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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山學院有千年曆史，千年來，有被人正麵挑戰，有被人群起圍攻，有被人潛入破壞，卻是第一次被人殺人放火，而凶手卻逃之夭夭的。
    今日之恥，必定會刻寫在雲山的曆史之中。
    “刺客的底細查到了嗎？”錢康仁老人坐在床邊，表情十分平靜，隻是他周身的肅殺之意，就連二山主趙驍也感到有些艱於呼吸。
    “現場殘留了很濃重的影宗氣息，可惜人還沒有找到。”趙驍冷冷的答道。
    “果然是影宗之人，難怪雲山大陣不起作用，派人去查一下百裏桃園那個姓尹的，再替我修書一封給桃百裏，三日內交人，不然老夫親自上大西山……殺人！”錢康仁老人雙眼冷冽如冰，似乎就連周圍的溫度都降低了不少。
    趙驍沒有片刻猶豫，立即應是離開。
    錢康仁用他那蒼老的手，替床上昏迷不醒的衛天整理了一下頭發。
    先前還是肅殺之意十足的老人，忽然間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眼中滿是慈愛和悲傷，就連麵容都枯瘦了幾分。
    先前大山主已經為衛天做了徹底的治療，衛天受傷十分嚴重，頗不樂觀，不僅全身筋骨斷了十之七八，內腑也有多處嚴重損傷。
    然而這都不是最嚴重的，衛天的丹田已經徹底破損，元丹更是完全碎裂。
    用大山主的話來說，他現在還能活著，就已經是一個奇跡了，今後能否蘇醒，完全是未知之數，修行一途，更不要再想了。
    “小天呐。”錢康仁雙眼霧氣升騰，哽咽的說道：“你一定要醒來，不然院長回來了，我該如何交代啊。”
    “都怪老頭沒用，出了這麽大的事都無法察覺，大祭那日，我都認出了那人的身份，那時就應該當場格殺，我怎麽就忘了呢？我怎麽就……怎麽就手軟了呢？”
    “你一定要醒過來，老頭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你。”
    “小天天，快醒醒吧，老頭子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可不想在我死的時候，你還是現在這樣子。”
    “小天呐……”
    “都怪我啊……”
    老人在床邊一句又一句的痛苦自責，而床上的人依舊沒有絲毫反應，如同一個死人。
    房門外，也有一個人在不停的自責，他一邊喝著酒，嘴裏一邊還在叨咕著一些別人都聽不懂的話：“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食言了！”
    這已經是胡老酒喝的第十八壺老酒了，而他此時又把手伸向了第十九壺。
    雲山出了此等大事，全院上下一片嘩然，除了大山主商不至和四山主華靈子負責煎藥換藥，以及二山主趙驍徹夜趕往大西山，其他山主都在忙於安撫學員情緒，以及調查刺客行蹤的事宜。
    衛天由錢副院長親自照看，這位老人可以說是片刻不離，幾日來幾乎都沒有進食，也不曾睡過覺，即便是茅房都沒有上過一次，隻有偶爾口渴時飲一些清水就罷了。
    錢杜慧來看過他很多次，每次都提出替他守著，想讓他能夠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可都被他拒絕了。
    修行者也是人，也不是鐵打的，辟穀那種境界早就隻能存在於上古典籍又或是傳說之中。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在第七天的時候，衛天終於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師……兄……”他很艱難的吐出兩個字，雖然聲音幾乎無法聽見，但錢康仁聽見了。
    很快，商不至和華靈子來給衛天做後續的治療，錢康仁也在眾人威逼之下，終於答應回屋吃點東西，然後睡一覺。
    然而睡了還不到三個時辰，他又一次推開了衛天的房門，俯身到床邊，小聲說道：“小天，好些了嗎？”
    “好多了，辛苦師兄這幾日……的照拂，我都……聽幾位老師……說了……”
    錢康仁打斷了衛天斷斷續續的話語，說道：“少說幾句，好好休息。”
    衛天微微點了點頭，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又過了幾日，衛天在商不至與華靈子的精心照料之下，恢複的還算理想，他現在已經可以坐在床上喝粥了，不夠還得別人喂才是。
    “你是說，刺客就是大祭那天對我出手的尹老？”衛天問道，口氣似乎十分疑惑。
    “怎麽？你沒有看到對方的樣貌？”錢康仁不解的反問道。
    “那時候漆黑一片，別說人了，我連自己的手都看不到。”衛天解釋道，他並沒有說出實情，不知是失憶了，還是故意如此說辭。
    “也對，影宗的秘法實在邪門的厲害，用那種程度的影牢來蒙住你的雙眼，那你應該是連自己的鼻尖也不可能看得到。”
    衛天點點頭，說道：“之前也聽您提過，那個影宗，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錢康仁歎息一聲，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才說道：“這還要從三十幾年前說起，那時候影宗還是超一流的大宗，跟白帝湖、百裏桃園、玄天宗並稱天道四宗，隻是影宗的行蹤最為詭秘，招式最為邪門，甚至比那謂為魔宗的玄天宗更加的像魔。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好像忽然之間，他們開始經常做一些挑弄各國是非，離間各派關係的蠅營狗苟之事。長此以往，他們在修行界的名聲就越來越臭，臭的就像窨渠裏的老鼠。”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誰也不知道，就連我們埋在影宗的釘子，回報而來的消息也表示不知道，隻是影宗的上層似乎意見出奇的統一，天下各處影宗分派，幾乎都在同一時間接到了那種陰晦的命令。”
    “那還不簡單，能如此動員全宗上下，那肯定是宗主下的命令了。”
    “沒那麽簡單，影宗宗主雖說不是什麽好人，卻也不應是如此敗壞之人，而且影宗除了宗主，還有一位副宗主及多位護法，在宗門之內都有一定的話語權，如果隻是宗主的一廂情願，根本不可能做到那種程度。”
    “他們做的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傷天害理？太輕了，他們簡直禽獸不如，短短十年，他們一共搞爛了七十多個國家，一百多個宗門，天下差點因為他們而掀起全麵的戰爭。”
    “這……這麽嚴重？那最後，他們是如何被製止的？”
    “因為你的父親。”
    “我的父親？衛玄？”
    “沒錯，正是衛玄前輩，他一指影宗宗主魂飛魄散，兩指壓退影宗所率數萬草莽聯軍，三指破了影宗靈虛妙影山門大陣，四指將影宗山門夷為平地。”
    聽著錢康仁的描述，衛天吞了吞口水，心想，自己的老爹，還真是位猛人啊。
    “我爹是不是很擅長用指技啊？上次您說他一指斷江，重傷上人與桃百裏，同樣也是指。”
    “你錯了，你那老爹就是個戰鬥天才……不不不，天才這個詞太過平庸了，應該說是戰鬥神人，隻要是兵器，就沒有他不擅長的，隻不過他都不屑用而已。他總是說，區區螻蟻，彈指皆可破之。這也是我為數不多，聽他親自講過的話了。”
    “就連天道四宗的宗主，也隻是螻……螻蟻？”衛天想到自己老爹那豪橫的話語，以及比話語更加豪橫的實力，心中的自豪之意油然而起。
    忽然他又想到什麽，問道：“天道四宗，為什麽沒有我們雲山？我母親不是也很厲害嗎？”
    錢康仁嗬嗬笑道：“我們雲山是學院，又不是宗門，況且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打破傳統宗門那些陳規陋習，怎能跟他們排在一起啊？況且天道四宗，從名字裏就能知道，隻有追尋天道的宗門才能這麽叫，我們學院追尋是教書育人，天道什麽的，院長自己追去就好了。”
    衛天翻了翻白眼，心想，錢老頭對自己母親的抱怨，還真是時不時就會冒出來幾句，真不知道母親給這個老頭挖過多少坑，能讓他如此記恨。
    隨後衛天又問道：“那世間，像我們這樣的學院還有嗎？”
    錢康仁捋了捋胡須說道：“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因為論學院規模，我們是最大的，像我們這麽大的學院肯定是沒有。然而小一點的，也沒有我們教的全麵，硬要說起來，像妙音山莊那種，勉強也能算作是個專教音律的學院。”
    說道妙音山莊，衛天又想起雲山大祭那日看到的那名素衣輕紗的女子，心思忽然有些飄蕩起來。
    忽然，錢康仁咳嗽了兩聲，沉聲說道：“對了，我還沒問你，那日藏書閣的大火之中，究竟還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能發生什麽？”衛天不解的問。
    “我們趕到的時候，火已經熄滅了，而我四處問過，沒有任何人參與滅火，火是自己滅的。”
    “火……自己滅了？”衛天有些驚訝，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厲聲說道：“對了，除了我，其他人怎麽樣了？夏大人、師叔、白霖、林舒，他們都怎麽樣了？”
    不知是驚魂未定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衛天現在才想起問這些重要的事情，他並沒有忘記那晚發生的事情，隻是現在的他，想起一些事情似乎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白霖和林舒都隻是輕傷，還有那個毛大旺不知道為何也在那裏，他傷的稍微重一些，不過比你要好得多。”
    錢康仁猶豫片刻，黯然的說道：“至於其他人……”
    他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屋內歸於一片寂靜。
    衛天的表情很平靜，非常平靜，就連一絲顫動也沒有。
    他的口中湧出一些甜味，卻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衛天才開口說道：“師兄，我想去看看他們，去看看……其他人。”
    “去吧，一起去看看，師兄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