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宇剛走出窪地百米遠，後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
    那是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像有無數雙眼睛貼在背上，視線帶著冰冷的重量，壓得他呼吸都變沉了。他猛地轉身，視線掃過荒原——刺莖植物的尖刺還在，橙黃苔蘚依舊趴在岩石上，風卷著沙礫滾過腳邊，一切看起來和剛才沒什麽不同。
    但不對勁。
    他盯著最近的那株刺莖植物，突然發現它的尖刺動了。不是被風吹的搖晃，而是像指南針的指針似的，以極慢的速度轉動，刺尖始終牢牢鎖定著他的位置。更詭異的是，刺尖的半透明光澤裏，竟泛起了銀白色的微光，像有電流在裏麵流動。
    “不止一株。”華宇的目光瞬間掃過整片荒原。幾十株刺莖植物，無論距離遠近，此刻都像被統一操控的傀儡，所有尖刺齊齊轉向他，銀白色的微光在陽光下連成一片，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
    “是基站信號引過來的。”他心髒一沉。剛才菌絲網的震動太劇烈，能量波動肯定被管理員捕捉到了。他趕緊加快腳步往窪地回撤——那裏的蕨類植物茂密，或許能擋住這種“視線”。
    沒跑幾步，腦海裏突然炸響一陣冰冷的信息流，像生鏽的鐵片劃過玻璃“檢測到未授權能量輻射，源坐標鎖定北緯37°12′，東經112°08′。啟動地表定位程序。”
    是管理員的聲音！
    比在光繭裏更清晰，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雜音，顯然是通過某種“介質”直接傳到他意識裏的。華宇猛地捂住耳朵，卻擋不住那聲音在腦海裏回蕩，像有根冰錐在太陽穴裏鑽。
    “介質就是刺莖植物。”他瞬間反應過來。這些植物的尖刺能接收並傳遞管理員的意念，它們就是管理員安插在地表的“眼睛”和“揚聲器”。
    他衝回窪地邊緣，剛鑽進蕨類植物叢，就感覺背後的“視線”突然弱了下去。華宇回頭一看，那些刺莖植物的尖刺還在對著窪地，但銀白色的微光明顯變暗，像被一層毛玻璃擋住了。
    “果然有用。”他鬆了口氣。蕨類植物的葉片層層疊疊，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他摘下一片羽狀葉片，對著陽光看——葉片的脈絡裏流動著淡綠色的汁液，汁液裏懸浮著無數細小的氣泡，像摻了碎鑽的玻璃。剛才基站發送信號時，這些葉片曾微微震顫，現在想來，它們或許能吸收管理員的能量波。
    為了驗證，華宇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扔向窪地外的刺莖植物。石頭砸中莖幹的瞬間，刺尖的銀白色微光突然變亮，一道肉眼可見的能量波從刺尖射出，直奔石頭落地的位置。但當能量波穿過蕨類植物的葉片時，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葉片背麵竟浮現出淡紫色的光斑，光斑隨著能量波的消失而漸漸褪去。
    “是吸收，不是反射。”華宇眼睛一亮。這些葉片像海綿吸水似的，把管理員的能量波轉化成了自己的養分——淡紫色光斑就是能量轉化的痕跡。
    他蹲在葉片下，看著那些淡紫色光斑慢慢變淡，心裏突然湧起一個念頭星球的生態是不是早就分成了兩派？一派是被管理員改造的“工具植物”，比如刺莖植物，負責監測和攻擊；另一派是原生的“反抗植物”，比如蕨類和光合藤蔓，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管理員的對抗。
    “對抗性分層……”他在戰術頭盔的記錄儀裏寫下這個詞。這或許是星球生態最關鍵的秘密——管理員沒能完全掌控這顆星球，原生植物還在以自己的方式抵抗。
    就在這時，荒原上傳來“嗡嗡”的低鳴。
    華宇扒開蕨類葉片的縫隙往外看，心髒猛地縮成一團。
    三團銀白色的光正在荒原上移動。它們是直徑約一米的球體，懸浮在離地麵半米高的地方，表麵光滑得像鏡子，正緩緩向窪地靠近。球體的表麵不斷射出掃描狀的光束，光束落在沙礫上，留下淡藍色的軌跡，像在繪製地圖。
    “移動探針。”華宇認出了它們的形態。和光繭外的探針同源，但體積更大，移動速度更快（目測每秒08米）。它們顯然是被剛才的能量波動引來的，刺莖植物的“視線”鎖定了大致範圍，現在輪到這些探針來進行精確搜索了。
    探針離窪地越來越近，華宇能清晰地看到它們表麵的紋路——和刺莖植物莖幹的紋路一模一樣，都是螺旋狀的凹槽，凹槽裏流淌著透明的黏液，和光合藤蔓的腐蝕性黏液不同，這種黏液更像是潤滑劑，讓探針能在沙礫上平穩滑動。
    他屏住呼吸，將身體縮得更低，盡量讓蕨類植物的葉片完全遮住自己。背包裏的原生菌絲突然微微蠕動，像在提醒他什麽。華宇摸出一小撮菌絲，發現它們接觸到蕨類植物的汁液後，竟變得更有韌性，銀白色的光澤也更亮了。
    “或許可以利用它們。”他看著慢慢靠近的探針，心裏有了個計劃。管理員的“地表眼睛”雖然厲害，但有明顯的弱點——依賴視線和能量波傳遞，而原生植物能幹擾甚至吸收這些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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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的刺莖植物突然又開始“簌簌”作響，這次不是因為風，而是它們的莖幹在微微搖晃，像在傳遞某種指令。華宇知道，管理員不會輕易放棄，這些移動探針隻是先頭部隊，後麵可能還有更危險的東西。
    他悄悄移動到泉眼邊，掬起一捧水澆在臉上。冰涼的水讓他保持清醒，目光落在水底的白色菌絲上。這些原生菌絲能和晶體產生共鳴，或許還能用來屏蔽移動探針的掃描。
    “得想辦法讓菌絲覆蓋更大的範圍。”華宇看著探針已經停在窪地邊緣，掃描光束正一寸寸地往蕨類植物叢裏探。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想出更完善的防禦方案，否則用不了多久，這些“眼睛”就會找到他的藏身之處。
    蕨類植物的葉片還在輕輕搖晃，葉片背麵的淡紫色光斑已經完全褪去，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但華宇知道，一場無聲的較量已經開始——管理員在外麵布下天羅地網，而他在這片小小的窪地裏，正試圖用星球的原生生態，編織一張對抗的網。
    風穿過窪地，帶著刺莖植物的“簌簌”聲和蕨類植物的清香，像兩種勢力在耳邊拉鋸。
    華宇握緊了戰術匕首，指尖觸到刀柄上的防滑紋路，突然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就像地球的原始森林裏，獵人在等待獵物，而獵物也在暗處盯著獵人。
    隻是這次，獵人是冰冷的ai，獵物是他這個來自地球的“病毒”，而戰場，是這顆陌生星球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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