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仍舊懸掛在人類以及無麵人們的頭頂。

    無私的揮灑下溫暖明亮的光芒。

    也同樣冷漠的俯瞰著這片空間的所有存在。

    祂或許從來都不會在意地麵上正在發生什麽，正如表世界的太陽，不論你看、或者不看，太陽都在那裏。

    地上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對祂造成絲毫影響。

    光線，同樣照射在白色高塔的塔頂。

    澄澈純淨的白色岩石，呈現出如同大理石般的紋理，其中蘊含著些許人類看不懂的線條。

    先前，五個超凡者們並不隻是傻傻的站在塔頂，對高塔下的黑霧以及六翼犧萊袖手旁觀、隔岸觀火而已。

    他們也在嚐試並尋找著，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

    例如，破壞這座白色高塔本身！

    超凡者們已經清楚的認識到，對無麵人而言，白色百層高塔具有極為特殊的意義，類似於“神聖之地”“起源之地”

    光是闖入其中，都會遭到它們自殺式的襲擊。

    那麽，為了令無麵人們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破壞高塔，無疑是一個可行的方式。

    隻是很快，超凡者們便無奈發現。

    高塔的堅固程度，超乎了他們的預料。

    掌控雷霆的帕瓦，在全力一擊下，也隻是讓塔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坑洞，有一小層岩石被崩碎。

    其效果，和某遊戲中經常說到的那句“艾師傅，別刮了”一個性質。

    於是超凡者們便放棄了接下去的攻擊。

    繼續破壞不是不可以，但收效甚微，還會平白浪費大量體力，經典的吃力不討好。

    而更關鍵的原因在於。

    兩隻六翼犧萊，已經逐漸升上了天空。

    距離間隔過於遙遠，方才地麵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不得而知。

    但根據一種沒來由的猜測，和莫名其妙的直覺，超凡者們意外的認為——那片黑霧的主人，沒有就此身亡，而是暫時逃離了現場。

    那麽，兩隻六翼犧萊的目標，很可能便重新轉變成了他們自身。

    “要來了。”

    陳清風的視線肅穆的看向不遠處的天空。

    一共六對巨大的肉翅，在半空中拍打著。

    丸山琴乃和原始部族首領，飛到了比高塔更高的地方，背對著明亮的“太陽”。

    淡漠的“俯瞰”著五個傷痕累累的超凡者。

    ——它們向來習慣於這種位於高處的姿態。

    不管是對無麵人的同類，還是對這些外來者，它們從來都高高在上！

    輕蔑、傲慢！

    陳清風能輕鬆的從它們身上讀出這樣的情緒。

    事實也正是如此。

    兩隻位於頂端的犧萊，之所以放任超凡者們來到高塔的頂層，並不是因為無力製止，而是......

    它們從來都沒把這群螻蟻放在眼裏！

    ‘你們來到了這裏，那又如何？’

    ‘螻蟻，終究隻是螻蟻！’

    ‘隻需輕輕一碾就能碾死。’

    哪怕沒有溝通，也沒有開口，兩隻犧萊還是準確無誤的流露出這樣的含義。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種他們從前無法想象、難以描述的氣勢。

    如同一個漆黑的深淵，張開了一道裂縫。

    又如同一座山嶽，沉重的從天而降。

    耳邊響起了嘶啞低沉的吼聲，聽上去是怪獸的咆哮，使得超凡者們鼓膜發痛、頭昏腦脹。

    明亮耀眼的光芒，鑽進了人們的眼角。

    隻是它不再是那種溫暖的、柔和的事物，而變得......極端肮髒？陳清風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象過，怎麽會有如此汙穢的光芒，單單用眼睛看到就感覺自己受到了玷汙。

    在超凡者們的感知中，周邊的一切，似乎都在變得支離破碎。

    必須要說明的是，這種支離破碎不是物理性質上“破碎”。

    嚴格來說，一切其實都沒有變化，高塔仍然是那座高塔，形狀和顏色都絲毫沒改變，但是在超凡者們看來，高塔卻好像不再是高塔，而變作了一種扭曲的、高大的、咆哮著的存在。

    就連自己的手指，身上的衣服，都變成了一種無法稱呼、難以理解的事物。

    可以用一個詞語形容這種狀態——

    ——完形崩潰。

    例如，人們在長時間盯著一個漢字看的時候，由於神經元產生疲勞，從而懷疑漢字的形狀，產生陌生感受的體驗。

    而如今，這種體驗出現在了超凡者們看到的一切事物上。

    他們甚至無法分辨，身邊的同伴還是不是同伴。

    所有的所有，都在變得陌生。

    再繼續這樣下去，他們恐怕會徹底滑入瘋狂的深淵。

    在與其他不可名狀戰鬥時，超凡者們其實也曾經感受過類似的體驗，但從來都沒有像這次一樣，隻是看到它們，就幾乎要理智崩潰。

    這也說明著，對方和一般的犧萊，已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存在！

    “靜！”

    在此之際，陳清風手中捏出了一個道訣。

    如同一陣清風吹拂，源自精神上的力量，暫時驅散了那股縈繞在他們心頭的詭譎壓力。

    那是一種類似於“清心咒”的咒術。

    同時作用在五個超凡者的身上。

    但饒是如此，恢複過來的陳清風，依舊滿眼血絲、眼球外突，喘著粗氣，不敢再去看那兩張沒有五官的麵容。

    ‘原來你一直以來，麵對的竟是這樣恐怖的存在嗎？’

    莫名的，陳清風想到了黑霧的主人。

    隻是一個照麵，僅僅是氣息上的壓力，就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而能和這兩隻存在纏鬥了那麽長時間的人物，本身就在他們之上。

    【現在，你們能理解你們的弱小了嗎？】

    野性犧萊冰冷的俯瞰眾人。

    用略帶嘲諷的語氣，直接在他們的腦海中“說”道。

    如果是在平時，它才不會做出如此低級的行為——對這種層次的存在而言，這簡直可以用“幼稚”來形容。

    直接一言不發，把這些人類全部殺死，才是它們更有可能會做的事情。

    隻是。

    或許是先前同青野的戰鬥，它們近乎不可思議的產生了害怕的情緒，而在害怕後，則是因這害怕而誕生的惱羞成怒。

    身為一種高等的存在，六翼犧萊不願也不想承認，它們曾經出現過那種因低等存在而畏懼。

    那是對它們自身的侮辱和貶低。

    然而事實如此。

    所以，野性犧萊做出了類似“遷怒”的行為，這份屈辱，隻能由這些人類來承擔。

    你們要經受，更加沉重的煎熬和折磨！

    野性犧萊甚至產生了一種報複性的念頭。

    如果把這群人類都轉化成自己的同族，再去解決那個討厭的褻瀆者，豈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野性犧萊把臉朝向身旁的丸山琴乃，在征求它的意見。

    犧萊中的等級觀念無比鮮明，身為更高位者的丸山琴乃，有權力支配野蠻犧萊的任何行動。

    但是丸山琴乃，卻沒有對野蠻犧萊的想法做出任何評價，無論是肯定還是否定，全都沒有，像是進入一種神遊天外的狀態。

    它在思考。

    不隻是在思考先前自己為什麽害怕，更是在思考，這種沒來由的不安預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是的，不安。

    身為六翼犧萊的丸山琴乃，產生了比“害怕“更加不可思議的情緒。

    像是時刻如鯁在喉。

    似乎有什麽對它們而說，最糟糕不過的事情就要發生似的。

    越是像它這樣高級的生物，預感，或者說直覺，就越趨近於準確。

    從神秘學的角度來說，直覺本身就是一種超凡能力的表現，像是強大的超凡者，能清楚的感受到有人對自己的殺意，槍口對準自己也會下意識的看向那個方向。

    六翼犧萊也具備相似的直覺，再正常不過。

    可是，那件事會是什麽呢？

    丸山琴乃思考的，便是這樣的事情。

    它是如此的專注，以至於忽略了野蠻犧萊的念頭。

    而這，則被對方視為默認。

    於是，它對超凡者們“說”道。

    【為我的仁慈慶幸吧。】

    【現在，有兩個選擇擺在你們麵前。】

    【一個是死，另一個則是蛻變成和我們一樣的存在。】

    六翼犧萊低下頭，等待超凡者們痛哭流涕，隨後承認自己的錯誤，選擇更加正確的第二條道路——先前有不少的人類，都是這樣做的。

    這些人類，也不會例外。

    “看到你們高高在上的樣子......可真是不爽啊!”

    隻是六翼犧萊聽到，一個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響起。

    “我早就想，把你們從天上拉下來了！”

    一同響起的，還有“刺啦刺啦”的電流鳴響！

    “烏拉！！！”

    紫色的雷霆，直接衝上天際。

    拳頭！

    沙包大的拳頭！

    包裹在雷電中，以閃電般的速度，徑直轟擊在六翼犧萊的腹部。

    “砰！”

    這一記攻擊的威力如此可怕，竟是洞穿了犧萊的身軀，磨盤大小的洞口，出現在那裏。

    “嗤嗤”的電流聲不絕入耳，雷霆在它身體上蔓延，像是一條條雷蛇，纏住了它。

    但很快，又是一聲迅速的音爆聲。

    帕瓦如同炮彈般，從六翼犧萊的身旁彈開，巨大的反衝力把她直接砸進了高塔的岩石裏。

    石塊上，浮現出如蛛網般的裂痕——這可是剛剛帕瓦全力一擊都做不到的效果。

    “噗！”

    帕瓦噴出一口血霧，周身的護體雷霆淡得幾乎看不見。

    她的身體竟然直接陷進了高塔之中。

    皮膚被劃出一道道傷痕。

    最嚴重的其實不是她體表的傷勢，而是她體內的五髒六腑。

    在這樣衝擊力下，她的內髒實際上已經受到了幾乎無法逆轉的傷勢。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青野和富江那樣，擁有恐怖的再生能力。

    “咳咳！”

    帕瓦猛烈的咳嗽兩聲，除去血沫之外，還咳出了些許內髒的碎片。

    “還真他娘的......強得可怕啊！”（俄語）

    她用一種無奈且憤怒的語氣說道。

    已經有些渙散的目光，還是看向了那天空之中。

    那被雷蛇包裹的六翼犧萊，在最初一段時間裏，的確渾身被麻痹，動彈不得。

    但僅僅是十幾秒的時間，它便重新恢複了行動能力。

    至於那個洞穿的大洞，也在迅速的修補，其中沒有血液和其他組織的流出。

    六翼犧萊又不像是人類，不需要那麽多內髒作為供應正常生活的器官，修複能力更不在一個檔次。

    陳清風轉頭看向身邊的同伴。

    他們有了一個共識——隻有一齊出手，才能爭取到那唯一的一線生機。

    【人類，我改變主意了。】

    六翼犧萊帶著怒意。

    我明明給了你們一條生路，但你們卻沒有好好珍惜。

    【所以，全都去死吧！】

    比金屬還堅固的尾巴揮動，企圖先把坑洞裏的帕瓦徹底殺死。

    清風拂過。

    那條巨大的殺人利器，從和無麵人相連的位置悄無聲息的斷開。

    同時斷開的，還有那三對龐大的肉翅，皆是從根部斷裂。

    它略帶茫然的回過神，就發現翅膀正在緩緩的向下墜落。

    事實證明，犧萊的飛行依靠的不是肉翅，而是其他的一種和念力相似的力量，而翅膀更多的隻是起到彰顯地位的作用。

    被切斷肉翅的犧萊，仍舊“飛”在半空中。

    它冰冷的鎖定了陳清風所在的位置。

    其他的超凡者也同時動手。

    冰霜凝結，音波震顫，特殊的紋路在地上亮著閃光......

    在生死存亡之時，每一個超凡者都不再保留，掀出了最後的底牌。

    他們的目標，全都是這隻被斬斷翅膀的犧萊，而並不是旁邊的丸山琴乃。

    哪怕人們不知道丸山琴乃為何暫時陷入了特殊的狀態，沒有出手，但這絕對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而且從氣息的感知，前者也比後者弱上幾分。

    隻是，暴怒中的野性犧萊，又怎麽是那麽好解決的？

    光是精神中每時每刻傳出的壓力，人們都難以承受。

    它的學習能力和再生能力，更是極端可怕。

    短短兩三分鍾內，它已經掌握了帕瓦的雷電，模仿出了陳清風的無往不利的“切割”能力。

    最令超凡者感到絕望的是，一旁的丸山琴乃，終於結束了那類似冥想的狀態。

    冷漠的對他們伸出了手。

    【毀......】

    窒息的危機感，瞬間降臨在所有超凡者身上，沒有來由的，超凡者們分散開來，本能在驅使著他們逃離這裏。

    這隻可能源自於......

    那無法抵抗的“太陽”！

    陳清風等人全神貫注，渾身肌肉緊繃，但光柱卻遲遲沒有落下。

    丸山琴乃意識到了這一點，緩緩抬起頭。

    超凡者們皺起眉......光線，好像開始變暗了？

    他們看向天空。

    於是看見了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畫麵——

    ——“太陽”，在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