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

    李蘇海的聲音不大，卻像雷霆一般在眾人腦海中炸響，“轟隆隆”震得他們頭暈目眩。

    陷入“殺”字真意之中，被虛幻的戰場籠罩，麻木、冷酷、血腥，幾乎已經把他逼瘋了，他卻說痛快？

    “成了，就快成了。”

    烏元喃喃自語，神情是震驚，是喜悅，是懊惱，是憤怒，誰也說不清楚，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惡狠狠的瞪一眼徐安寧，就是你，誤我烏元，誤我弄海門。

    徐安寧垂著頭，不妨礙他感覺到烏元凶神惡煞的目光，更加戰戰兢兢。

    “痛快！”

    這一次的聲音大了許多，盡管看不清他被“殺”字血光籠罩下的麵容，可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笑意。

    他是真瘋了？

    “殺”字真意籠罩下的瘋癲隻會暫時影響他的心性，給修仙之路製造一定的障礙，若是真封，煉氣二層就是他修仙之路的終點，甚至將來修為境界會逐漸退步，直至徹底淪為凡人。

    擁有地脈的凡人，何其可笑，又何其悲哀。

    羅修成感到無比的惋惜，擁有地脈是天大的幸運，不想卻成為悲劇的根源。沒有地脈，做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也好過當瘋子。

    可憐的小姑娘。

    看了一眼蘇荷，微微搖頭。

    沒了李蘇海，徐安寧還會在意她嗎？

    偏偏她掌握如今臨海縣最能掙錢的木軌和公交馬車，沒了徐安寧和弄海門做靠山，又將是一場悲劇。

    “痛快！”

    聲如雷霆，滾滾向四麵八方蕩開，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被震散了，樹木瑟瑟顫抖。

    痛快？快死了才是真的。

    段子衡冷笑，眼神既是快慰又是嫉妒。

    李蘇海已經是要死的人，不死也廢，他心裏隻有報複的快感，嫉妒對象的是趙泉。

    對方看起來比他大一些，但相差不多，處在同一個年齡段。

    學會“朝陽”“落日”之後，段子衡以為自己在同齡人當中是絕對的領跑者，不說無敵，能跟他比肩的也隻有寥寥數人。

    可是一個趙泉，一個“殺”字，從容輕鬆的便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李蘇海手舞足蹈無比狼狽，趙泉一手負在身後悠然自得。

    段子衡眼中的冷意和嫉妒更濃烈。

    “痛快！”

    震天撼地的動靜完全不像是人發出的聲音，仿佛巨石碰撞，仿佛洪峰破堤。

    徐安寧、羅修成等人都忍不住皺眉，修為差一些的直接捂住耳朵，胸中鬱氣叢生。

    不曾踏入仙路的，比如驛站中的一幹人等，捂住耳朵也沒用，一口鬱結的悶氣吐出，夾著鮮血，全都受了不輕的傷。

    也有沒受傷的，蘇荷和老管家李成便在烏元的保護下毫發未損。

    裴風就沒有這種待遇了。

    段子衡本就虛弱，要不是羅修成保護，自己都要受傷，不可能有心思保護他。

    至於羅修成，恨他挑撥離間，將天闕宮拖入這趟渾水裏，沒出手直接弄死他已經算是有風度，更不可能保護他。

    一口鬱氣吐出，地上便多了一灘血，之後咳嗽不止，每咳一聲都會吐出一小口血。

    裴風被嚇得不輕，捂住嘴不敢再咳，可是忍得越久可得越厲害，手上臉上都塗滿了血，看起來十分嚇人。

    他心裏又恨又怕，李蘇海都是快死的人了，還害得自己受傷。

    鮮血染紅的塵土飄揚在空中，大地露出斑駁的本色陰沉沉的黑色，烏雲的顏色。

    刹那之間，天與地倒轉。

    冤魂厲鬼織就的“烏雲”也逐漸斑駁，被明媚的陽光穿透，陰森冰冷的戰場多了幾分活力，少了幾分冷酷和血腥。

    連成一片的屍山在李蘇海的“癲狂”之下一座座傾塌，埋於大地，歸於塵土，消散在風中，陽光之中。

    戰場仍舊是戰場，可仿佛被時光洗禮過，漸漸沒有之前的陰森、冷酷，更少了滲入靈魂的麻木。

    李蘇海渾然不知，也沒興趣了解，他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充盈膨脹的靈氣之海，在陰陽兩道靈氣引導下，爆發出的力量是無法想象的。

    真的毀天滅地肯定是做不到的，可在這片戰場，一方小世界裏，這股力量足以毀天滅地。

    這個世界中，天地倒轉，這片戰場內，時光飛逝。

    滄海桑田，屍山沉入地下，無數的冤魂厲鬼也和血色塵土一起煙消雲散，隻留下黑色的大地，和金色的陽光。

    再看不出戰場的目光。

    在李蘇海的身體裏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相生相克的兩道靈氣，彼此排斥著，彼此吸引著，彼此遠離，彼此追逐，漸漸形成圍繞旋轉的形態。

    越來越快！

    彼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忽然之間，天地間一片寧靜，血色“殺”字就那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李蘇海也不再手舞足蹈，安靜地站著，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他死了？所以趙泉也收回“殺”字？

    但凡有點修為的人都會對此猜測嗤之以鼻，但有人就是這麽認為的。

    裴風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擦幹淨手上、臉上的血，白色的帕子上一片鮮紅，觸目驚心。

    顫抖著將帕子丟掉，不敢多看一眼，心裏對李蘇海更是恨不能生吞其肉。

    死了？

    敢跟四海車行對著幹，敢跟天闕宮對著幹，還敢讓自己受傷，死了活該。

    沒有受一點外傷，被“殺”字真意活活嚇死，算是便宜他，這種人就該當眾被五馬分屍，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下場。

    裴風越想越氣，無意中又看到已經完全變成紅色的白帕子，怒火燒心。

    在一片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裴風細長的雙眼中流露著陰冷，快步走向李蘇海，狠狠踹向他站立不倒的“屍體”。

    “砰”

    一股浩瀚的力量從“屍體”上釋放，毫無防備也無力抵抗的裴風瞬間被掀飛出去，撞上驛站的院牆。

    鮮血又一次染紅他的臉，這次他無法再擦幹淨，雙手雙腳都斷成好幾截。踹人的右腳平攤在地上，裏麵的骨頭已經粉碎。

    “不知死活。”

    烏元冷哼。

    此時此刻沒有人關注裴風的死活，全都看著緩緩睜開眼睛的李蘇海，看著一個奇跡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