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陰雲之中的雷光就沒有斷過，雷霆之聲震蕩天地不絕於耳，可是這一道雷光不同，它是血色的，如同鮮血凝聚而成。

    黑色的雷霆散發出怨毒與仇恨的氣息，血色雷光更為詭異，散發出生命與死亡的氣息。

    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令陰沉卻死寂的陰雲動起來，翻滾著，旋轉著。

    明月化成的“眼睛”位於最中央，也是最大的，數不清的星辰化為更小的“眼睛”分散在四周，全部被旋轉的陰雲收攏在內，仿佛一顆巨大的“眼睛”裏麵又長出許多小“眼睛”。

    明明是一副星空晴朗的美景，此刻卻叫人頭皮發麻，全身泛起雞皮疙瘩。

    紅色與黑色的雷光在陰雲化成的巨大“眼睛”裏穿梭，紅色雷光的如同血絲，交錯的道道血絲像是憤怒又像是疲倦，黑色雷光則令這隻“眼睛”無比詭異。

    陰雲又發生巨大的變化，直覺告訴李蘇海，危機離他更近了。

    他沒有理會陰雲，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徑直走向緊挨在一起的人與屍。

    人的身上飄出縷縷黑色絲線，然而人和屍體都沒有霧狀的紅色絲線飄出，整個戰場，僅有他們。

    危機的起源很可能就是她，或者她手中的古怪的能夠隨之遁行的慘白獠牙。

    仇中生抬頭看他，露出笑容，竟十分的好看，“你要殺我？”

    她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探討一件十分尋常的事情，而不是生與死。

    眼中沒有迷茫，沒有恐懼，隻有幾分歡喜和幾分失落。

    “好不容易想起來，他卻不在了，再也無法感覺到那種心安。活著和死又有什麽區別。”

    “我想求你件事，可以嗎？”

    她的從容令李蘇海更加警惕，停下腳步，仔細觀察四周。

    人潮依舊是慌亂而毫無目的，天空中，陰雲裏紅色、黑色的雷光閃爍不定，在她的手中，靜靜的躺著那顆慘白的獠牙。

    所能看的一切，都跟之前沒有變化。

    “我們是敵人，前一刻我還想要殺你，現在卻求你幫忙，是挺可笑的。可我已經要死了，就算是對死人的寬容，而且也不需要你花費太多的精力。”

    臉上尚殘留著些許扭曲，眼中的仇恨和怨毒也沒有完全消退，可卻露出真誠的懇求，說不出的古怪。

    她想耍什麽花樣？

    “人死債消，說吧，真像你說的不是什麽費力的事情，我隨手幫個忙也是可能的。”

    李蘇海狀似輕鬆，心中的警惕並未放下，靈力流淌全身，每一塊血肉都蓄滿力量。

    “謝謝！”

    她收回目光，依舊緊緊的摟著懷中的屍體，望向橫亙的“山巒”，連綿起伏，將饑渴的黃土地和泛黃的河水永久的分隔開。

    眼中又流露恨意，還有一絲苦澀。

    水車緩慢而有力的轉動，將泛黃的濁河水一桶桶提起，翻越過高高聳立的“山巒”，和土地同樣顏色的河水滲進地下，滋潤這片幹涸饑渴的土地。

    她的目光變得柔和，流露出溫暖和喜悅，臉上的扭曲眼中的仇恨、怨毒在此刻完全消失，她笑了，笑的和小時候一樣，單純、幹淨。

    “謝謝！”

    她又說了一遍，和之前的意思不一樣。

    “作為報答我給你個忠告，趕緊離開，接下來發生的事是你無法應付的。它太強大，也太可怕了。”

    腦海中浮起一隻眼睛，無法描述它具體的形象，與其說是用眼睛看到它，不如說是感覺到它。

    仇中生在顫抖，即使她已經心生死誌，仍然對那隻眼睛感到畏懼，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無法克製。

    “你想要報答我，就該把話說明白。你應該清楚，憑一句話就讓我離開是不可能的。”

    李蘇海隨意的衝著身後的人潮畫個圈，千萬人的戰爭他都不曾畏懼，怎麽可能被一句話嚇住。

    “是了，你的膽子很大，也確實有膽大的理由。但你不是它的對手，遠遠不是，沒有任何人能夠擊敗它。”

    “我們都是祭品，過去是，現在仍然是。過去祭祀的是虛無的河神，現在要祭祀的是真正的河神。祭祀已經開始，它即將複活，從始至終，河神教毀滅人類的使命就不在我們身上，而是它！”

    仇中生微微抬手，向李蘇海示意她手中的慘白獠牙。

    “快走吧，希望你還能活著回到這裏。如果有那一天，如果你還能找到我們的屍體，請把我們葬在能看到水車的地方。”

    河水流淌不息，水車也始終如一的轉動，不知疲倦的搬運河水，她癡癡地看著。

    “多好啊，如果早十年就更好了。不過現在也不晚，至少不會再有人跟我們一樣，被命運無情的折磨，你說是嗎？”

    最後看了眼李蘇海，她將屍體的頭抬起來，靠在自己肩膀上，人和屍體都麵朝水車，看著它不停歇的轉動，看著河水源源不斷被送入黃土地。

    “她說的應該是真的。”

    宋雨薇麵無表情，即使和李蘇海麵對麵，如水的眼眸中也沒有半點波瀾，宛如一口深井。

    正想要問她怎麽離開河岸了，誰來保護幫忙建造水車的引路人、村民們，耳邊驚慌的喊叫、哀嚎提醒他，現在沒必要保護他們，河神教的教徒們自顧不暇，哪有精力殺人。

    “祭祀，複活，你認為有可能嗎？我修煉的時間還短，對修仙之事不算非常清楚，可也知道人死不能複生，即使修仙者也不例外。”

    “人死不能複生，也不算錯，隻是要看你如何認識死亡，僅僅是肉體的死亡還是有可能複生的。”

    天象和人潮的異變令宋雨薇心中生出煩躁，她從中感覺到一些奇特的氣息，很熟悉，肯定接觸過類似的，氣息很微弱，又是不同的混雜在一起，難以辨別，實在想不起來。

    語氣帶著些嘲諷和不耐煩，未知的敵人，強大的敵人，可怕的危機即將到來，她卻要向李蘇海解釋這些幼稚的修行常識。

    “肉體至關重要，對元嬰境界的修仙者也是如此，誰都不願意受傷甚至是令肉體死亡。可元嬰境界的修仙者確實有能力在肉體死亡後‘借屍還魂’，死而複生。”

    “知道自己接觸修仙時間短，就別妄下定論，徒惹人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