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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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嬌小的身影正是騰渀氏大巫空應囚的孫女空有靈。
空有靈從底艙探出頭來,迫不及待地跳出了底艙,大口的喘著氣,抬手捶著自己的肩膀,翹著小嘴嘟囔道:“從昨夜躲在這底艙到現在,真是快要憋死我了,全身都痛...”
相柳見她突然從底艙出現,也是略感驚訝,聽她所言應是背著空應囚私下躲在了船裏,也不知空應囚現在是做何感想。
空有靈爬出了底艙後,一眼就看到了角落竹籃裏的青烏幼鳥,她自是從來未見過青烏神鳥的,也不再理會相柳為何也會出現在船上,三兩步走到青烏幼鳥的身邊,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鳥兒?紅色的羽毛真是漂亮...”
相柳搖搖頭俯身走進底艙,取出了一個陶瓶,再轉身走上來的時候,空有靈已經不在船艙裏了,青烏幼鳥依舊蜷縮在竹籃中。
走出船艙就聽到空幽曇正對著空有靈問道:“小師妹,你怎麽在船上?”
空有靈滿臉不以為意地回答道:“昨日半夜時分,我聽到房間裏有奇怪的聲響,我以為是哪個登徒子又想做壞事,就爬上了石梁打算抓個現行。哪想到,我看到師姐你正在整理行囊,然後我就悄悄地跟著你,然後就看到你和師兄匯合,離開了廟宇。我就一路跟著,趁你們不注意就從船尾鑽到了底艙...”說到最後聲音也是越來越小。
空有靈此番偷偷上船自然是空如風與空幽曇完全意料之外的,昨夜大巫交代好一切之後,空幽曇心中除了對青烏的同情之外更多的便是震撼,尤其是夜半回到住處收拾行囊之時,大概弄出了不小的聲響,這才叫空有靈聽了去。
隻是空有靈就這般偷偷地上了船,此行亦並非兒戲,這當中萬一生出了什麽危險與意外該如何向大巫交代。思來想去,空幽曇堅定道:“如風師兄,我們還是先將船駛回若水河口,將有靈師妹送回若水城。”
空如風亦覺得空幽曇的話在理,有靈師妹是大巫唯一的孫女,若是出了什麽危險自不是他與幽曇師妹可以負起責任的。
隻是還不待空如風開口,空有靈便是眼中含著淚,小聲抽泣道:“如風師兄,幽曇師姐,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證一路上都聽你們的話,絕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我從來沒有出海過,你們就帶我一起去吧...”
“有靈師妹,我們這番出海並非是前去遊玩,你不可這般任性。”空如風態度堅決地說道,說到底這些巫者們都是心疼這個小師妹的,空如風雖是不願見她哭,可更不願她遇到未知的危險。
相柳聽他們三人說了半晌也沒有定論,也不願因此事再過多地耽擱時間,輕咳一聲走出了船艙。
空如風看著相柳走出了船艙,連忙上前解釋道:“相柳兄,我和幽曇師妹並不知道有靈師妹也悄悄地登上了船...”
相柳轉言道:“現下還是盡快完成方向指引之事。”說罷,走到船邊,用繩將陶瓶捆住,然後拋到海中,待陶瓶盛滿了海水便將陶瓶提起。
空如風也不解為何要取一瓶海水,他此刻卻也沒有多問。
相柳將陶瓶固定在甲板之上,然後將手伸進衣袋中,摸出了那片青烏的蛋殼,然後將青烏的蛋殼放到了陶瓶之中。
隻見那青烏的蛋殼不但沒有沉入水中,反而似羽毛般漂浮著。青烏蛋殼在水中打了幾個轉兒,然後向著陶瓶的邊沿飄去。兩人看到這樣的跡象也是滿臉的好奇。
相柳暗忖一番,又將蛋殼反複拿出陶瓶,再置於其中,結果跟最初那般一樣,青烏蛋殼總是向著同一個方向的邊沿飄去。相柳心中有了分曉。
空如風開口問道:“這黑色之物所漂指的方向可就是扶桑之島的方向?”
相柳點點頭,說道:“指引扶桑之島的方向,應該就是這個沒錯。”
空如風畢竟是騰渀氏的男子,雖常年在廟宇中侍奉神明,但行船出海也算是得心應手,此番相柳給出了如此奇異的指引方向之法,對於他來說,也算是初次所見,回想起大巫臨別之時的交代,眼下也隻能相信此法了。
空如風對相柳說道:“既然相柳兄給出了指引方向之法,那我們便依此方向前行尋找吧。”說罷,空如風對照瓶中青烏蛋殼所指示的方向,調整了行船的方向。
空有靈遠遠地看著這奇怪的一幕都震驚了,她拉著空幽曇走到一邊,小聲地問道:“幽曇師姐,剛剛那是...巫法嗎?”
空幽曇也不繞彎,回道:“那並不是巫法。不過,有靈師妹,你這般悄悄跟著我們出海,大巫卻不知情,他必定非常擔心你。”
“可是我現在也回不去了呀,正好就當出海玩玩。不過,回去以後你要幫我跟爺爺求求情,我最怕他責備了...”空有靈拉著空幽曇的手,一臉誠懇的期待著。
“你呀!”空幽曇抬手輕輕敲了敲空有靈的額頭,“我們回去以後會幫著你跟大巫求情的,不過前提是從現下起,你都要乖乖地聽如風師兄和我的話,不準胡鬧才行。”到了此刻,將空有靈送回若水城的想法隻得作罷,空幽曇也隻能微微歎氣。
“好好好,我都聽師兄和師姐的。”空有靈小臉早已經笑成了花似的,然後又小聲地問道:“師姐,剛才如風師兄和‘那個人’提到的‘扶桑之島’是什麽?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在船艙中我看到一隻好漂亮的紅色鳥兒...”空有靈的腦中此刻已然是堆滿了各種疑問。
“有靈師妹,此次出海之行,我本來是不想對你隱瞞什麽...隻是我和師兄,都已向神明起誓,不會透露分毫。所以...你就隻當是出海玩玩罷,其他的事情,師姐無法告知你。”空幽曇正色對空有靈說道。
空有靈看著師姐空幽曇認真的樣子,也知道師姐此番話皆是鄭重之語,心中雖是堆滿了疑問卻隻能忍住不再問下去。
“剛才聽你語氣,你似乎對相柳他們二人有些不滿?”空幽曇問道。
“那個相柳,就是那個登徒子的朋友,整日蒙著麵冷眼看人,故作神秘,想來跟那個登徒子也是一丘之貉...”空有靈噘著嘴說道。
話音沒落就聽到一個聲音懶懶地說道:“你這個小巫者,在人背後議論二三,不會臉紅嗎?”
空有靈轉過頭去,連山正坐在船舷上,口中叼著根野草,似乎正在壞笑著。
空有靈頓時氣紅了臉,對著連山嚷道:“你不是也在偷聽我和師姐說話。這般沒頭沒腦地突然出現,不是登徒子又是什麽?”
連山看她滿臉的惱色,突然覺得這個小姑娘也真是有趣,忍不住逗她道:“我要是不出現,又怎麽知道船上多了個‘小烏鴉’呢,見著我就呱呱叫個不停...”
“你!”空有靈一時語頓。本來她也隻是個騰渀氏的小巫者,平日裏都是在廟宇中祈禱祝祀,本就心思單純,平日裏各位師兄師姐們都是寵愛著她,又怎麽會遇上連山這般的人,此時聽連山這樣一番戲弄,哪裏說的出什麽反擊的話語。
空幽曇見空有靈氣的小臉通紅,隻好開口說道:“有靈師妹,不必理會他的話。你在底艙悶了那麽久,我們去後艙休息一會吧。”說罷,拉著空有靈便離開了,空幽曇本也不願理會連山,這般繼續說下去,隻會多生事端。
連山看空幽曇拉著空有靈轉身離去,臉上有些失落之色,最後也隻能對她們的背影說道:“真是無趣...”,然後一個人看著大海,仿佛在想著什麽。
相柳坐在船另一邊靠著,不時地看著連山,看著他坐在船舷上眺望著大海,模樣似乎有些出神。相柳心想著,連山這般樣子卻是少見,平日裏都是對什麽都毫不在乎的模樣,到底他心中何時才能細細思量今後之事...此番出海尋扶桑之島,也不知能否順利。
船上的諸人都各懷心思,唯有海浪依舊不變地拍打著小船。
若水城,騰渀氏的廟宇。
大巫空應囚在廟宇正殿上領著一眾巫者正在虔心祝禱著。巫者們雖是每日祝禱,卻無一人臉上失了虔誠之色。
隻是此刻,空應囚的心境卻不在這裏,自從清晨連山兩人離開之後,他的心總仿佛懸於半空。空應囚既擔憂著出海的一行人,茫茫萬裏東極之海,空如風雖是騰渀氏的男兒亦熟於行船,但畢竟年輕,又是廟宇中的巫者,想來騰渀氏一族自古便居於祭魚城,族中男兒雖皆為行舟控船的好手,亦不乏出海而不得歸者,且這次行船本就危險困難重重,也不知道空如風能否勝任。
奈何昨日於慌忙之中,竟也一時想不到其他人選,還好空如風也算是穩重,若是出了什麽情況,應該是可以妥善處理的,至於其他可能會有的危險,唯有祈求神明庇佑了。另一方麵,自己昨日因一時之決定偷出了神殿中的青烏幼鳥,若是被他人知曉,究竟該作何解釋。
忽而,空應囚又想起,那日與族長空天勝一番不愉快的談話,空天勝對神丹無法再製之事,所想辦法竟是再次取青烏的神之血,若是他再找自己談及此事,又該如何作答。
如此糾結之間,空應囚的眼前忽而盡是那金色的光芒流轉,頓時心中覺得無比的堅定。
空應囚深深地吸了口氣,暗暗對自己說道:“不管今後發生什麽,老朽自當一身承擔,這就是老朽對神明的誓言。”想畢,空應囚回過心思,堅定地看著神台之上的神明的陶象,仿佛神明亦正在憐憫溫和地望著他,空應囚內心漸漸歸於平靜,誠摯地祝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