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柱的光暈在暮色中暈染開來，像一塊融化的藍寶石。華宇坐在柱體投下的陰影裏，指尖劃過戰術頭盔的屏幕——上麵正循環播放著“星火號”傳來的流亡基地資料。37名幸存者的照片在眼前閃過，大多是種子庫的科學家與工程師，最後定格在一張略顯蒼老的麵孔上：頭發花白，左眼眉骨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正是父親的副手，陳叔。
    “陳叔還活著。”他低聲自語，指尖在照片上停留片刻。記憶裏，陳叔總在父親的實驗室幫忙調試設備，會偷偷塞給他地球產的巧克力，說“小孩子要多吃點甜的，才有力氣探索宇宙”。如今，這位老人成了連接他與父親的唯一線索。
    小家夥趴在他的膝蓋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麵，黑豆眼盯著遠處盤旋的光語蝶。那些蝴蝶的翅脈熒光比白天黯淡了些，卻依舊保持著陣型，像一群執著的哨兵，守護著能量柱與同步軌道上的“星火號”之間的信號通道。
    “還有718小時。”華宇抬頭看向星空，地球救援艦隊的航線圖在鏡片上閃爍。距離不算近，但對星際航行而言，720小時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可他總覺得心裏有塊石頭懸著——管理員雖已重置為“守護模式”，但那些被它改造過的生物，真的會徹底安分嗎？
    仿佛回應他的擔憂，遠處的荒原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不是鐵殼蟲的“哢哢”聲，也不是骨刃螳螂的嘶吼，而是一種更細碎的“簌簌”聲，像有無數生物在草葉間穿行。華宇立刻啟動作戰服的偽裝功能，灰紫色的衣料迅速與周圍的草芽融為一體，隻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
    騷動的源頭很快出現了——是一群巴掌大的生物，通體半透明，身體呈梭形，尾部拖著一根極細的絲，成千上萬隻聚集在一起，像流動的銀河。華宇認出它們：是之前在溶洞裏見過的熒光蟲群，隻是此刻它們的絲線上沾著淡綠色的粉末，那是能量引導花的花粉。
    蟲群沒有靠近能量柱，而是在距離百米外的地方停下，絲線相互纏繞，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網眼呈六角星狀，與種子庫的徽章一模一樣。網的中心，幾隻體型稍大的熒光蟲吐出絲線，將花粉凝結成一個拳頭大小的球，球體表麵泛著淡淡的藍光，像一顆微型的能量核心。
    “它們在搭建防禦網？”華宇皺起眉頭。蟲群的動作整齊劃一，顯然是在應對某種威脅。他放大戰術頭盔的視野，終於在網的邊緣看到了異常——幾隻深褐色的甲蟲正試圖衝破蟲群的防線，它們的甲殼上布滿了螺旋狀的紋路，是管理員改造過的“菌毯蟎”，隻是體型比之前見到的大了一圈，口器裏還在滴落腐蝕性的黏液。
    熒光蟲群的絲線接觸到黏液，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響，卻沒有斷裂——花粉的能量在絲線上形成了一層保護膜。更奇妙的是，網中心的花粉球突然亮起，釋放出一道淡綠色的光，光掃過菌毯蟎時，它們的動作明顯遲滯，甲殼上的螺旋紋路也黯淡了幾分。
    “是共生的力量。”華宇的心頭一震。熒光蟲群借用能量引導花的花粉增強防禦，而花粉的能量又能抑製改造生物的活性，這是原生生物在自發形成對抗管理員殘餘勢力的聯盟。
    他突然想起陳叔資料裏的一句話：“原生生物對管理員的改造有著天然的排斥，隻是過去缺乏組織者。”難道，熒光蟲群就是新的“組織者”？
    就在這時，蟲群的防禦網突然出現一個缺口。一隻體型格外大的菌毯蟎突破了防線，口器對準能量柱的方向，顯然是想破壞這顆星球的能量核心。華宇正要起身攔截，小家夥卻突然從他懷裏竄了出去，對著那隻菌毯蟎噴出一口淡金色的共生液。
    共生液落在菌毯蟎的甲殼上，瞬間蝕出一個小洞。菌毯蟎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轉身想逃，卻被周圍的熒光蟲群纏住——絲線迅速纏繞住它的腿，花粉的綠光持續照射，很快就讓它失去了掙紮的力氣，癱在地上不動了。
    小家夥得意地對著華宇嘶鳴一聲，黑豆眼裏滿是邀功的神色。華宇走過去，摸了摸它的腦袋，突然注意到菌毯蟎的甲殼下，露出了淡粉色的原生組織——原來管理員的改造並沒有完全吞噬它們的本源，隻是被壓製了。
    “或許……可以逆轉改造？”這個念頭讓他心跳加速。作為醫生，他擅長的就是“修複”，無論是骨裂的肋骨，還是被改造的生物，本質上都是讓失衡的係統回歸平衡。他從背包裏掏出一點生物屏蔽塗層，混合著熒光蟲的絲線粉末，調成糊狀，小心翼翼地塗在菌毯蟎的甲殼缺口上。
    塗層接觸到原生組織的瞬間，菌毯蟎突然抽搐了一下，甲殼上的螺旋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原本的深褐色。幾分鍾後，它緩緩爬起來，口器裏不再滴落黏液，反而對著小家夥點了點頭，像是在表達感謝，然後轉身鑽進了草芽深處。
    熒光蟲群的絲線網突然散開，化作無數光點，圍繞著華宇飛舞，像是在慶祝。華宇看著那隻恢複原生狀態的菌毯蟎消失的方向，突然明白：管理員的重置隻是開始，真正的共生，需要讓每一個被改造的生物都找回自己的本源。
    他抬頭看向能量柱，柱體的光帶正與星空的某個點產生共鳴——是“星火號”在發送信號。戰術頭盔的屏幕上彈出一條新消息：“檢測到管理員殘餘能量在北極區域聚集，疑似在重組防禦體係。”
    華宇握緊了戰術匕首。看來平靜隻是暫時的，北極的殘餘勢力，就是他等待救援艦隊期間，必須解決的問題。他低頭看向小家夥，小家夥似乎也明白了，蹭了蹭他的手心，尾巴指向北方。
    遠處的熒光蟲群重新聚集，絲線網的方向調整為朝北，像是在為他指引路線。能量引導花的花粉在網中閃爍，與能量柱的光帶連成一片，在暮色的荒原上，織就了一條通往未知的路。
    華宇深吸一口氣，將晶體貼在胸口。父親的心跳，小家夥的體溫，熒光蟲的微光，還有能量柱的脈動，都在這一刻匯聚成一股暖流，驅散了所有的不安。
    等待不是停滯，而是為了更好的出發。他帶著小家夥，朝著北方的星光走去，身後的能量柱在暮色中亮如白晝，像一顆永不熄滅的燈塔，照亮著兩顆星球共生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