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八方司裏管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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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緩緩停下,即使衛天再三拒絕,還是拗不過郝昀萊的厚臉皮,被攙扶著下了馬車。
    “原來,這裏就是八方司啊。”衛天下意識就脫口而出,然後很快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便馬上把嘴巴閉上,裝作什麽都沒說過一般。
    衛天在草堂生活了七年,而白帝湖草堂就在大都的西郊,所以大都他也沒少來。
    這裏他當然知道,隻是一般的民眾依舊還管它叫太學,他就一直以為這裏就是太學,卻從來沒留意過匾額上的那三個字,可能看到過,但估計也忘了。
    郝昀萊自然沒有戳破衛天話語裏錯漏的意思,而是很恭敬的請他進去。
    “本來這件事呢,應該還要去吏部辦一下手續,不過國師大人說,陛下親自批文,直接讓您上任,所以下官專門去吏部跑了一趟,幫大人您做了些準備工作,現在一切手續從簡,小衛大人隻管上任,之後的繁雜事宜,都由下官幫您處理了。”
    郝昀萊自從聽聞衛天是皇帝陛下親自指派來的,那是做足了功夫,本來衛天還應該先去吏部走一趟,但是在郝昀萊軟磨硬泡之下,吏部的辦事人員才勉強同意來八方司幫衛天辦手續。
    這活幹了,邀功自然是少不了的,衛天知道郝昀萊是在拍自己馬屁,不過隻要不在言語上惡心他,他這馬屁倒倒也樂意讓人拍一下的。
    “嗯,幹得不錯,還是郝司務思慮周全呐,今後在工作上,還要多多仰仗啊。”花花轎子人抬人,場麵話其實誰都會講,衛天也不例外。
    “哎喲,不敢當不敢當,應該是下官仰仗小衛大人您才對。”二人你一句我一語的拱著對方進了八方司的大門。
    可是進了門後,二人還沒走幾步路,就發現一大群人圍在那裏,好像是在圍觀打鬥。
    衛天本不想管這種閑事,可轉念一想,自己現在大小也是個八方司的官員,看到不管,似乎不太好。
    好不容易擠開人群,二人看清楚裏麵發生了什麽。
    一名貴氣十足的少年,昂首而立,臉上的交橫跋扈呼之欲出,看樣子應該是八方司的學子,他手上拿著的,是一張古琴,而他的腳,卻在不停的踩踏著什麽。
    低頭一看,地上還有一名少年學子,身著粗布衣衫,衣衫上還有幾個腳印,看樣子傷的不輕。
    可即便如此,布衣少年依舊抓著貴氣少年的腿,口中嚷嚷著:“還給我!還給我!”
    衛天大致明白是什麽事了,這不是貴公子強搶寒門子弟私有財物的俗爛戲碼嗎?
    以前在大都也見過不少,沒想到今天當麵給自己碰著了。
    他順勢看了一眼那張古琴,琴身古樸典雅,線條流暢順滑,漆皮飽滿透亮,卻不乏滄桑之感,就連他這個外行都能看出,此琴絕對不是凡品。
    “定是張好琴!”他在心中想到,然後轉念又想起自己以前思考過的一個問題。
    古琴,在這個世界流傳已久,出處不可考,而那個甲七號世界,也就是地球,似乎也有這種琴。
    因為天書中不乏書畫琴譜,就連那些工整的書中也有所謂古琴的記載。
    衛天聽夏知禮說過,這些天書明顯來自不同的時間,似隱隱有時間規則作用在內。
    衛天很快就明白過來,那些琴譜很可能是古時候的,而那些工整的現代書,隻是對他們經行一些介紹和記載。
    隨即衛天又想到,兩個世界似乎有很多東西都是相通的。
    除了琴棋書畫,詩酒茶花,就連一些神話故事也不盡相同,比如大禹治水、愚公移山、後羿射日之類的。
    甚至是大都,在擴建之前就是叫的京都,即便現在還有很多人叫大都為京城。
    衛天也想過,是不是兩個世界本就同源?可隨即就又疑惑起來,連文字都不同,又怎麽能說是同源呢?
    然而當衛天越是理解地球上的文字,他就越是心驚,兩種文字雖然看起來截然不同,但內在的共性卻太多了,比如語法、運用場景和表達的程度,幾乎都可以找到完全對應的兩個文字。
    之後他就深信,這之間必定有內在的聯係。
    這一番思考,在衛天腦中其實隻是一瞬。
    衛天轉頭低聲問道:“這人什麽來頭?”
    這問的自然是那個打人的貴氣學子。
    郝司務躬身貼到衛天耳邊,小聲的說道:“他是禦史中丞盧廣才的獨生子,盧文彬。這個盧大人呐,是老來得子,所以他一直都很寵這個兒子。”
    郝昀萊把“很寵”兩個字拖得老長,衛天立即知道,他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惹事。
    衛天從小貧寒,所以一直十分討厭這種富貴公子哥,當然柴斐除外。
    他心想著,反正自己這官,做不做其實都無所謂,大不了回雲山做圖書管理員,也挺好。
    而且,如果惹點事能把那樁婚事給推了,自己又何樂不為呢?
    一想到這裏,他立即給郝司務使了一個眼色,而對方卻是麵有難色,遲遲挪不動一步。
    衛天也清楚,麵對這種官少爺,郝司務也隻有唯恐避之不及的份。
    但他卻沒管那麽多,既然自己是這裏最大的官,那這事就得管。
    衛天一把就把郝昀萊推了上去,郝昀萊“哎喲”一聲,跌跌撞撞跑到二人麵前,抬眼就看到盧文彬跋扈的樣子,身子立即就矮了半截,訥訥的說道:“盧公子,近來可好啊?”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郝司務,沒事,這小子搶了我的東西,我給他點教訓,你該幹嘛幹嘛去吧,這裏很快就擺平了。”盧文彬擺擺手,絲毫沒有給這個八方司司丞半分麵子。
    按照以往,郝昀萊定然不會理會這種事情,可今天被衛天推了出來,他不想管也不行了,於是滿臉堆笑說道:“盧公子,您看這烈日當空,萬一把您曬壞了,那下官可擔待不起啊。”
    衛天抬了抬頭,發現這太陽才剛出了東山,而且還躲在層層疊疊的浮雲後麵,甭說烈日,連日都看不見個邊兒,何來的當空?
    心說這人睜著眼說瞎話的功夫,還真是不賴,不免覺得好氣又好笑。
    不過這種話,對那位公子哥似乎很受用,盧文彬本來就覺得打的有些累了,現在有人送來台階,那還不趕緊順坡下了。
    隻聽他說道:“嗯,是有些熱了,聽說你那裏有冰鎮的酸梅湯?”
    “有有有,都給您備著呐,一會就給您送去。”郝昀萊極盡諂媚的說道。
    說罷,盧文彬就打算走人,誰料那個本已倒在地上,連哀嚎之聲都快叫不出來的寒門學子,艱難的爬了過去,又是一把抓住盧文彬的腳,用嘶啞的聲音吼道:“還我琴來!還我琴來!”
    衛天有些看不過去了,這事辦成這樣,他不免對郝昀萊有些失望,然後直接踏前一步,厲聲說道:“郝司務,這怎麽回事?”
    衛天的聲音帶著七分威嚴和三分不屑,也不知他是哪裏學來的,一聽就是官家口吻。
    盧文彬看了看衛天,發現這個年輕人自己沒見過,而且看年紀,好像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但他也沒傻到直接招惹衛天,大都不比其他地方,高門權貴那滿街都是,比大白菜那是隻多不少。
    盧文彬自詡也是認識很多權貴家的公子哥,但大都人口近百萬,時不時冒出一個不認識的權貴公子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了。
    然而他的臉色卻依舊不怎麽好看,隻聽他冷冷的說道:“不知這位是誰家的大少啊?”
    此時郝昀萊搶先介紹道:“這位是今日剛上任的八方司司丞衛天,衛大人。”
    司丞這種職務,對方根本不會在乎,隻是姓衛,他便思忖著,這麽些年,好像也沒聽過什麽姓衛的人家啊。
    心中這般想著,語氣就更加輕蔑起來,說道:“你來的正好,這個窮小子弄髒了本少爺的鞋,本少爺仁厚,不跟他計較,還不把他拉走?”
    此時那名寒門學子頓時憤怒的喊道:“是他搶了我的琴!還我琴來!”
    衛天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淡淡的對盧文彬說道:“他說你搶了他的琴。”
    “笑話?這種琴,他也配有?你看看他哪點配得上這張琴?”盧文彬此時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傲慢神情,他斷定,麵前之人必定沒有什麽背景,不然也不會隻有一個小小的司務跟在身後。
    而此時盧文彬身旁還有人幫襯道:“就是就是,盧少何許人?搶你的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這琴隻配我們盧少擁有。”
    然後身邊又有幾人附和,極其囂張的叫著“就是就是”。
    “這張琴,乃是我家世世代代祖傳之物,也是……也是家父遺物。”寒門學子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表情極盡悲涼。
    頓時一旁圍觀的好些人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但礙於盧大少的身份,都把聲音壓的極低,而有些人還是忍不住微微搖頭歎息。
    盧文彬身後那人尖著嗓子說道:“你們幹什麽?幹什麽?也不看看盧大少是什麽身份,那可是大司樂杜來明杜大人的首徒。”
    “就你家這張破琴,能入我們盧少爺的眼,我告訴你,那就是你們祖上積了八輩子的福。”
    “這琴在你那,那就是暴殄天物!”
    “這琴你根本就配不上,你看看,看看,這琴上根本就是寫著我們盧少的名字。”
    那人每說一句話,身旁那兩個“就是怪”,也在一直不停的“就是就是”隨聲附和。
    附和之聲越來越大,而旁觀眾人的竊竊私語卻越來越小。
    衛天絲毫不引人注意的皺了皺眉頭,用十分平淡的語氣說道:“哦?這麽巧,我家正好有一隻祖傳的馬桶,爆漿渾厚,入味深沉,我看也挺配你這張嘴的,要不我叫人給你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