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陰雲離大地越來越近，旋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如同血絲的紅色雷光一道接著一道，在眼中留下久久不曾淡去的殘像，黑色雷光一次次將化作眼睛的星光、月光吞噬，刹那之後吐出來，每一次吞吐“眼睛”透露出的仇恨與怨毒都會加劇。

    她在看天，李蘇海在看地——地上的人。

    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一雙雙迷茫而又恐懼的眼睛，他們顯然猜到即將發生什麽，可他們無法接受，沒有人能平靜的麵對死亡。

    “尤其是第二次的‘死亡’！”

    又一次被獻祭，他們心中在想什麽，李蘇海不知道，但一定不是美好的東西。

    “現在的他們才更像是人。”

    李蘇海感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感歎什麽，是為他們慶幸，還是為他們悲哀。

    憤怒與仇恨宣泄的差不多了，再看這些人，他的眼中隻有憐憫。

    “她還有句話說的沒錯，接下來出現的敵人不是你能應對的，快走吧。”

    人潮中不斷有人慘叫著死去，最初是受重傷的，然後是受輕傷的，現在輪到沒有受傷的。

    黑色與血色的煙霧飄向天空，融入墜落的陰雲之中，雷聲越來越密，雷光也越來越刺眼。

    異變更加劇烈，宋雨薇從中分辨出熟悉的氣息，俏臉上無比凝重。

    “爹……娘……”

    人潮中一個中年人慘叫著倒地，臨死前他眼中的仇恨、怨毒徹底消失，留下純淨如孩童的目光，他惶恐的求助，可能在數十年前也曾如此求助過，同樣的，都沒有得到回應。

    他沒能合上眼！

    純淨透徹的一雙眼睛放在中年的麵孔上有些癡、有些呆、有些傻，李蘇海卻沒能笑出來，他的心被緊緊揪起來。

    “跟你說話呢，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發呆？”

    宋雨薇很生氣，更讓她生氣的是自己竟為了一點小事動怒，以她的修為、心境不該如此的。

    李蘇海抬頭看天，那隻猙獰、邪惡令人頭皮發麻的巨大“眼睛”離地麵越來越近，仿佛一頭亙古的巨獸從天空俯視大地。

    “河神教不可能是自發形成的，背後必然還有個操控者，很有可能就是我們現在將要麵對的敵人。”

    “欺騙無知的村民將自己的兒女推入河水中祭祀所謂的河神。無辜的孩童，在他們以為自己得救的時候又怎麽能知道未來更悲慘的命運。令他們忘卻所有唯記仇恨，操控他們殺戮，死後都不放過他們。”

    “這樣的人是壞人嗎？”

    李蘇海沒有等待她回答，心中早有答案。

    “一個壞人，做了許多壞事，不該給受害者一個交代嗎？”

    平靜許久的心弦又一次顫動，宋雨薇不敢看他，下意識的扭過頭去。

    “你以為自己是誰，正義使者？替孫顯峰報仇還算合理，現在呢，你想為河神教的教徒報仇？別忘了他們也是你的仇人。”

    深吸幾口氣，起伏不定的胸脯漸漸恢複最初緩慢的節奏，可她的心無法真正寧靜。

    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分，語氣緩和下來，“他當然是壞人，可你不是受害者……隻要你現在離開就不是。這個人交給我來解決，我向你承諾，絕不會讓他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

    李蘇海沒有生氣，怎麽可能生氣，從女子身上他感受到真誠的關心。

    “你錯了，我已經受到傷害。”

    沒有刀劍，卻有慘叫，沒有殺戮，卻有死亡。

    這是一片修羅場，它比戰場平靜得多，卻也殘酷的多。

    “此前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邪惡，人心，竟能黑暗的如此程度。別說是人，就算是畜生，也不該如此玩弄它們的生命和命運。”

    “我一定要親眼見見這個人，看清他的相貌，然後挖出他的心，看看是黑還是白。”

    似乎是受到墜落的陰雲影響，李蘇海的表情微微扭曲，眼中透著血色的狠厲。

    他不能走，此時此刻的場景給他留下極大的陰影，腦海中不停歇的閃爍著一張張臉孔，眷戀的、痛苦的、迷茫的、心死的……如果他走了，一輩子也無法從陰影中走出來。

    幾個月前李蘇海還隻是地球上一個平凡無奇的小青年，隻在新聞裏見過觸目驚心的黑暗，身邊的陰暗無非是勾心鬥角、溜須拍馬之類。

    眼前的修羅場和修羅場背後隱藏的更深的邪惡，遠不是幾張圖片和一堆文字堆砌的新聞能比的，他如何能夠承受的住？

    想要走出陰影，隻有把邪惡打破。

    “我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和你和他比差得遠了，”李蘇海苦笑，隨後語氣堅定的道：“再旁邊給你打個下手總行吧，多一個人幫忙，或許他們就能少死幾個。”

    他故作輕鬆的笑笑，“我擁有地脈，而且地脈非常強大。搏命拳又一次變化，很快又能有突破，盡管不是修為境界的突破，實力也會有極大地提升。”

    “放心吧，絕對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宋雨薇不知該如何勸說他，總不能打暈了丟出去。

    換成別的敵人她可以暫避鋒芒強行帶著李蘇海離開，可她從陰雲散發的氣息中判斷出來，敵人是妖獸，真正的妖獸，她不能走。

    “妖獸，不是已經滅絕了嗎？”

    人類與妖獸的戰爭人人皆知，正因為消滅了妖獸人類才能在這片土地上安然的繁衍生息。

    “陸地上已經見不到，但沒有滅絕，在無盡的海洋中還能見到它們的身影，尤其是人類幾乎難以踏足的遠海，那裏完全是妖獸的地盤。”

    宋雨薇還有話沒說，她的師門就在遠海的島嶼上，承擔著擊殺妖獸守衛人類的重任。平常人見不到妖獸，她從小到大見過的妖獸幾乎比見過的人還多。

    她還感覺到另一種氣息，更加令她震驚，決定留在這裏。

    “你說的突破是指靈氣離開身體？”

    李蘇海不肯離開，她就要盡可能讓對方擁有自保之力，也好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

    兩股不應該同存的氣息同時出現，她的腦海中閃過很多念頭，想不清原因，心緒非常亂。

    “你也能做到？”

    “應該是可以的，沒試過，我對這種低級的手段不感興趣。”宋雨薇麵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