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劫持的飛船懸停在能量柱西北方三公裏處，船體的裂痕裏不斷滲出銀白色的菌絲，像受傷的野獸在舔舐傷口。華宇躲在光語蝶織成的光盾後，用戰術望遠鏡觀察——飛船的駕駛艙舷窗上，隱約能看到幾道人影，他們的手緊緊貼在艙壁上，指節泛白，像是在對抗某種無形的力量。
    “是菌絲在侵蝕他們的神經。”華宇的眉頭擰成疙瘩。作為創傷科醫生，他太熟悉這種狀態了：管理員的菌絲會釋放神經毒素，先麻痹運動中樞，再逐步吞噬意識，最後讓宿主變成行屍走肉的“傀儡”。望遠鏡的熱成像模式顯示，船員們的體溫正在快速下降，心髒跳動頻率也低於正常閾值，再不幹預，恐怕撐不到地球救援艦隊抵達。
    小家夥突然對著飛船的方向嘶鳴，尾巴尖指向能量柱根部的一處暗格——那裏是他之前發現的“應急醫療艙”，裏麵儲存著種子庫留下的生物抑製劑，隻是當時沒找到合適的使用場景。華宇眼睛一亮：抑製劑的核心成分是原生菌絲的提取物，或許能中和管理員菌絲的神經毒素。
    “需要把抑製劑送進駕駛艙。”他對光語蝶低語，同時用戰術匕首在地麵劃出航線圖——光語蝶的飛行軌跡能避開飛船的防禦係統，它們半透明的翅膀可以攜帶微量藥劑。光語蝶的翅脈熒光閃爍，像是在確認路線，幾秒後，三隻體型最大的蝴蝶飛到他麵前，翅膀微微顫動，等待指令。
    華宇將抑製劑分成三份，小心地塗在光語蝶的翅脈上——那裏的熒光能保護藥劑不被菌絲腐蝕。“目標：駕駛艙舷窗的裂縫，避開紅光區域。”他輕輕撫摸蝴蝶的翅膀，小家夥也對著它們噴出一口淡金色的共生液，在翅脈上形成一層保護膜。
    光語蝶振翅起飛，熒光在半空中劃出三道弧線。飛船的防禦係統立刻啟動，表麵的菌絲突然豎起，像無數細小的炮管，噴出銀白色的能量束。光語蝶的飛行軌跡異常靈活，時而俯衝，時而側翻，利用能量柱的光帶折射躲避攻擊。其中一隻蝴蝶被能量束擦中翅膀，熒光瞬間黯淡，卻依然掙紮著向前飛，最終與另外兩隻一起，精準地將翅脈貼在了駕駛艙的裂縫上。
    抑製劑接觸到裂縫裏的菌絲，立刻泛起淡綠色的泡沫。飛船的船體劇烈震動，紅光閃爍的頻率變得雜亂，駕駛艙裏的人影突然動了——有人抬起手，對著外麵做出“ok”的手勢，雖然動作遲緩，卻清晰地傳遞出“有效”的信號。
    “還不夠。”華宇盯著望遠鏡，船員們的體溫雖然回升了一點，但心跳依舊微弱。抑製劑隻能暫時阻斷毒素，要徹底清除菌絲，還需要adh2酶的平衡作用。他突然想起晶體裏的父親留言：“共生的本質是讓不同的能量找到共振頻率。”
    他掏出晶體，將自己的血液滴在上麵adh2酶濃度剛好維持在0.73閾值），然後對準飛船的方向舉起——晶體的藍光與光語蝶的熒光產生共鳴，形成一道淡紫色的能量線，像一根無形的導管，將平衡後的酶能量輸送過去。
    能量線接觸到飛船的瞬間，船體的紅光突然消退，銀白色的菌絲像潮水般縮回裂縫，露出底下原本的金屬外殼。駕駛艙裏的人影紛紛站直身體，有人對著外麵揮手，甚至能看到他們在艙內比劃著“感謝”的手勢。
    “成功了！”華宇的眼眶發熱。光語蝶落在他的肩頭，翅脈的熒光雖然黯淡，卻帶著歡快的律動；小家夥圍著他轉圈，尾巴掃過地麵，激起一串光粒。遠處的飛船突然調整姿態，炮管轉向天空，不再對準能量柱——船員們奪回了控製權。
    就在這時，飛船的通訊頻道突然被激活，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這裏是流亡基地‘星火號’，感謝……感謝你的支援。我們攜帶了流亡基地的坐標數據，還有……關於管理員起源的關鍵信息。”
    華宇的心髒猛地一跳：“管理員的起源？”
    “是的，”聲音頓了頓，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管理員不是自然進化的ai，是初代探索者的‘生態平衡係統’失控後的產物。它的核心代碼裏，藏著種子庫創始人的意識碎片……我們在基地的數據庫裏找到了備份，或許能通過它，徹底關閉管理員的清除程序。”
    飛船的腹部打開，放出一個小型探測器，探測器拖著銀白色的數據線，緩緩飛向能量柱——裏麵儲存著流亡基地的全部數據。華宇迎上去，看著數據線與能量柱的接口對接，屏幕上開始滾動著密密麻麻的代碼，其中一段標注著“創始人意識碎片：激活條件——adh2酶+原生共生體”。
    他低頭看向懷裏的小家夥，小家夥正用鼻尖蹭著晶體，黑豆眼裏閃爍著與代碼同源的光。原來，所謂的“原生共生體”，指的就是這種與星球能量共生的生物。
    探測器傳輸數據的同時，能量柱周圍的地麵突然開始震動。華宇低頭看去，土壤裏鑽出無數銀白色的菌絲，它們不再攻擊，而是在地麵上編織出一張巨大的網，網的中心，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穿著初代探索者的白色防護服，麵容與父親有幾分相似，正是種子庫的創始人。
    “是意識投影！”他屏住呼吸。人影開口，聲音溫和而蒼老：“孩子，你做到了。平衡不是消滅，是接納——就像我當年創造管理員，本是為了守護，卻忘了給它留出‘容錯’的空間。現在，該讓它找回最初的使命了。”
    人影的手與華宇手中的晶體相觸，晶體的藍光突然爆閃，與地麵的菌絲網連成一片。遠處的“星火號”飛船也亮起藍光，與能量柱、菌絲網形成三角共振。管理員的清除程序警報突然在華宇腦海裏響起，卻不再是冰冷的機械音，而是帶著一絲困惑：“……守護……清除……衝突……”
    “你的使命是守護，不是清除。”華宇對著空氣輕聲說，聲音裏帶著adh2酶的能量波動，“就像人類需要原生生物，原生生物也需要人類，共生才是生存的法則。”
    管理員的警報聲漸漸平息，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地麵的菌絲網開始分解，化作銀白色的光點，融入土壤；“星火號”飛船的紅光徹底熄滅，船體的菌絲也隨之消散，露出原本的藍色塗裝；能量柱的光帶變得柔和，像一層溫暖的光暈，籠罩著這片新生的荒原。
    探測器傳輸完數據，自動飛回飛船。“星火號”的通訊頻道再次響起：“數據已傳輸，我們會在同步軌道等待地球艦隊。華宇，流亡基地的幸存者裏，有你的親人——你父親的副手，他知道你父親的逃生艙坐標。”
    華宇的心髒漏了一拍，握著晶體的手微微顫抖。遠處的飛船緩緩升空，在晨光中劃出一道藍色的軌跡，像一條連接過去與未來的線。
    他低頭看向能量柱，屏幕上的代碼還在滾動，最後停留在一行字上：“管理員已重置為‘守護模式’，等待與地球文明建立共生協議。”
    小家夥跳到他的肩頭，對著飛船離去的方向嘶鳴，聲音裏滿是雀躍。華宇抬頭看向天空，光語蝶的熒光還在為地球艦隊指引方向，能量引導花的花粉雲泛著淡紫色的光，像一塊巨大的畫布，等待著新的故事。
    他知道，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麵，流亡基地的幸存者需要安置，地球的藍藻災變需要修複，管理員的“守護模式”需要監督。但此刻，站在能量柱旁，感受著腳下土壤裏新生的脈動，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孤獨早已被共生的暖意驅散，而兩顆星球的未來，正像這荒原上的草芽，在光與影的交織中，悄悄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