褻瀆者，你徹底激怒我了！】

    &esp;隨後，一股無比猛烈的壓力。

    &esp;壓在了青野的身上。

    &esp;這股壓力，不僅作用在物質世界中的**，更是作用在青野的靈魂。

    &esp;突破六翼的犧萊，絕大多數時候，已經不需要依靠身軀本身作戰。

    &esp;因為光是精神層麵，它們就能夠碾壓絕大多數的敵人。

    &esp;鑽入青野腦海的，全然是一些無法分辨的線條、輕聲低沉的呢喃。

    &esp;在青野眼中，身邊的一切事物，似乎都開始扭曲起來。

    &esp;岩石不再是岩石，地麵不再是地麵。

    &esp;就連他剛剛咳出的汙血，都轉化成了某種未知且危險的存在。

    &esp;天上的兩隻犧萊，幾乎占據了視野裏的全部區域，還在迅速放大、靠近。

    &esp;鋪天蓋地！

    &esp;遮天蔽日！

    &esp;【遭遇強烈精神侵襲！】

    &esp;【進行判定......】

    &esp;【理智-3！】

    &esp;青野已許久沒有體會過如此強烈的精神衝擊，神色有短暫的迷茫。

    &esp;但很快恢複清明。

    &esp;他知道，那些畫麵全是虛假的，不存在的，自然就不會再害怕。

    &esp;可是......它們，真的是虛假的嗎？

    &esp;“砰！”

    &esp;沉悶的攻擊，砸在了青野胸口。

    &esp;巨大的力量，迫使青野的身體快速倒飛，直接穿透了數麵岩石構成的牆壁，終於在一片廢墟中停下。

    &esp;如果沒有黑霧的存在作為緩衝，青野這一下可能要飛得更遠。

    &esp;襲擊青野的，是那野性氣質的六翼犧萊。

    &esp;隻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她便從天空來到了黑霧中，並且來到了距離青野幾十米外的地方。

    &esp;至於發起攻擊的部位，更像是她的尾巴，或是其他的什麽器官。

    &esp;似乎完全由堅硬的骨骼構成，從身後一直蔓延到地麵上。

    &esp;通常的理萊，除去沒有五官的麵容外，還會有明顯的人類不該存在的、多餘的器官。

    &esp;但一旦成為犧萊，除去肉翅以外，它們通常不會把那些多出的器官展現出來。

    &esp;隻有在戰鬥狀態，才會毫無掩飾。

    &esp;說來有趣。

    &esp;犧萊的等級越高，反倒是和人類的外觀越為接近。

    &esp;尤其是六翼犧萊，不看那張臉龐還有背後的翅膀的話，幾乎就是一個尋常的人類。

    &esp;但這並不表示，它們的體內就不存在“多餘”的特征。

    &esp;而是，如果它們想的話，隨時可以在身體表麵多製造出一雙手，一雙腿，幾個腦袋和幾個尾巴，這全都是可以做到的。

    &esp;它們僅僅是外表上的人類，內在早已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esp;青野重新站起身，揉了揉胸口。

    &esp;剛剛六翼犧萊原本的想法，是直接用堅硬的骨骼尾巴刺穿他的心髒。

    &esp;隻是，哪怕精神裏短暫陷入呆滯。

    &esp;青野的身體還是本能的做出反應。

    &esp;‘45左右的敏捷，42左右的力量。’

    &esp;青野從剛剛的攻擊裏，得出了這樣的數值。

    &esp;當然，這種數值未必會準確。

    &esp;力量這種東西，蓄滿力和倉促一擊又是兩個概念。

    &esp;但最令青野感到麻煩的是——他找不到六翼犧萊的弱點所在。

    &esp;和四翼以下的犧萊不同，在青野感知中，她們都不具有晶核那種存在。

    &esp;其實四翼犧萊中的一部分，它們的晶核都變得更加“靈活”。

    &esp;意思是，晶核不僅僅會出現在頭顱中，更有可能出現在手臂上、心髒處......乃至於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

    &esp;以至於在某些時候，四翼犧萊都會利用原本的“要害”來勾引敵人上當。

    &esp;無麵人們絕非是一種沒有智慧的生物。

    &esp;它們當中的大部分，智力比人類的平均值要高上許多。

    &esp;又沒有人類的道德觀念。

    &esp;放在人們的評價中，無非是“陰險狡詐”“不講武德。”

    &esp;可對它們自己來說，這隻是一種更高效殺戮的手段而已。

    &esp;連四翼犧萊都是那種狀態，更別提這六翼犧萊。

    &esp;有極大的可能，隻有把它們整體完完全全的碾碎，才能殺死它們！

    &esp;而做到這一步的難度——

    &esp;‘難如登天啊......’

    &esp;青野輕歎一聲。

    &esp;這是他從與超凡事物接觸開始，最沒有把握的一場戰鬥。

    &esp;敵人異常強大，身邊沒有援軍。

    &esp;常人身處這種絕境，隻怕早就會心生絕望。

    &esp;但青野不同，時至今日，他還不懂“絕望”到底是一種什麽感覺。

    &esp;他從來都不會放棄希望，即便在旁人看來，那隻是無用的掙紮。

    &esp;正像是在青野入院一年後說過，“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的！”，但是沒有一個人當真，護工們更是把這事看做笑話。

    &esp;可等到青野得到出院許可後，卻沒有一個人還會提起當初那個笑話。

    &esp;‘破局，生機......到底在哪裏呢？’

    &esp;【人類......】

    &esp;這時，一道顯得更加年輕的聲音，於青野的腦海中響起。

    &esp;青野抬起頭，看向天空之上的另一道身影。

    &esp;丸山琴乃，在考古記錄中留下了濃墨重彩一筆的女人。

    &esp;也應該是此時無麵人中地位最高的存在。

    &esp;青野微微眯起眼。

    &esp;這時的他，倒是能夠理解高寺武，為什麽會執迷不悟的化作那個女人的一條舔狗。

    &esp;她的確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esp;那種美超出了種族的界限，或者說，淩駕於種族之上。

    &esp;青野也有著類似的魅力。

    &esp;【你還是不願意褪去那無用的身軀，成為更偉大的存在嗎？】

    &esp;丸山琴乃的聲音繼續在青野腦海響起。

    &esp;【遭遇強烈精神催眠！】

    &esp;【進行判定......】

    &esp;比起先前所經受的精神幹擾，丸山琴乃親自動手，效果不可同日而語。

    &esp;聲音悅耳動聽，不亞於清泉溪流、黃鸝婉鳴。

    &esp;青野恍惚間看見了無比美好的景象，縈繞在自己身邊。

    &esp;自己淩駕於萬物眾生之上。

    &esp;仿佛升上了天堂！

    &esp;青野陷入短暫的迷茫。

    &esp;而另一邊，野蠻的六翼犧萊，則是對丸山琴乃流露出了不解。

    &esp;都這種時候了，為什麽還對這樣一個人類念念不忘呢？

    &esp;青野咬破舌尖。

    &esp;猛然的痛感，還有滿嘴的血腥味，令他迅速恢複清醒。

    &esp;虛幻中帶著真實。

    &esp;似真似幻，半真半假。

    &esp;這種幻象，才最為可怕！

    &esp;青野並不懷疑，如果自己在這裏點頭，成為無麵人的一部分，也肯定是最高等的那種存在。

    &esp;按照無麵人的觀念來看，那肯定是無比幸福的。

    &esp;可是......

    &esp;你們配嗎？

    &esp;青野的情緒裏，感受到了真切的憤怒。

    &esp;化作一個熾熱且猛烈的答案，對丸山琴乃回應道。

    &esp;【你們......不配！】

    &esp;丸山琴乃的精神波動立即變得極為冰冷。

    &esp;似乎驟降了幾十度。

    &esp;方才的親切和善，自始至終，都知識幻覺罷了。

    &esp;【那麽，迎接你的死亡吧！】

    &esp;光！光！光！

    &esp;又是從天空中落下的，令人肝膽劇顫的高能光柱。

    &esp;這道光柱大小似乎縮水了許多，不再能籠罩一整個建築物，而隻有半米的直徑。

    &esp;但是得到的效果卻是——速度！

    &esp;極快的速度！

    &esp;非常快！

    &esp;快到青野隻是回過神，光柱就落在了他的眼前。

    &esp;先前的精神壓迫、催眠，就是隻是陷阱。

    &esp;一個讓青野在極短時間內露出破綻的陷阱！

    &esp;刺眼的光芒，占據了青野的全部視野。

    &esp;【結束了。】

    &esp;在下一秒，丸山琴乃便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esp;【一切都結束了。】

    &esp;至於高塔頂端的那些超凡者們，丸山琴乃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存在。

    &esp;但比起他們，隻有這個褻瀆者，才是她真正的心腹大患。

    &esp;因為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對方擁有徹底摧毀它們生活空間的能力！

    &esp;僅僅隻是一種預感，也僅僅不過有幾分可能性。

    &esp;在關乎它們整個種族的生死存亡麵前，再小的可能性都無法忽視。

    &esp;現在要做的，就隻剩下處理那些無關緊要的螻蟻而已。

    &esp;高塔之上。

    &esp;五個超凡者也全都發現了黑霧中的異變。

    &esp;起碼在這之前，他們從未見過那細小卻極其迅速的光柱。

    &esp;很明顯，那是敵人刻意留下的殺招、底牌。

    &esp;等到最關鍵的時刻才會掀起。

    &esp;在恢複體力的同時，眾人皆是心情凝重。

    &esp;如果被那光柱命中的話，對方基本上就沒有多少勝算了。

    &esp;陳清風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對那個不知來路的家夥抱有這麽大的信心和期待。

    &esp;假設換做是他們的話，在麵對兩隻六翼犧萊時，怕是支撐不了五分鍾。

    &esp;而對方竟然能拖上那麽久，這已然證明了他的實力。

    &esp;很快，兩隻六翼犧萊重新向高塔飛來。

    &esp;揮動著殘酷的肉翅。

    &esp;地麵上的黑色霧氣開始不斷變淡。

    &esp;陳清風歎息一聲。

    &esp;心中有些惋惜，也為那位勇士短暫的默哀片刻。

    &esp;結果，顯而易見。

    &esp;“諸位，人類最後的希望，在我們身上了！”

    &esp;陳清風抬頭，對四個同伴說道。

    &esp;“嗯？等等......”

    &esp;兩隻六翼犧萊停滯在半空，重新看向身下。

    &esp;這怪異的舉動吸引了陳清風他們的注意。

    &esp;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