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第五天，荒原的天空突然裂開一道口子。
    不是隕石撞擊的痕跡，而是純粹的雲層斷裂。
    原本厚重的灰雲像被無形的手撕開，露出底下翻滾的暗紅色氣團，氣團中電閃雷鳴，紫色的閃電像血管般密布，照得地麵的草芽泛出詭異的青光。
    華宇正蹲在能量引導花叢旁，用戰術匕首采集花粉樣本。預警來得毫無征兆，前一秒還是晴空萬裏，下一秒狂風就卷著沙礫砸過來，打得變色龍作戰服“劈啪”作響。他下意識地將小家夥護在懷裏，抬頭看向天空時，心髒猛地一縮。
    “戰術頭盔，分析大氣成分！”
    屏幕上的數據瞬間跳紅：“氧含量驟降30，氮氧化物濃度超標8倍，檢測到強酸性降水前兆10秒後抵達。”
    10秒。
    華宇拽起背包撲到最近的岩石凹陷處，用身體擋住小家夥。剛蜷縮起身體，第一滴雨就砸了下來——不是水，是粘稠的暗紅色液滴，落在岩石上“滋滋”冒煙，蝕出一個個淺坑。緊接著，密集的“雨簾”傾盆而下，整個荒原仿佛被投入了強酸池，草芽在液滴中快速枯萎，原生菌絲的銀白色網被腐蝕得千瘡百孔，露出底下深褐色的土壤。
    “是‘紅雨’。”他想起日誌裏的記載，這是星球能量失衡時的極端天氣，種子庫的氣象記錄顯示，上一次紅雨出現後，73號節點的紅藻爆發了大規模遷徙，最終導致局部生態崩潰。
    小家夥在他懷裏瑟瑟發抖，黑豆眼盯著被腐蝕的能量引導花，發出痛苦的嗚咽。華宇緊緊抱著它，目光掃過遠處的能量柱。
    柱體的光帶在紅雨中劇烈閃爍，像風中殘燭，顯然也在對抗這場災害。光語蝶的熒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它們試圖用翅脈編織光盾保護能量柱，卻被紅雨蝕得翅膀殘破，幾隻蝴蝶掙紮著墜落，翅脈的光芒瞬間熄滅。
    “堅持住！”華宇對著光語蝶大喊，聲音被雨聲吞沒。他突然想起北極冰原的原生冰藻，冰藻的提取物能中和酸性物質。可現在，他手邊隻有能量引導花的花粉和一點殘餘的共生液。
    “隻能賭了。”他掏出花粉樣本和共生液，混合成淡金色的糊狀物，趁著雨勢稍緩的間隙，朝著最近的光語蝶扔過去。糊狀物落在蝴蝶殘破的翅膀上，紅雨接觸到的地方突然冒出白煙，腐蝕速度明顯減慢。
    光語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振翅飛向能量柱，將翅膀上的糊狀物蹭在柱體上。奇跡發生了，能量柱的光帶接觸到糊狀物，突然爆發出一圈金色的漣漪，漣漪擴散之處，紅雨的腐蝕效果竟被中和，液滴落在地上不再冒煙，反而滲入土壤，讓枯萎的草芽根部泛起一絲綠意。
    “是共生的力量！”華宇的眼睛亮了。花粉的能量、共生液的adh2酶，再加上能量柱的光帶，三者形成了對抗酸性的“緩衝層”。他立刻調製更多糊狀物，對著光語蝶的方向拋去，蝴蝶們接力傳遞，很快就在能量柱周圍織成了一圈金色的防護網。
    紅雨還在持續，但威力已大不如前。華宇注意到，那些滲入土壤的液滴並沒有徹底殺死草芽，反而像是一種“淬煉”枯萎的莖葉脫落，根部卻在快速膨大，冒出更粗壯的新芽，芽尖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顯然是在紅雨中進化出了抗酸性的特性。
    “這顆星球在自我修複。”他喃喃自語，胸口的晶體突然發燙，表麵浮現出一段地球的氣象數據是亞馬遜藍藻災變後的酸雨記錄，與眼前的紅雨有著90的相似度，隻是地球的酸雨沒有自我中和的能力，隻能任由土壤酸化，直至寸草不生。
    屏幕上彈出“星火號”的緊急通訊：“檢測到星球內核能量波動異常，紅雨是地殼板塊運動的前兆，預計15分鍾後發生強震，震級……無法預估。”
    華宇的心沉到穀底。紅雨未停，強震又至。他看向能量柱，柱體的光帶已經穩定，防護網內的光語蝶正在修複翅膀，遠處的原生生物也在紅雨中找到了生存的縫隙。這顆星球在用痛苦的方式完成蛻變，而地球呢？如果藍藻災變引發同樣的連鎖災害，人類有能力像這些原生生物一樣自我修複嗎？
    15分鍾後，大地開始震顫。
    不是漸進式的搖晃，而是驟然的撕裂。
    華宇腳下的岩石突然裂開，深不見底的溝壑中噴出灼熱的蒸汽，將紅雨瞬間蒸發。能量柱周圍的地麵隆起，形成一個直徑百米的環形山，柱體的光帶在震動中升到最高點，像一根撐起天空的支柱，硬生生穩住了板塊的位移。
    小家夥在他懷裏發出尖銳的嘶鳴，不是恐懼，而是興奮。華宇低頭看去，隻見裂縫中鑽出無數輝光蠕蟲，它們尾部的發光體貼在岩壁上，釋放出的能量流竟在縫合地殼的裂痕，像無數細小的針線，縫補著星球的傷口。
    震顫隻持續了3分鍾就戛然而止。
    紅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暗紅色的氣團漸漸消散，露出原本的藍天。環形山的邊緣，新的草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葉片上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閃爍；能量柱的光帶恢複了柔和，光語蝶的翅膀重新變得完整，翅脈的熒光比之前更亮；就連裂縫中噴出的蒸汽，也化作細密的水珠，滋潤著幹涸的土壤。
    一切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仿佛一場短暫的噩夢。
    華宇爬起來，拍了拍作戰服上的塵土。戰術頭盔的屏幕顯示：“大氣成分恢複正常，地殼運動趨於穩定，但內核能量活躍度仍高於閾值30。”
    他走到環形山的邊緣，看著底下正在愈合的裂縫，裂縫中輝光蠕蟲的發光體像鑲嵌在地殼裏的星星。胸口的晶體泛著溫潤的光，地球的氣象數據與這顆星球的災後景象在屏幕上重疊，同樣的災害，不同的結局。
    “這就是預警。”他輕聲說。這顆星球用一場驟雨與裂痕告訴它：生態的崩潰與重生往往隻在一瞬之間，人類如果繼續漠視藍藻災變的蔓延，地球終將失去自我修複的能力，迎來真正的滅絕。
    遠處的天空中，“星火號”的影子再次出現，顯然也在監測這場災害的餘波。華宇知道，紅雨和強震不是結束，隻是開始，星球內核的高活躍度意味著更大的變化正在醞釀，而這種變化，既是危機，也是新生。
    他將新采集的草芽樣本裝進儲存罐，樣本葉片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泛著希望的光。小家夥跳到他的肩頭，對著能量柱的方向嘶鳴，像是在與星球的脈動呼應。
    等待救援艦隊的日子還剩697小時，但華宇已經明白，他要帶回地球的不隻是平衡參數，更是這場災害教給他的生存哲學，毀滅與重生從來不是對立的，關鍵在於，你是否有縫補裂痕的勇氣。
    環形山的中央，能量柱的光帶正與新生的草芽產生共鳴，像一首關於蛻變的歌謠，在荒原上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