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蘇海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空虛，無力，徒有一身的力量卻找不到敵人。

    充盈整個身體的靈氣催動著他尋處宣泄，即使曹華滿口的歪理他也不在乎，隻要能酣暢淋漓的大戰一場，他便滿足了。

    然而現在他無處宣泄。

    此時此刻他感覺更加難受，就好像憋尿一整天，剛剛脫下褲子尿了三秒鍾，硬生生又讓他止住，其中的痛苦和難熬，經曆過的人都明白。

    “管你有沒有敵人，身處戰場，戰場就是我的敵人，這片虛幻的天地就是我的敵人。”

    大地是紅色的，天空陰沉沉的，天與地的盡頭是無數屍體，堆積成山，冷冰冰的，臉上還保持著死前的表情，或驚恐，或瘋狂，或麻木。

    他沒有敵人，因為戰場上除他之外沒有一個活人。

    到處都是他的敵人，他要破壞整個戰場，破壞整個天地。

    “砰”

    搏命拳的拳勁凶猛霸道，蘊含靈氣的拳頭仿佛穿梭時空，拳勁刹那間在地麵爆炸。

    紅色的塵土飛揚，冰冷的、死寂的、已然滲入地下的血液又“活過來”，飄揚在天空中，仿佛剛剛從敵人的胸膛中噴灑出來。

    “砰”

    朝天舉起雙拳，發出無聲的怒吼，拳勁一次次在天空爆炸，在陰沉沉的“烏雲”中爆炸。

    冤魂厲鬼們尖銳的叫聲貫穿整個戰場，本就不屬於世間之物在拳勁中灰飛煙滅，厚重的“烏雲”後方，隱約有光芒顯露。

    “砰”

    李蘇海整個人撞向無盡的屍山，一具具扭曲的屍體，一張張殘酷的麵容，從屍山墜落，仿佛揮舞著手腳朝他撲過來。

    他的神情是堅定的，他的眼神是暢快的。

    紅色的塵土再次飛揚，將墜落的屍體掩埋，如同鮮血回歸了它們本該在的地方。

    李蘇海瘋了！

    幾乎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一個“殺”字將李蘇海逼瘋，不是真正的瘋，當“殺”字真意褪去，他自然會恢複神智。

    可有過這樣的經曆，會給他的修仙之路增添許多困難。

    羅修成不知是第幾次歎氣了，擁有地脈，修仙之路本是一片坦途，可他偏要自尋煩惱，自己給自己設置障礙。

    “人不可太自大，須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打敗了煉氣三層的段子衡，就以為天底下所有的煉氣三層都不是你的對手嗎？”

    他隱隱猜出烏元長老的意圖，是看出李蘇海得地脈之後的輕狂，想借他人之手給李蘇海一個教訓，讓他收斂心性，將全部精力放在修仙上。

    “世俗對他有太大的誘惑，給他點打擊也不錯。”

    李蘇海始終未曾去過弄海門的山門，在世俗中晃蕩，又是出海打魚，又是經營公交馬車，對賺錢很感興趣。

    “仙門之中，他要學的東西太多了，隻要學上一兩種仙術，麵對殺字就不會如此狼狽。”

    “可是，打擊會不會太大了，隻怕烏長老也不曾料到吧。”

    “大長老，李蘇海似乎已經迷失了心智，你再不救他，後果不堪設想，他的修仙之路將平添許多艱難。”徐安寧十分著急，眼看著李蘇海手舞足蹈越來越“瘋狂”，一個勁兒的向烏元求救。

    “再等等。”

    所有人當中隻有烏元看的最清楚，對之前的判斷產生了質疑，神情若有所思，那一抹淡去的震驚又一次浮現。

    地脈中流淌出的靈氣匯聚成海洋，在陰陽兩道靈氣的引導下，在弄海訣的驅使下，靈氣海洋掀起洶湧澎湃的浪潮。

    浪潮終於找到宣泄的方向，是他的雙拳，是他的雙腳，是他身體的每一處。血肉之軀，處處化為最堅硬、最鋒利、最可怕的兵刃。

    李蘇海時而狂奔，時而駐足，身體扭動手腳揮舞，狀若瘋癲。可是一雙眼睛澄澈透明，顯示出他是清醒的，臉上流露酣暢淋漓的笑容。

    所有的難受都被笑容驅散，所有的忍受也都化為暢快。

    冤魂厲鬼編織成的天空被捅出個大窟窿，被鮮血浸透的大地四分五裂，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或是灰飛煙滅和揚起的鮮紅塵土隨風而去，或是墜入地下被落下的鮮紅塵土掩埋，歸於大地，歸於他們本該去的地方。

    李蘇海歡天喜地，他慶幸自己的敵人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片戰場，一片天地。

    痛快的宣泄浩瀚澎湃的靈氣，濃鬱純淨的靈氣化為恐怖的破壞力，被戰場輕易的吸收。

    “太過癮了，跟人打可沒這麽舒坦，要費腦子思前想後，還要時刻提防對手變招、偷襲。”

    現在他什麽都不用想，隻管暢快的宣泄粗壯了差不多一倍的地脈中狂湧不止的靈氣。

    他完全不在意身體內的變化，但是有人在意。

    現場有且隻有一人能“看”到他體內的變化，就是烏元。

    以烏元的修為，區區“殺”字真意無法阻擋他探尋的目光，李蘇海正在經曆什麽，他比李蘇海本人還清楚。

    李蘇海正在經曆前所未有的危險，甚至威脅到他將來的修仙之路，烏元大長老卻無動於衷。

    徐安寧做不到無動於衷，咬咬牙，一步步走向交戰中的雙方。

    他不清楚大長老有何用意，而自己這麽做必然引發大長老的不滿，但他不能不做，在李蘇海身上投入了太多心血，甚至為此得罪了四海車行和天闕宮，如果李蘇海的修仙之路止步於此，他可是血本無歸。

    “慢著！”

    烏元的聲音不大，也沒有用任何靈氣、仙術之類的手段，卻令徐安寧一身的膽氣消散的幹幹淨淨，彎著腰、垂著頭，退回到烏元身旁，落後半步距離。

    “非要我說明白不成？你私傳他弄海訣是為了什麽，他現在就是在做什麽。”

    “別人隻能看到他癲狂的一麵，卻看不到他眼神的清醒，絕不是受殺字真意影響所致。”

    真是真的！？

    李蘇海的地脈又成長了！？

    大長老給出確切的回答，他再沒有半點懷疑。

    十天前，二十天前，還是一個月前？徐安寧的腦子裏一團漿糊，如此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出答案。

    但是有一點他很快就想明白，李蘇海真的很能創造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