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黑色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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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相柳便再次向連山提起盡快離開之事,畢竟繼續留在此處很可能會招至更大的危險。
連山所想雖是回到鍾山,但眼下情況還是應該先照顧好受傷的空幽曇後再做計較。相柳顧忌眼下的危險,其實經昨夜一事後心中是不願將空幽曇與空有靈拉扯進更大的麻煩之中。白小露也同樣反對棄下受傷之人不管,尤其受傷的還是位年輕的姑娘。
幾人商量許久都覺得此時直接返回鍾山並不是最佳選擇,最後還是蜉蝣提出了一個暫時的辦法。
由此處行船順若水而上,三日左右後便可再進入另一條分支之河——翠溪河,那裏正是東極之地與南極之地分界之河,再順流而上便是地處東南之地的一個小氏族——無懷氏的領地。那無懷氏一族向來不喜爭鬥,雖是個小氏族,卻是極為和善友好的,對外氏族之人亦不排斥,可先去那裏躲避一番,再計較前路。
連山幾人都讚同了蜉蝣的建議,雖然空幽曇與空有靈可能真的無法再返回騰渀氏,但若是可以隱了身份留在無懷氏生活下去也是不錯的辦法。
於是眾人再度起航,隻是這次航行的掌舵之人變成了相柳。
連山忽而覺得有些感傷,明明前幾日船上還有空如風在,他為人耿直良善,更是有擔當之人...可是轉瞬之間便說沒就沒了,人生的旅途到底還是過客不斷,聚散無常。
空幽曇的傷勢雖然較重,但眾人皆是細心照顧著她,快到無懷氏領地的時候,她手臂上的傷雖然未好,但身上其他的傷勢已然漸好起來,麵色也不似之前那般蒼白,亦偶爾起身到甲板上走走,加之她本身就是巫者,身體自然比常人要好的快些。
觀那翠溪河兩岸之景,全然是不同於東極若水的,河水平緩無礁,兩岸山嶺起伏,放眼望去一派翠綠,河岸邊生長著成片的柳林,每當清風拂過,那柳枝亦隨風而輕擺,卻是另一種輕鬆自在的情景。
白小露拉著連山說道:“回到鍾山以後,我也要種些這般的柳樹。”連山聽了便笑著摸摸她的青絲,想也不想便答應下來。
終於到達了蜉蝣所言之處,隻是這裏已然完全不是他所說的那般景象。
那本是泊船的碼頭早已破敗不堪,到處滿布淤泥亂石,往日間卸貨上貨的木道早已腐朽,木板也是殘破不全,更是不曾瞧見半個無懷氏的族人。
眾人滿臉疑惑地看著蜉蝣,而蜉蝣也隻能聳聳肩,一臉的無奈地說道:“我已經在東極之海的孤島上十多年了,怎會知道如今這裏是這般模樣,從前所知不過也是從典籍上看到的罷了。”
眾人的驚訝不是沒有道理的,眼前此處的村落早已是廢棄的模樣,房屋倒塌損毀非常嚴重,那無懷氏的村落之中處處皆是荒草叢生,就連道路也幾乎被完全的遮蓋了,可細想下來,這無懷氏一族的領地地處水運便利之處,又怎會破敗至此境地,莫非是遭了什麽天災不成?
畢竟留在船上苦想也是無益,相柳將船停好,拉著蜉蝣一同飛身下船,打算找人細細打聽一番。
相柳與蜉蝣在廢棄的村落中尋了一周,卻是偶爾可見有三兩佝僂著脊背的老邁之人,那些老者或在荒地中拾些柴火,又或坐在廢棄的房屋廢墟旁,眼神茫然無光。
相柳瞧著眼前荒廢的模樣,亦非近日之事,除了老邁之人,竟全無青年男女,更不用說年幼的孩兒了。如此這般情形是四極之地極為罕見的,無懷氏領地依山傍河,雖非富饒之地,也可算得水草豐美,若按照蜉蝣之前所言,此地必是發生了旁人無法猜想之禍事。
相柳對蜉蝣道:“依你所言這無懷氏部族應是安居樂業之地,可眼下看來已近末道之數,不過如此荒僻之地,卻也是個暫時蔽身的好去處。”說罷,指著不遠處一個如同廢墟的小房,那裏四下無人,正是可做暫時落腳之地。當即返回停船之處,喚上眾人一同前往。
連山跳下船來,打量著四周,對白小露說道:“此處一看便覺得無趣。”
白小露笑他:“九州四極也並非每一處都有趣,你就該老實一些。”
連山不以為意,隨手折跟野草叼在嘴邊。
空幽曇與空有靈走在了最後。空有靈自小便生活在若水,所去過的最遠之處也不過就是隨同師兄師姐們在部族領地周圍的山中尋些藥草,這些天來經曆了連番的變故,已然是六神無主,總躲在空幽曇的身後,空幽曇輕聲對他說道:“有靈師妹,你不必擔心,我現在傷勢已然見好,雖然當日未能護住大巫,但今後必定會好好保護你。”
空有靈看看四周,輕聲附耳道:“幽曇師姐,我雖心中害怕,但自從到了這裏,便總覺得仿佛哪裏不對似的…就好像有雙眼睛一直在背後看著我們一般...”
空幽曇驚詫了一瞬,轉而便微微笑道:“有靈師妹,你是太過緊張了。”
隻是說話的兩人都沒注意到,她們身後的荒草叢生的一堆廢墟之中,確實有個黑影在暗處悄悄地看著她們。
眾人進入了相柳所指的那處廢墟。
那廢墟看似應是無懷氏一個普通人家的住處,屋內還算是比較寬敞,牆邊倒著一個簡單的茶桌與三張斷了腳的長凳,後室有若幹小間似是臥房和儲室,當中有個小間中放著一方破舊的神台,四處鋪滿了灰塵結著厚厚的蛛網,就連屋頂也隻剩了些木梁,遮風避雨都是極難的,最後可以勉強暫住的也就是三處小間。
眾人合計一番,依舊決定暫住下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此處如此荒敗也應該是相對安全的。
眾人簡易的鋪了個草榻,安頓了空幽曇繼續靜養傷勢。空幽曇躺下之後不一會兒便睡著了,空有靈在一旁照料打掃一番。
其餘幾人來到另一間圍坐下來,計劃著下一步的去向。畢竟就算是空幽曇傷勢好了也不可能將她與空有靈安置在此,相柳亦將那夜空幽曇所說告知了眾人。
連山聽罷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說道:“那既是如此,便將她們一齊帶回鍾山去吧。”
相柳搖搖頭說道:“她們雖然可憐,但若將他們帶回鍾山對她們而言或許是更大的危險。”
每每提及“危險”一事,白小露總是低頭不語。
這時蜉蝣問道:“恕我多言,鍾山遠在北極之地,荒無人煙,尋常人根本不會前去,就連北極之地的五大氏族都向往九州另三極土地富饒之處,你們卻急於前往那裏。難道是在躲避什麽人而選擇隱居避世嗎?”
此言一出,卻是讓相柳心中暗暗驚詫,蜉蝣這個人,當真是有些聰明之處的,若與此人為友那自然是快意之事,隻是相柳總是無法相信有所隱瞞之人,自然不會道出實情,此番話已講至此,便索性就說開了。
相柳直言道:“蜉蝣兄,不管連山如何看待於你,我始終無法全然信任有所隱瞞之人,前幾日你曾說要以‘朋友’之義幫助連山,那今日便言明你究竟是何人吧!眼下大家已是同路而行,我們也並不想將你卷入更大的是非之中。”
蜉蝣苦笑了一下,大概早已看出相柳對他一直是有所顧忌的,隨即說道:“相柳兄的確乃是謹慎之人,不過說到隱瞞,相柳兄也並未對在下說過實話。不過相柳兄放心,我並不會過問太多。還是那句話,我隻是想幫‘朋友’而已。”
相柳臉色微微有些難看,隻是蒙著麵巾沒人看到罷了。
連山在一旁樂道:“相柳,我不必看,都知道你臉色有多難看…蜉蝣,你當真有趣極了…”
相柳雖是有些虧理,卻不願再做了虧理之人,他摘下了一隻手套,然後握拳將手放在了蜉蝣麵前。
相柳雖是手生五指,卻與常人並不完全相同,手背與手指關節之間握拳時竟生出了兩根小指般長短的黑色骨刺,看上去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鋒利,而當手掌張開之時,那獠牙般的黑色骨刺便縮回到手背的皮膚之下。
此舉倒是叫連山有些意外了,相柳素來都是非常謹慎小心之人,今日這般,那便是故意試探蜉蝣了,若是蜉蝣不說出一番實話,那相柳多半會讓他血濺當場了。
連山一時間忽是苦惱了起來。白小露倒是一派淡然,隻是靜靜地瞧著蜉蝣,看他會如何應對。
隻是蜉蝣的舉動也確實有些叫人意外了,他麵色有些緊繃,卻立即按下相柳的手,正色道:“相柳兄。你快帶上手套吧,當心被別人瞧見了。”多年之前,當他還是個孩童之時,蜉蝣曾見過那樣的手——‘昆侖神使’的手便是那般,那一幕非但驚嚇了時值年幼的他,更是叫他永遠記住了那黑色的骨刺。
相柳邊帶上手套邊對蜉蝣說道:“你似乎並未過多驚訝,倒是叫我有些意外。”
連山在白小露耳邊說道:“怎麽樣?我就說他是個有趣的人吧。尋常人若是見了早都嚇暈過去了吧...”
白小露瞪了一眼連山,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