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去太行山打遊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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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建國至今,業已承平二百餘年,且無大的天災人禍,無論如何田畝和人口都應該是增加的。

    但拜朱元璋體恤讀書人所賜,土地兼並愈演愈烈,小民攜家帶口將田產投獻鄉紳之風早已司空見慣,而朝廷登記在冊的需繳納賦稅人口田畝卻越來越少。

    朝廷為了增加賦稅,隻得繼續向自耕農加賦,逼迫自耕農爭相投獻以避朝廷賦稅,惡性循環始也。

    史載,明朝一代明臣徐階家有田產四十餘萬畝,就這還被士林稱為‘廉吏’,被東林黨人視為楷模。

    明朝士大夫之無恥可見一斑。

    ‘唉,朱元璋啊朱元璋,藩王、投獻皆因你而起,大明真是成也是你敗也是你。’

    朱由檢腹誹著開國之君,臉上愈發的氣憤。

    “小民艱難,那朝廷為何不征收商稅?”

    相比於朱由檢,魏忠賢倒顯得淡然了許多。

    “工商業多是士紳承辦的,他們怎麽可能對自己的產業收稅。”

    朱由檢此時已徹底明白了,東林黨代表的是士紳階層的利益,也是目前大明勢力最大的一個階層,而他們正是禍國殃民的第一劊子手。

    唉,麵對明朝龐大的士紳階層,朱由檢瞬間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不是普通的鬥爭,這是階層之間的鬥爭。

    秦漢之前的貴族,隋唐的門閥,宋朝之後的與士大夫共天下,這天下從上古黃帝到煌煌大明,一直都是貴族的天下、門閥的天下、士大夫的天下,從來就不曾屬於百姓,也不屬於帝王。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自己能打破這個桎梏還政與民嗎?朱由檢陷入深深的懷疑。

    這不是打垮某個人,誅殺某幾個人,而是打垮一個階層,一個掌握大量土地人口政權的階級,稍有不慎就會陷入身死國滅的地步。

    對於朱由檢的憂慮,魏忠賢卻體會沒有這麽深。

    他雖然覺得以東林黨為首的士紳官僚體係貪得無厭,侵吞皇權過甚,但也隻是限於從皇權與士紳權利之間的鬥爭上,並沒有上升到對整個士紳官僚的階級屬性上。

    所以魏忠賢早期一直在幫助朱由校來對抗以東林黨為首的整個文官集團,後期又打著皇權的旗號來擴充自己的勢力,以掌握更多的權力。

    最後,更是到了操弄皇帝廢立,掌控江山社稷的地步了。

    人麵對至高無上的權力誘惑時,仍然能保持定力的,果然是鳳毛麟角。

    權力就是最好的春(藥),這句話用在太監身上顯得尤為貼切。

    “陛下,罪臣知道難逃一死,但先帝對臣有再造之恩,罪臣實不希望先帝的基業被那群滿口仁義道德的、背後男盜女娼的東林黨們給毀了。”

    魏忠賢說完,深深的對朱由檢長揖不起。

    雖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朱由檢卻不全信魏忠賢這番大義凜然的托詞。

    東林黨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但魏忠賢為首的閹黨壞事也沒少做。

    朱由檢今日才客觀的知曉這大明局勢已崩壞如斯,滿朝文武滿嘴仁義道德,竟無一人真心為百姓說話,怪不得十七年後就被李闖的農民軍攻入了京城。

    百姓已是水深火熱、朝不保夕,這群士大夫還想著向農民加稅,這大明亡於李闖,一點也不怨。

    此時坐在乾清宮大殿中的朱由檢,想起那些腦滿腸肥的公卿大夫,心中一陣憤懣與悲涼。

    ‘哎,這大明不救也罷,與其替老朱家做修補匠,還不如去陝西找李自成,白手起家,殺盡天下貪官汙吏,為百姓再造一個煌煌盛世。’

    朱由檢如是想著,久久沉默不語。

    見朱由檢不置可否,魏忠賢有些慌神,今日主動來找朱由檢自首,魏忠賢其實想的是為他們魏家留後。

    弑君是誅九族之罪,雖然目前朱由檢沒有證據,但以今日朱由檢之聲望民心,想給自己安上這個謀逆這個罪名,估計會有無數人替他出手。

    最近幾日,乾清宮祥瑞與朱由檢引天雷誅殺逆賊魏忠賢的傳言,隨著邸報與東林士大夫的刻意宣傳,早已散布天下。

    雖然看似像是傳言,但是因為有京城百姓和朝廷官員親眼所見,又有各地的東林士大夫的刻意引導,這傳言竟然比真的還真,封建迷信在這個時代真的太有市場了。

    如今的朱由檢已是天神般的人物,百姓爭相在家中供奉,一日三上香,這樣的結果,也是當初朱由檢始料不及的。

    而今閹黨已然分崩離析,早先門庭若市的東廠胡同一夜之間便門可羅雀,通政司彈劾魏忠賢的折子裝滿了兩間屋子,各地官吏士紳府院學生的彈章仍然雪片般的飛來。

    從目前來看,朱由檢先出祥瑞,後又設計引天雷轟塌養心殿的計策得到了異乎尋常的成功。

    如今的魏忠賢已是孤家寡人一個,原來依附於他的浙黨、齊黨以及各種貪官汙吏們跑的比兔子還快,一個個爭相上奏折彈劾他。

    為了向朱由檢邀功和表達忠心,內閣比著天啟四年楊漣給魏忠賢定的二十四大罪,又添了一倍,目前魏忠賢明確的罪狀已有了四十八條。

    此時的魏忠賢早就沒有了和朱由檢抗衡的資本,於是傷勢稍微好點,就趕緊來乾清宮負荊請罪了。

    “陛下,老奴自知罪惡滔天、必死無疑,但懇請陛下念在老奴對先帝忠心耿耿的份上,給老魏家留點香火吧。”

    見朱由檢久久不語,魏忠賢備受煎熬,雙手撐著椅子用力前傾,直接就匍匐在了朱由檢的腳下。

    朱由檢此時正在猶豫,是幫著老朱家中興大明,還是去太行山打遊擊另起爐灶,恍惚間就被魏忠賢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

    而摔得滿臉是血的魏忠賢卻顧不上請罪,痛哭流涕著請朱由檢給他們魏家留個後,雙手用力撐著,腦袋不住的往地上磕,鮮血慢慢浸透了朱由檢的腳下。

    “王承恩?王承恩?”

    見魏忠賢有些瘋狂跡象,朱由檢此時也有些害怕,忙高聲喚道。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

    其實這是魏忠賢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最後一擊,他知道朱由檢年少又久居深宮,沒見過多少血肉模糊的慘烈場麵。

    於是,他便將早些年地痞無賴的手段全耍了出來,聲嘶力竭,老淚縱橫,頭用力的向地磚上磕去,想以此獲得朱由檢的同情,拚的一死也要為老魏家留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