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殺人越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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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馬洞河川外,一處河灘的三角州邊,紮著幾個大帳篷,這裏是附近幾個有名的門派會談之處。

    這不管做任何事,人一多,就會亂。

    想要事情順利,就得有個章程。

    自這處玄女宗遺跡意外現世到現在,已有七八日的時間,該來的人都來了,後續還有想要分杯羹的同道正在緊趕慢趕。

    襄陽附近的幾個門派,仗著離得近,就先要把持這處寶地。

    但財帛動人心,更別提這裏有比財帛更好的東西,前幾日便有鬥毆廝殺,壞了好幾條性命。

    眼見再這麽下去,不等外路人來,本地武者就要先拚殺一場。

    這樣不行的,是畸形的關係。

    這樣隻會便宜了其他人。

    於是,幾個門派就聯起手來,維持秩序,同時定下了章程。

    再爛的規矩,都比沒規矩好。

    這幾日裏,這河川遺跡的發掘,也順利多了,那些外路人過來,便會被幾家聯手的門派驅趕出去。

    這是瀟湘之地的秘寶,自然要由瀟湘俠客得了。

    “好東西啊。”

    帳篷裏,荊門鐵拳宗的長老,一臉喜色的撫摸著身前那杆九尺長槍。

    這是兩日前,自地宮裏取出的寶物,剛拿出時,裝長槍的木盒都腐朽了,但經曆百年時光,這兵刃卻依然鋒利如初。

    青銅色的金鐵,在眾人眼中閃出一抹寒光。

    槍杆上還有各種銘刻,巨獸吞刃的造型,讓這把有幾分畫戟造型的古槍,更顯威儀。

    “靈韻滿滿,自持主人,乃是上好的通靈之物。”

    鐵拳宗的長老一邊摸著胡須,一邊對帳篷裏的其他三個人說:

    “此物有入兵器譜前三十的潛力,若能尋得一位好兵主,與寶兵心神合一,沒準就是下一個仇不平,下一杆百鳥朝鳳槍。”

    “嗬嗬,孫長老說笑了。”

    帳篷裏的另一個道家打扮的瘦巴老頭冷笑一聲,抓著灰色拂塵揮了揮,他說:

    “老夫當年有幸見過百鳥朝鳳槍,也有幸觸摸過那天下寶刃。

    孫長老這杆‘虎煞’槍,靈韻嘛,確實有,但相比那天下寶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不過這樣也好。”

    那老道士低聲說:

    “這樣不上不下的寶物,咱們才留得住。

    若真是得了一杆百鳥朝鳳槍那樣的兵刃,傳揚出去,咱們幾宗破家滅門,可就在須臾之間了。”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有譏諷那孫長老沒見識的意思,引得孫長老一陣氣急,但隨後那老道士說的話,卻又讓帳篷裏其他幾人不住點頭。

    他們這三個宗門,在本地還能有點排麵。

    但放在整個江湖上,根本提不上串。

    真要是從玄女宗遺跡裏拿出好東西來,別說其他地方的大宗豪門,這瀟湘之地的純陽宗和瀟湘劍門兩個龐然大物,絕對會立刻上門討要。

    純陽宗和劍門,乃是天下一流,但相比其他宗門,他們門中並無有十二器鎮場子。

    這也是小門派的悲哀。

    就算得了機緣,得了寶物,自己也守不住,反而會找來禍端,隻能在夾縫中艱難發展。

    帳篷裏,一時間有些氣悶。

    那孫長老看著手中的虎煞槍,原本心頭的喜悅,這會也變成了一抹淡淡的憂傷,他撫摸著這把寶刃,又抬起頭說:

    “這些事情,以後再說,那地宮甬道,今日就能挖通,按照咱們之前在地下找到的各種物品來看,玄女宗的傳承精要,必在地宮中心。

    這玄女宗在六百年前的故事,今日在瀟湘還有流傳,乃是當世天下一等一的江湖豪門,若能的傳承精要,對我等三個門派,都是大大好事。

    今日,孫某請諸位前來,就是要商討一下,怎麽分那些好東西。”

    “這有什麽說的?”

    一個抓著刀的高大漢子甕聲甕氣的說:

    “鐵拳宗精通拳掌,我當陽山倚重刀術,莫道長那清泉門,學的是劍法禦射,咱們三家就按著這武藝分別,來取玄女宗精要秘籍。

    拳掌秘籍,歸孫長老,刀法歸陳某,劍法禦射,歸莫道長。這不就天下太平嗎?”

    “陳門主,你想差了。”

    莫道長歎了口氣,早就聽說當陽山門主是個夯貨,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他搖著拂塵說:

    “咱們三家,怎麽都好分,平日裏彼此都有聯係,了不起大家抄錄三份,把秘籍分了都行,孫長老問這話的意思是,咱們怎麽打發那一二百人的江湖散人?

    這事弄不好,咱們三家名聲就要臭了。”

    “理他們作甚!”

    陳門主冷笑一聲,說:

    “咱們三宗聯手,隻要不是純陽宗或者劍門出麵,就他們那些武藝低微的散人,又能如何?他們就算心有不滿,還敢上門討要不成?”

    這話說得,讓莫道長和孫長老麵麵相覷。

    這當陽山,是怎麽發展到今天還沒被滅掉的?

    這陳門主行事,就是這個鬼樣子?

    當真是不要臉皮了。

    事情,不能這麽做的,為了眼前之利,舍了名聲,注定走不遠。

    孫長老咳嗽了幾聲,也不理陳門主那夯貨,他抬起頭,對莫道長說:

    “這玄女宗武藝精要,必然非常多,不如這樣,咱們三家取絕技秘籍,把剩下那些基礎武藝,散給江湖散人們。

    怎麽分,他們自己去商量。”

    “不妥。”

    莫道長搖了搖頭,摸著胡須說:

    “吃相太難看了,老夫倒有個主意。

    但凡散人,要麽是根骨不行,要麽是沒有門路,咱們三宗這次,幹脆就招募些散人入各自宗門。

    與他們說清楚,隻要入了門,不但可以學玄女宗妙法,還能學三宗精妙武藝,這樣一來,咱們拿走所有秘籍,就名正言順。

    把他們內部分化了,就算還有人不滿,也是小貓兩三隻罷了,不足為懼。”

    “起出東西了!”

    莫道長這話音剛落,帳篷外就傳來一陣嘈雜。

    帳篷中數人對視一眼,紛紛起身,走出帳外。

    就看到江湖人呼喊著,蜂擁往那地宮入口湧了過去,三家弟子在維持秩序,但一時間混亂不堪,還有的打算趁亂衝進地宮去。

    幾名高手眼見局勢不妙,紛紛閃入人群。

    最暴躁的陳門主手起刀落,將幾個衝入地宮的江湖散人幾刀砍死,血光四濺中,又有其他高手含怒出手,一陣亂打,強行將人群安靜下來。

    “吵什麽吵!”

    陳門主大喊到:

    “寶物還沒影呢,咱們瀟湘自家人先亂了?

    傳出去,丟的是大家的人!”

    名叫江湖散人,自然武藝就比宗門弟子差得多,也沒有什麽鍛體藥物,精妙的入門武藝,像是楊複,沈秋這樣也自稱江湖散人的異類,到底是少數。

    這江湖散人中,十成八九都是野路子。

    人數多。

    但真打起來,怕是要吃虧的。

    外圍的江湖散人各個刀槍出鞘,他們也不笨,明知道這寶物一旦拿出,肯定大頭落到三宗手裏。

    但眼下,形勢比人強,他們也沒辦法。

    “各位同道,不必憂心。”

    莫道長擺著拂塵,看了一眼正從地宮裏帶出東西的門下弟子,他回身笑嗬嗬的對一眾江湖散人大聲說:

    “這玄女宗遺跡,乃是我瀟湘先賢遺寶,先人遺澤,定是要饋贈給所有瀟湘後人。我三宗已有定計,保證能讓大夥都能滿意。

    大夥先散開,讓同道將寶物拿出,就在這河灘上,眾目睽睽之下,做以清點,大家做監督,我三宗絕對不會中飽私囊。

    但若有人煽動不滿,從中作梗,我三宗也絕對不饒!”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江湖散人縱有不滿,也是散開來,讓出一條道路。

    不多時,便有源源不斷的腐朽木箱,圖影照壁的拓印,乃至被敲掉的石碑,都被從河川的地宮入口送出來。

    就擺在河岸上,隻有高手前輩在那清點。

    “神威拳法,端得精妙。還有這冊九天殺劍,實乃上乘武藝。”

    莫道長搖頭晃腦的分點著冊子,眼中驚喜連連。

    但孫長老和陳門主卻有些急躁。

    外功武藝雖好,但他們此來,更看重的是能否找到玄女宗的秘傳內功。

    這精妙外功威力再大,也是需要內功真氣支撐的。

    如今江湖上,絕等內功就那麽幾樣,都收藏在頂級宗門中,尋常人難得一見。

    武道之妙,種種神異,外功站了三分,剩下七分,都要靠絕等內功才撐得起來,這也是各個門派立身之基。

    當年張莫邪將江湖心法傳遍天下,一夜之間給那些無路可走的江湖底層看到了翻身希望,饒是他身為魔教教主,卻因為這一件事,被天下武林人交口傳頌。

    便可知內功心法,在這片江湖上的重要性。

    不學內功,武藝再好,都是個耍把式的。

    劍術再妙,也是個棘手凡夫。

    但有了神妙內功,真氣流轉,一招一式,都有神威加持,這才算是真正走上了武者之路。

    “找到了!”

    孫長老背著虎煞槍,伸手將眼前一尊黑色石碑擦拭幹淨,那石碑上有風化痕跡,但前後兩麵,也有蠅頭小篆。

    這長老讀了幾句,便雙眼放光,他回頭對陳門主和莫道長低聲喊到:

    “老君雲遊經!玄女宗秘傳心法,從初境到大成,七個境界,所有傳承,都在碑上!”

    “什麽品級?”

    莫道長和陳門主對視一眼,掠上前去,沉聲問到。

    “最少也是上等!練到大成,便是絕等!”

    孫長老聲音中盡是壓抑不住的狂喜。

    他撫摸著眼前黑色石碑,眼中溫柔,就像是撫摸著最愛的女人,最美的肌膚。

    “好寶物!”

    陳門主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他左右看了看,握著刀柄,沉聲說:

    “清場!”

    “嗯。”

    其他兩個應了一聲,打了幾個手勢,門下弟子,便從四麵八方聚集而來。

    “嗷”

    一聲輕靈鷹唳,在這河川之上,突兀響起,引得眾人齊齊仰頭,看向天際,便看到三隻黑鷹正在空中飛掠來回。

    三個高手,齊齊色變。

    “不好!妖人沈秋!”

    在那驚呼聲中,四道身影,自江湖散人人群中飛掠而起,直衝向河川中心,三宗弟子有心阻攔,但如巨石崩塌的聲響,正砸在他們正中。

    披著寬大鬥篷的黑甲人站起身,在泥土四濺中,反手抽出背後巨闕。

    心火燃起,炙熱戰氣自黑甲中湧動而生,就好似蒸汽勃發,不待眼前人反應過來,黑色巨闕就如翻江倒海,猛砸而來。

    一劍掃出,七八個弟子便慘叫著翻倒在地。

    剩餘人等向前攻去,刀劍砍殺,在黑甲上濺起點點火花,白煙升騰間,仇搬山抬起頭,紅色鬼麵之下,兩點火光亮起,就如厲鬼奪命。

    “殺!”

    最暴躁的陳門主見弟子遇襲,抽刀便衝了上去,但沒走出幾步,便見白影忽閃,在貓兒軟糯叫聲中,張嵐身形變幻,就如幽鬼纏身。

    萬花靈玉指帶起銳利風聲,就好似風過花叢。

    在陳門主的怒吼聲中,幾十朵血光,繞著他全身暴起,隻是一瞬,便在幻影纏動中,如被十幾人圍攻一般淒慘。

    還有兩人!

    劍影分化,奪命刺來,孫長老寒毛倒豎,抓起背後虎煞槍便刺向前方。

    但他一個學拳的,這長槍刺來雖猛,卻無章法。

    打滅一個劍影的瞬間,兩人錯身而過,這孫長老身上便如破碎水囊,血光散的到處都是,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抽搐不休。

    頗有靈韻的虎煞槍在空中旋轉一周,被帶著黑色手套的手穩穩抓住。

    莫道長後退一步,丟了拂塵,抽出長劍。

    在他身前,記載著絕等內功的石碑之上,有黑袍人正站在那裏,帶著黑沙的鬥笠被摘下來,丟到一邊,露出了沈秋那張留著胡須的臉。

    河川上,有帶著血腥味的風吹過來,吹的一頭碎發迎風搖曳。

    “哢擦”

    剛剛重見天日的寶刃虎煞槍,在天機無常的五指緊扣,寒氣湧動中,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就那麽被從中間折斷開來。

    靈物發出淒慘嘶鳴,似有詭異不可見之物,被從虎煞槍的斷裂處抽取而出,陰風陣陣,吹的莫道長心神顫栗。

    “道長剛才笑得很開心啊。”

    沈秋擺了擺手,散去手中寒氣,他看著眼前持劍老道,輕聲說:

    “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嗎?”

    “不如說出來,讓沈某也分享一下這難得的喜悅,沾沾爾等的喜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