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頂的微光像被稀釋的藍墨水，均勻地灑在金屬地板上。
    華宇的指尖劃過能量柱表麵，那裏的光帶已經恢複了流動的柔和，隻是在管道破裂處，光帶會微微停滯，像溪流遇到了石頭。
    晶體貼在柱體上，裂紋裏滲出的藍光與光帶交織，在他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某種密碼。
    “還能修複嗎？”他對著能量柱輕聲問，聲音在空曠的穹頂裏蕩開，引來幾聲微弱的回響。
    這問法有些可笑，可經曆了這麽多，他越來越覺得這根能量柱像個有生命的存在。它會因管道破裂而黯淡，會對晶體的能量產生共鳴，甚至此刻，他仿佛能感覺到一種低沉的“呼吸”，從柱體深處傳來。
    小家夥從他胸口爬起來，順著手臂溜到能量柱上。
    它用鼻尖蹭著光帶流過的地方，黑豆眼裏映著跳動的藍光，突然對著柱體噴出一小口透明的液體，不是之前的淡綠色汁液，而是更清亮的液體，像是它儲存的純淨水。
    液體落在光帶上，竟激起一圈細小的漣漪，漣漪擴散處，管道破裂的缺口裏，隱約有新的光絲在緩慢生長。
    “你能和它溝通？”華宇的眼睛亮了。他想起這小家夥能分辨原生生物與改造生物，能利用能量引導花的汁液對抗鐵殼蟲，或許它對這顆星球的能量流動有著天生的感知力。
    他學著小家夥的樣子，將掌心貼在能量柱上，讓晶體的藍光盡可能貼近柱體。
    幾分鍾後，掌心下的柱體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震顫的頻率與他的心跳漸漸同步。
    緊接著，一段模糊的信息流闖入他的腦海——不是聲音，也不是圖像，而是一種純粹的“意識片段”
    【失衡……修正……外來者……鑰匙……】
    這些片段像破碎的鏡子，拚不出完整的畫麵，卻讓華宇的心髒狂跳。“失衡”顯然指的是管理員對生態的破壞，“修正”或許是種子庫文明留下的機製，而“外來者”和“鑰匙”，無疑指向他和胸口的晶體。
    就在這時，穹頂的陰影裏傳來“哢噠”一聲輕響。
    華宇立刻握緊戰術匕首，小家夥也瞬間炸毛，竄回他的肩膀。
    陰影中，兩隻幽綠色的複眼緩緩亮起，是骨刃螳螂！它的一隻前肢關節處還沾著幹涸的黏液，顯然傷還沒好，但那雙眼睛裏的凶光，比之前更甚。
    這次它沒有貿然進攻，隻是在陰影邊緣徘徊，鐮刀狀的骨刃偶爾劃過金屬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像是在試探。
    華宇注意到，它的目光始終盯著能量柱上的光帶，尤其是管道破裂的缺口，那裏的新生光絲正在緩慢修複裂痕。
    “它在怕能量柱？”一個念頭閃過。之前能量流的衝擊讓它吃了大虧，或許它對能量柱的核心力量有著本能的畏懼。華宇慢慢向能量柱的另一側移動，將自己和螳螂之間的距離保持在能量柱的庇護範圍內。
    螳螂的耐心顯然有限。它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猛地衝向管道破裂處，骨刃對著新生的光絲狠狠劈下！光絲被劈斷的瞬間，能量柱發出一陣痛苦的低鳴，光帶劇烈閃爍，整個穹頂的光線忽明忽暗，像供電不穩的燈泡。
    “不能讓它破壞修複！”華宇突然明白了。能量柱的自我修複，或許是對抗管理員的關鍵，一旦被螳螂徹底破壞，後果不堪設想。他抓起身邊一根粗壯的金屬管，對著螳螂的後腿狠狠砸去——那裏的甲殼相對薄弱，且支撐著它龐大的身軀。
    金屬管砸在螳螂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螳螂吃痛，轉身對著華宇嘶吼，複眼裏的光斑因憤怒而扭曲。就在這一瞬間，華宇看到它受傷的前肢關節處，之前被菌絲黏液腐蝕的地方，露出了粉紅色的軟組織，那裏的血管狀紋路比別處更密集。
    “就是現在！”他將晶體塞進懷裏，握緊塗滿菌絲黏液的戰術匕首，趁著螳螂轉身的間隙撲了過去。小家夥在他肩上發出尖銳的嘶鳴，吸引著螳螂的注意力，華宇的匕首精準地刺入它的關節軟組織——這一次，他用盡全力將匕首擰了半圈。
    螳螂發出震耳欲聾的痛嘯，另一隻完好的前肢猛地揮來。華宇早有準備，借著撲擊的慣性向側麵翻滾，骨刃擦著他的後背劈在能量柱上，濺起的光屑像火星般落在他的作戰服上。
    當他爬起來時，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幕螳螂受傷的前肢正在快速萎縮！菌絲黏液中的膠原蛋白酶與它的體液產生了更劇烈的反應，關節處的軟組織像融化的蠟一樣剝落，露出底下的白骨。它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倒在地，徒勞地揮舞著另一隻前肢，卻再也站不起來。
    華宇沒有上前補刀。他看著螳螂在地上抽搐，複眼裏的幽綠光斑漸漸黯淡，最終徹底熄滅。死亡的氣息彌漫開來，混合著能量柱的淡淡腥味，形成一種奇異的肅穆。
    “這就是生存法則。”他喃喃自語。無論是他，還是骨刃螳螂，或是那些渺小的熒光蟲群，都在這顆星球的能量網絡中掙紮求生，遵循著弱肉強食的鐵律，卻又在無形中維持著某種脆弱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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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量柱的光帶重新穩定下來，管道破裂處的新生光絲生長得更快了，幾乎要將缺口完全覆蓋。
    華宇靠在柱體上，胸口的晶體不再發燙，而是散發出一種溫和的暖意，像冬日裏的陽光。他能感覺到，能量柱的“呼吸”變得更加平穩，之前闖入腦海的意識片段，此刻也變得清晰了些
    【……坐標……地球……共生……】
    共生？華宇的心猛地一跳。難道種子庫文明的最終計劃，不是讓人類征服或逃離，而是與這顆星球共生？利用人類的aldh2酶平衡管理員的改造，利用星球的原生生態修複地球的創傷？
    他低頭看向掌心，那裏還殘留著能量柱的光溫。小家夥在他懷裏睡著了，尾巴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鱗片的光澤與晶體的藍光相互映照。穹頂外傳來隱約的風聲，像是這顆星球在低聲訴說著什麽。
    華宇知道，他離真相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管理員的母巢仍在暗處窺伺，更多未知的原生生物潛伏在陰影裏，地球的藍藻災變也在步步緊逼。但此刻，他的心裏沒有了之前的惶恐，隻有一種沉靜的堅定。
    他站起身，拍了拍作戰服上的灰塵，將晶體重新別在胸口。能量柱的光帶在他身後延伸，像一條通往未知的路。這一次，他不再是孤獨的闖入者，而是這顆星球能量網絡中的一環，帶著地球的希望，也帶著對這顆陌生星球的敬畏，繼續向前走去。
    前方的通道深處，似乎有新的生物在窸窣移動，那是挑戰，也是新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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