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意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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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終究是漫長的一夜,大巫空應囚緩緩地走到了神殿前,每一步竟是那樣的沉重,想起了這幾十年來,自己曾反複走過這裏的每一梯石階,每一次懷著悲沉心緒的祭禮,以及每一次回想起老族長的囑托。
到底是自己囚禁了青烏,還是青烏囚禁了自己,對於空應囚而言,從前想起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即便是在神台前無數次的懺悔,亦無法得出一個淺顯的解釋。
唯獨這一次,他從這裏向著山下望去。夜空漫天繁星之下,騰渀氏的部族正在欣欣向榮,夜色中安眠的若水城亦傳來了勃勃生機,而那在烈火中消失地柏皇氏部族,已然隨著時間被人遺忘成為了大地的灰燼。
這一切的一切皆是從他開始的,現在,在神明的麵前,這一切的罪孽終將完結。空應囚的心中不再迷茫,曾經困擾著他無數次的問題,現今一刻也終於有了最終的答案。
空應囚深吸了一口氣,默念巫咒解開了神殿外圍的巫陣,帶著空如風與空幽曇走進了神殿。
神殿內,異常的安靜,一路之上的火台也並未燃起,四下望去皆是漆黑一片,僅是空應囚手持著火把走在最前,那一點火光也成了漆黑之中唯一的一點安心。
空如風與空幽曇因是初次進入神殿,自是小心翼翼,跟在空應囚的身後。
在凝滯地空氣中,空應囚可以感受到青烏幼鳥的力量,那微弱的力量在祭禮之後已經更加的虛弱,空應囚不再耽擱快步走上祭台,在他的眼中看來,水球陣中的那一點點紅光已經不似祭禮前的那般明亮,舉起雙手,空應囚施展巫法解開了控製青烏幼鳥的巫法大陣。
四十年前,創製這個巫法的人也同樣是他。
青烏幼鳥脫離了巫陣的困製,頹然地趴在祭台上,空應囚想走上前去,那青烏幼鳥卻是極恐懼地看著四周,低啞地嘶鳴著,拚盡全力地扇了扇翅膀,卻仍是無力飛起,最終蜷縮抖動著身體,驚恐地看著空應囚。
空應囚心中一陣縮瑟,走到青烏幼鳥的麵前,跪下虔誠地說道:“青烏之神,從前諸般過錯皆老朽一人之罪孽,今日老朽並非再要傷害你。老朽會讓你平安回到扶桑之島與另一隻神鳥團聚。”說罷,他伸出雙手,輕輕地將青烏幼鳥抱在懷中,用一張白布遮蓋住青烏幼鳥。
青烏幼鳥亦不再掙紮。
空應囚轉身走下祭台。空如風與空幽曇望著眼前的一幕,也不禁對青烏幼鳥生出了懺悔愧疚之心,但心中依舊懷有感恩,畢竟他們的母親也是因服下了青烏神血所製的巫藥而誕下了他們,他們得以健康的長大也是因青烏的恩賜。
空應囚將青烏幼鳥遞到了空幽曇的懷中,空幽曇雙臂輕輕顫抖著,作為一位巫者,她自是可以感應出懷中青烏幼鳥的虛弱。
三人退出了神殿,空應囚再次以巫法將神殿封印,快步地走下山去。空如風和空幽曇二人與空應囚一番道別之後,趁著夜色悄悄地離開了若水城,前往若水河口而去。
次日一早,連山便早早地醒來了,想著今日終於要離開這沉悶的廟宇,步伐亦輕快了不少,三兩步便走到門口將門推開,一邊對相柳說道:“快起來走吧,我可不想再見那個老頭了。”
隻是推開門的一瞬間,大巫空應囚正站在門外。
連山輕咳一聲,緩解了一下眼前的尷尬,暗忖著,這老頭,大清早地便站在門口,誰知道他是在這裏站了多久,剛才那句話多半也被他聽去了吧。
空應囚一臉的和藹之色,仿佛也不在意連山剛才的話,就是如同沒有聽到一般,徑直走到相柳的跟前對他客氣地說道:“二位即將離開,老朽便也不再多留。老朽知道二位即將出海而去,特意在若水河口備好了遠航船隻,希望能為二位的旅程略盡綿力,還望二位不要拒絕老朽的心意。”
空應囚也不再提起青烏幼鳥之事,這倒是叫相柳有些意外。連山也未做多想,隻以為是短短一夜,空應囚無法將青烏幼鳥從騰渀氏的神殿之中帶出來罷了。
相柳本想著拒絕空應囚,但轉念一想,出海確實需要船隻,他與連山也正好需要。眼下最為重要的事就是盡快找到扶桑之島,而非為了一隻遠航之船而多做糾葛,免得連山一時變念又生出其他古怪的想法,那才是更大的麻煩。
於是,相柳也正色說道:“多謝大巫一番心意,我二人也不好多客套。隻是在下還有一事要拜托大巫。”
空應囚立刻答道:“老朽一定...”還沒等相柳說完,空應囚便搶先答應了下來。
“大巫,我二人隻是路過旅人,今後若有人打探我二人之事,請大巫萬不要提起。”相柳這句話說的極為鄭重。
空應囚堅定地點頭再次承諾道:“請二位一定放心,老朽身為一位巫者,答應過的事必將遵守。這是對神明的誓言。”
連山搖搖頭,小聲地嘀咕道:“神明耳背...”說完也不再看空應囚,率先轉身走出了房間,“再見了,老頭。快點吧,相柳。”連山在門外嚷道。
相柳向大巫空應囚拱手抱拳辭別:“那我二人就告辭了,大巫不必相送。”
“兩位一路珍重。”空應囚微笑道。
相柳隨即大步走了出去,很快地消失了身影。空應囚卻是久久地留在了這個房間沒有離去。
不多時,一名年輕的巫者來到了空應囚的身邊,對他稟告道:“大巫,今晨看守神殿的守衛來報,昨夜值守的兩名守衛今晨在交接之時在躲懶睡覺,所幸經過檢查神殿結界並無大礙,請問大巫如何處置?”
空應囚麵不改色,對那年輕的巫者說道:“既是無事,那便作罷了。隻是訓誡一番還是要的,這事便交於你去處理吧。”年輕的巫者點點頭,退了出去。
離開了騰渀氏部族的若水城,連山與相柳向著若水河口走去。
連山隨手折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邊,相柳道:“你總是叼著一根草做什麽,沒個正經。”
“當然是因為有趣了。”連山隨口答道,“那老頭腦袋有些呆,卻也算個不錯的人,送了船隻給我們。”
“嗯,我們還是盡快出海,免得生出其他枝節。”相柳點點頭,餘下的問題也隻有再接下來的旅程中再想了。
兩人一路向東,不出兩個時辰便走到了若水河口,河口處,果真停泊著一個船隻。那船隻雖然不大,周身漆著黑色的清漆,船身之上本應是繪著騰渀氏的圖騰,隻是已經被黑漆蓋上了,桅杆上收著帆,整船看上去卻很是堅固。
“我已經好久沒有乘船了,細想下來,這也是第一次出海,想想就覺得有趣。”連山語調輕鬆,步伐也快了不少。
“你還是想想,若真尋到了扶桑之島,你該怎麽做...”相柳說道。
相柳如此一說之後,連山似乎有點泄氣的模樣。“突然又有些不想去了,若是她還在生我的氣該如何是好呢...”連山望著相柳,似乎有著乞求的眼神。
相柳也無視他那般賴皮,徑直向船隻走去。連山跟在他的身後也邁開了腳步。兩人走到船邊,飛身一躍跳上了甲板。
船頭的甲板上正站著兩個人,似乎已經等待許久了。
那二人正是騰渀氏的年輕巫者空如風和空幽曇。見相柳和連山已經登上了船,空如風微笑著對他二人說道:“兩位準備何時出發?”
相柳暗暗有些吃驚,沒想到那大巫空應囚果然還是做了其他的安排。
連山好多日都未再見到空幽曇了,此刻她的出現到是讓連山覺得有些意外。
“兩位這是...”相柳正要出言相詢,空如風卻已經猜到他心中疑問,對相柳解答道:“我二人奉大巫之命,送二位前去扶桑之島。”
相柳並不想出海之行有騰渀氏的人參與其中,婉言相拒道:“多謝大巫的細心安排,東極之外茫茫大海,危險重重,怎好勞煩二位以身犯險?”
連山見相柳要拒絕他們同行,急忙說道:“一起同行也算多一番樂趣。”
空幽曇聽完連山的話後,也開口說道:“兩位不必著急拒絕,請兩位先進前艙看看吧。”
相柳聞言走向前艙,打開了艙門,船艙中,青烏幼鳥正蜷縮身子著躺在角落的竹籃中,大概是沒有巫陣的困製,此刻正安靜的睡著了。相柳關上了艙門,心想道,空應囚早上辭別之時,絕口不提青烏之事,原來是早已做了安排。
轉過身來,空如風對連山道:“大巫昨夜已將青烏幼鳥之事告知了我和幽曇師妹,此行雖險,卻是我騰渀氏巫者應做之事。大巫交代說二位皆是可信之人,所以我師兄妹二人必然會對二位全力相助。”話語間全是堅定地神色。
相柳見此情隻好說道:“同行亦可。隻是登島歸還青烏後,我二人還有其他事情要辦,請二位巫者不要參與其中。”
空如風答道:“青烏之事完成後,自然不會耽擱二位。如此這般,我們便起航吧。”說罷,走向船邊收了船錨,放下了船帆,空如風掌著舵,船隻隨著水流向大海中行駛著。
連山見他動作嫻熟,覺得有些驚訝。走到空幽曇的身邊搭話道:“你師兄開船還當真熟練。”
空幽曇似乎也不再計較那日的尷尬,回答道:“我們騰渀氏族,世代靠海而生,族中的男子,都是行船的好手。”
“原來是這樣啊。”連山感慨道,“幽曇姑娘雖是巫者,此前可曾也出海過?”
“自然是出過海的,不過,那還是在我幼年之時,現在已經記不太清了。”空幽曇回答道。伴著晨時的陽光,幽曇姑娘的話語竟也如海風一般的清朗。
相柳看了看無際的大海,心中也不知在想著什麽,他也不說話,走到船邊坐下了,閉著眼睛。
船隻在大海中行駛著,空如風固定了船舵的方向,走到了相柳身邊,蹲下喚道:“相柳兄。”
相柳睜開了眼睛,道:“何事?”
空如風道:“離開部族之時,大巫曾對我說,相柳兄已經知曉了尋扶桑之島的方法。現下,我們已經出海行駛了數個時辰,我這才想起詢問方向之事。”
相柳聞言,也才反應過來,還未將航行的方向告知,於是他對空如風道:“請問船上可有陶瓶?”
空如風有些不解,卻還是說道:“底艙應有。”
“嗯,那我先去取來。”相柳說罷起身走進了船艙,青烏幼鳥已然還在籃中熟睡著。相柳彎下身,推開了底艙的隔板。
一個嬌小的身影抱怨道:“哎呀,悶死我了,快讓我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