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李凡也隻是個抄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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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飛快地過去。

    三天之後。

    大牢之中,石庖輝等十一位大儒,被押解著,經過中央大街,朝著被刑場而去。

    羲京中萬人空巷!這件事早就已經發酵,人人都在等待著。

    當石庖輝等人的囚車從大街上招搖過境的時候,周圍的罵聲沸騰了!“什麽狗屁大儒,一群抄子!”

    “這種人,也配在翰林院中享受俸祿,受人敬仰?

    一群為老不尊的畜生。”

    “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說的就是他們這些恬不知恥的偽君子!”

    百姓們唾罵著,爛菜幫子、臭雞蛋等,瘋狂地從人群中扔來,砸在這些昔日大儒的身上!不隻是普通百姓,其中還有更多的讀書人,甚至包括了他們昔日的門生故吏。

    “儒林之恥!我們大羲國的士林風氣,都讓你們這群老畜生給敗壞了”“虧得我還學過你們的文章,就憑你們這個德行,也好意思號稱大師?”

    “韓保邇,今日我與你情分恩斷義絕,你再也不是我的老師!”

    罵聲陣陣,那些讀書人激憤怨恨,被欺騙的怒火,讓他們盡數在此刻發泄!“不不”石庖輝等人心喪如死,萬念俱灰,都是垂頭喪氣,悲哀楚楚。

    如果給他們重來一次的機會,他們絕對不會再去針對李凡!“李凡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石庖輝的臉上,臭雞蛋的液體順著流下,他悲憤至極。

    在大牢裏,他就已經想明白了,這一切,根本就是一個局,當他們麵對盛名抑製不住自己,承認那些作品是自己寫的,他們就已經踏進了陷阱之中。

    而且,隻要入局,就注定了身敗名裂!現在,就算他想明白了,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們欺騙天子,板上釘釘,沒有人會聽他們辯解半句!“我恨啊!”

    他咬牙切齒!不久後,他們抵達刑場。

    在萬人唾罵的聲音中,十一顆人頭滾滾而落 血水將整個北刑場都染紅了。

    這一年,羲京儒林大換天,翰林院幾乎殺空。

    史稱:“儒林之殤”。

    也是這一年,李凡羲京證道,以文入聖,在大羲文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後世朝代更迭,江山易主,其名始終不衰。

    史稱:“士林之光”。

    ——直到多年後,李凡慘死於沙場之上,屍骨無存之時,人們才從李凡留下的遺書中得知,這一年引起了羲京巨震的那些作品,並非出自他自己的手。

    李凡坦然承認,他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抄襲者。

    史稱:“文聖之謎”。

    之所以是一個謎,是因為,李凡遺書中所說的那些原作者,包括李白、蘇軾、元稹等,在無數史家窮經皓首的尋找中,終究沒有發現一鱗半爪的記載,他們就像是不存在於這一方世界。

    這也讓後世人評判不一,有人說,李凡終究是個抄襲者。

    也有人認為,李凡一生無愧,比起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李凡慘死後很多紀元過去,江山更易,在後世某個朝代中,李凡的遺書甚至曾讓文界曾掀起一場大討論,關於李凡的人品和道德。

    那場大討論的定論,最後由一位千古名相給出:李凡所做的,是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十一位大儒抄襲的事情,以他們的死亡,畫上了最後的注腳。

    而此刻,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卻還在帝國的上層彌漫著。

    對普通百姓來說,這件事可能到此為止了,但是對於上層來說,這件事隻不過是一個開頭而已。

    皇宮。

    “聖上,石庖輝等人,均已經授首。”

    文敗山稟報著,臉上帶著一抹複雜。

    “是不是覺得朕,太狠了些?”

    建業大帝淡淡發問。

    “他們為虛名而欺君,不知廉恥,罪有應得。”

    文敗山道:“臣隻是覺得,這一次對天下人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士林震動,影響,恐怕不在一時。”

    建業大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卻是露出了一抹冷笑,道:“若是此事的影響,隻在此一時,朕又何必殺這麽多人?”

    “朕要的,就是長遠得影響!”

    文敗山一怔。

    “李凡這小子,的確夠狠,剛剛被別人害了一次,反手就是一招狠辣的報複。

    朕不在乎他的的目的是什麽,朕隻是覺得,當今天下,儒林的風氣,也該改一改了。”

    他長長一歎,道:“須知道,一個國家的風氣如何,往往是上層決定的,沒有上層窮奢極欲、不知廉恥、窮凶惡極,底層百姓不會也不敢墮落。”

    “欲正風氣,先誅大臣。

    朕自認還算勤勉,但這些年,也偏仁慈了一些。”

    文敗山臉色微微一變,他忽然明白了,在這件事的背後,分明是建業大帝謀劃著的又一場變革!這一次動刀的對象,在於文界!而李凡又一次成為了建業大帝手中的那把刀!難道說,建業大帝從李凡知恥殿中述職的那天起,就已經準備讓李凡去和翰林院、儒林碰撞了麽畢竟,沒有建業大帝對李凡“無功名不授官”的定論,李凡和儒林之間的矛盾,絕對不會這麽激化的。

    聖上才是帷幕最後的那雙大手?

    他心中巨震。

    而且,欲正風氣,先誅大臣這種話語,聽來當真是石破天驚,如果傳出去,朝野都會震三震!“李凡這小子,足夠心狠手辣,關鍵是,在文道上,天下人無人敢不服,翰林院空了,他才好施展拳腳,不是麽?”

    建業大帝忽然笑了笑,道:“隻希望這小子不要讓朕失望吧。”

    李凡這把刀,越來越鋒利,但卻也被聖上,攥得越來越緊文敗山默然許久。

    當改革的車輪滾過,一定會有流血和犧牲。

    要麽是改革者粉身碎骨,要麽是阻攔者灰飛煙滅。

    改革,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殺人的改革,不殺當權者、既得利益者的改革,一定隻是喊喊口號,或者換著方法剝削平民,因為改革是一場利益的重新劃分,是對既有格局的改寫。

    牽涉到利益,一定是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所以,當改革來臨的時候,不須要在乎殺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是男人還是女人,是老人還是孩子。

    最有效的手段是全部殺光。

    因為,那些,都隻是另一個階級,都隻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一切的好與壞,都是基於階級的好與壞,一個稱讚資本家是英雄是好漢的打工人,一定是真正的白癡廢物;一切的善與惡,都是基於階級的善與惡,一個聽信了那些既得利益者的話語,淪為他們擁躉的底層人,一定是最合格的韭菜。

    暴力,是對待敵人最高尚的手段。

    右相府。

    “相爺今天的心情很不錯,在後院挖了一瓶二十一年的西北陳釀,正在後院小酌呢。”

    一個下人帶著諶冀明走了進來,聞言,諶冀明也是有些意外,什麽事情,能讓老師這麽開心?

    走進後院中,他看到了正在自飲自酌的李溫,李溫躺在太師椅上,享受地靠著,手邊的桌子上放著那二十一年的好酒,他似乎喝得有些微醺了,正是最享受的時候,嘴角帶著微笑。

    “老師,”諶冀明上前,行了一禮,道:“第一件事,是淩元正,老師不見他,他便來找了我。”

    “雖然說聖上在殿上對他的述職首肯了,但他的授官,卻遲遲未動,刑部侍郎中,尚無一人提拔為尚書,侍郎的位置也就空不出來。”

    “所以,他急了,想讓老師您出麵,幫他先謀一個羲京令的位置。”

    羲京令,雖然品級沒有刑部侍郎高,但卻也是真正的熱門之選,統管羲京大小事務,幾乎做過羲京令的人,日後也都會高升!聞言,李溫卻是冷笑了一聲,道:“不用管他,眼界太窄,庸庸碌碌,難成大事。”

    諶冀明點頭,道:“第二件事,北方有消息來了,就在昨夜,前線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衝突,胡人一隊幾十人的隊伍,與我軍一支斥候狹路相逢,最後隻有三個斥候歸來。”

    “前線的局勢,越來越嚴峻了。”

    他的臉色十分沉重。

    在羲京這種繁華太平的地方,很難想象,在前線究竟彌漫著什麽樣的硝煙。

    “不用著急,”李溫卻是擺擺手,隻是道:“對堂那邊,能放鬆點就放鬆點,必要時,可以給些方便。”

    聞言,諶冀明心中猛然一震,他正準備想要給李溫稟報,最近堂手下的人,往西北那邊的交易,越來越頻繁。

    加上曾經文敗山前往揚州的時候,曾經傳出過軍械走私的案件,他本就有所懷疑,但現在看來,難道老師什麽都知道?

    “帝國總是需要一些真正的赤誠之士,才能撐得起來的。”

    李溫搖搖頭,道:“不說這個了,查清楚了麽?

    在黎江白死的時候,誰接觸過他?”

    諶冀明道:“對方做得太幹淨,沒有找到蛛絲馬跡。”

    聞言,李溫笑了笑,道:“也是,一個合格的棋手,怎會那麽不小心呢?”

    “不過,這所謂的棋手,如今連他的棋盤,都被李凡給掀了,也該頭痛了吧?”

    他頗為高興,舉起酒杯,小飲了一杯。

    “老師,您說,那些作品,真是李凡寫的麽?”

    諶冀明忍不住開口。

    “十一位文聖抄襲,板上釘釘,但李凡不過二十來歲,如此年輕,怎會有那麽好的文才?”

    他十分懷疑。

    ——這也是在羲京中廣泛流傳著的一種質疑。

    李凡太年輕,那些作品卻太耀眼!李溫感受著酒水入腸的溫熱,道:“不重要,是不是抄襲,李凡都沒得選,不得已而為之。”

    他眼神淡然,道:“李凡已經被陷害他的人逼到死角了,翰林院中的那些偽君子,如果真的成了主考官,李凡不會有一絲機會突破科舉的封鎖。”

    “聖上又發了話,沒有功名,不與授官。”

    “在這種絕境之下,李凡隻有一個選擇。”

    “那就是掀桌子,把那些有可能成為考官的人,全部變成不可能成為考官的人,而想要這麽做,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他們身敗名裂。”

    他的話語無波無瀾,道:“他選擇的方法,也很適合,對於那些偽君子,最愛的就是虛名了,當那些作品上署上了他們的名字,他們隻會被衝昏頭腦,這樣,才給了李凡翻盤的機會。”

    “而李凡想要突圍,這樣還不夠,他必須借此機會,滅掉敵人阻攔他的一切可能。”

    “他必須取十一位文聖而代之,那些文章是他寫的也好,不是他寫的也罷,他都必須加諸在自己的身上。”

    “隻有讓自己成為最耀眼的那顆星,才不會被黑夜吞噬。”

    他頓了一頓,接著道:“否則的話,他縱然讓這十一人身敗名裂,背後的那隻大手,還是能收買其他的考官,讓其他的大儒來針對李凡。

    甚至,都不用收買,腐朽的儒林天生對李凡這樣的革新者排斥。”

    “李凡對抗儒林的最好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獨霸儒林,掌控儒林,當儒林士子都成了他光芒下的仰望者,那隻手,才不能借儒林來鎮壓他。”

    諶冀明聽得目瞪口呆,十分震驚,這也太霸氣了吧?

    如何讓你無法阻攔我?

    很簡單,征服你即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還記得上一次,麵對黎江白身死時,他是怎麽做的麽?

    明明知道,找個人出來認罪,就能讓自己從風口浪尖上安全走下,但他什麽都沒有做。”

    “他,說好聽是良知,說難聽了,就是迂腐。”

    “麵對最肮髒的敵人,他的清高有用麽?

    他的清高隻會成為他的弱點。”

    “而這一次,他做得很好,那些文章不是他自己的又如何?

    為了目標和理想,能夠讓自己內心的清白蒙受肮髒,這,才是真正的有誌者!”

    “你可知,承受的苦難,並不是這世間最痛苦的事情。”

    “這世間最痛苦的事情叫,忍辱負重!”

    說出這個詞的時候,他的老眼中,竟似乎有一抹自傷之意,他唏噓著,道:“你以為我欣賞他的文才麽?

    我隻是欣賞他這份勇敢罷了。”

    “就算李凡也隻是個抄襲者,那又如何?

    通過黎江白之死,他終於明白怎樣在這片天空下生存和戰鬥,這,就是孺子可教也。”

    “敢和敵人鬥,戰勝敵人的,是猛士;敢與和自己鬥,且戰神自我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聽著李溫的話語,諶冀明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他很少,很少聽到李溫說出這麽多的話語。

    而且,李溫的話語中,分明有種自勉之意是不是李凡如今的成長,讓李溫想起了曾經的過往?

    在那些歲月中,李溫是不是也曾為了目標和理想,讓自己內心的清高蒙受恥辱?

    所以,他為李凡辯解的話語,是不是,也在安慰他自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