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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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轟”

    &esp;光明焚寂武意爆發的那一瞬,整個聖火山顛,都劇烈搖曳幾分。

    &esp;張嵐麵色大變,當即就要衝入場中,援助小鐵,但卻被沈秋死死壓住,在他們眼前,在那方支離破碎的廣場之中,有火光罩起。

    &esp;那被陽桃聚集於一處的陽炎聖火功力,化作如千年聖火一般的金色烈焰,將陽桃和小鐵所在,若個燃燒的蛋殼一樣,死死罩住。

    &esp;其溫度之高,讓沈秋也頗感棘手。

    &esp;場中四周,也是一片嘩然,那些護法們也想上前挽救教主,但詩音手指一彈,便有火光化作蛇形,流竄四周,不許旁人靠近。

    &esp;小鐵還活著,她感覺的非常清楚,反而是陽桃的氣息,在快速減弱。

    &esp;這是,贏了?

    &esp;“不對!”

    &esp;沈秋的雙眼,緊盯在那團燃燒的火焰之中,幾息之後,他似看到了其中場麵,表情也變得古怪了些。

    &esp;“陽桃在傳功...”

    &esp;“什麽?”

    &esp;張嵐瞪大了眼睛,語氣愕然的說:

    &esp;“給誰傳功?”

    &esp;“還能是誰?”

    &esp;沈秋反問到:

    &esp;“場中還有第三個人嗎?

    &esp;他在對搬山灌頂,要把自己一身武藝,都傳承給搬山,這還真是奇了,方才那一瞬武意籠罩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esp;“但他為何要這麽做?”

    &esp;連不通武藝的瑤琴,都知道傳功是個什麽概念,背著落月琴的江南女子看著自家夫君,她說:

    &esp;“方才不是還打生打死,這怎麽一下就如師徒一般了?小鐵也未反抗嗎?”

    &esp;“沒有。”

    &esp;沈秋眼中也有疑惑。

    &esp;這傳功之法,需得兩人都不做抵抗,以小鐵如今的武力,若是他不願意,陽桃就算要強行傳功,也是不可能的。

    &esp;但小鐵卻沒有絲毫抗拒的樣子,就好像是心平氣和的接受這一切。

    &esp;剛才那一招中,他和陽桃,到底有什麽樣的交流?

    &esp;莫不是被聖火教什麽稀奇古怪的法子洗了腦不成?

    &esp;眾人中,唯有詩音冷靜些。

    &esp;這個聰明的女子見火中光景,第一瞬便想到了自己,她低頭看了一眼纏在自己身上的金色聖火,隨著陽桃氣息減弱,這聖火的躁動有些活躍的不太正常。

    &esp;“唉,咱們被耍了。”

    &esp;詩音歎了口氣,輕聲說:

    &esp;“我以為,我對聖火的了解已足夠多,但眼下看來,卻依然不如陽桃老謀深算,他怕是在我到來聖火山前,就已對聖火做了些手腳。

    &esp;並且以此威脅小鐵...

    &esp;我真沒用,竟沒發現。”

    &esp;“這不怪你。”

    &esp;沈秋伸手放在詩音肩膀,他說:

    &esp;“老狐狸吃過的飯,比你吃過的鹽都多,他與聖火相伴一生,真留下些東西,你又怎麽能在這區區幾年裏發現?

    &esp;再者說,這或許,並非是壞事。”

    &esp;忘川宗主的目光,又落在眼前,漸漸熄滅的烈火中,火中已出現小鐵和陽桃的身影。

    &esp;他看那兩道身影,說:

    &esp;“陽桃以此脅迫,卻並未傷小鐵性命,反而要行傳功之事,怕是有求於小鐵和你,以他性格所想,很可能是和聖火教傳承有關的事情。”

    &esp;“糟老頭子壞得很,他這是要把小鐵和詩音,死死綁在他聖火教的戰車上。”

    &esp;張嵐也是聰慧之人,他聽沈秋和詩音所說,便已腦補出事情大概的經過,便抓著折扇,恨恨的說了句。

    &esp;沈秋並未回答,他向前踏足,踏入場中。

    &esp;全身寒氣陣陣,抵禦住恐怖的熱量,往小鐵和陽桃那邊走去。

    &esp;聖火護法們焦急,生怕這沈秋害了教主性命,一個個抽刀在手,便要強行突破。

    &esp;詩音卻嗬斥一身,踏足向前,以聖火托舉,邁入空中,有金色火光陣陣,壓得眾人體內烈火真氣和陽炎真氣躁動不堪,無法幹涉。

    &esp;火光在散去。

    &esp;似乎代表著陽桃命不久矣,老頭站在那裏,腰杆挺的筆直,左手放在小鐵手腕,體內一身精純功力,如波濤怒卷,被送入小鐵體內。

    &esp;但並非是傳統的傳功。

    &esp;小鐵修戰氣,與真氣不相容。

    &esp;這真氣就算入了丹田,也會很快消散,因而陽桃所用傳功,便是以自身功力,做烈焰鍛造一般,不斷的衝刷小鐵體內的經絡筋骨,讓它越發強韌。

    &esp;聖火鍛體術已達至臻之境,但不代表著就再無提升的可能。

    &esp;隨著陽桃的陽炎功法不斷鍛打,小鐵的體魄之外,也有陣陣熱量在卷動,就如生活燃燒張楚的潛力一般,推動著這具天下寶體,將最後的潛能也盡數挖掘出來。

    &esp;就像是沈秋以靈氣淬體,修成武君寶體一般,小鐵的體魄,也在這最正統不過的聖火功法中,被推入另一個頂峰中。

    &esp;或許,叫它“烈焰寶體”或者“光明寶體”更合適。

    &esp;沈秋並未打擾這一幕。

    &esp;他是在一旁,安靜的看著,直到小半柱香後,陽桃的最後一絲陽炎真氣,也被送出,老頭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勉強站穩。

    &esp;四周熱量依舊,但已不再是從陽桃這方輻射,那如太陽一般的烈焰之核,此時已轉到小鐵這邊。

    &esp;年輕人身形又似碰撞了一圈,更健壯了些,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會帶出焦灼氣息,而隻是站在那裏,一身寶體之外,就有熱量輻射。

    &esp;在那成琥珀色的皮膚之下,經絡中仿佛流淌火焰,隔著皮膚,都能看到一些光芒跳動。

    &esp;“不錯,不錯。”

    &esp;臉色煞白,嘴唇發青的陽桃,撚著胡須,滿意的看著眼前如烈焰巨獸一般的小鐵,就如看著自己親手製作出的藝術品。

    &esp;一雙渾濁眼中,盡是得意。

    &esp;他回看向身後四周,那些被阻攔在金色聖火之外的護法們,也在看著教主。

    &esp;陽桃輕笑了一聲。

    &esp;他以左手撫在額頭。

    &esp;在沈秋詫異的注視中,陽桃額頭處那明滅的烈焰符記,竟在這一瞬消散開來,又見老頭將手指抬起,放在小鐵額頭前方。

    &esp;小鐵這一瞬,微微有些抗拒。

    &esp;他回頭看了詩音一眼,又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任由陽桃的手指,落在自己額頭處。

    &esp;下一瞬,小鐵額頭上,也多了一個如烈焰燃燒的符記。

    &esp;就在雙眼之間,額頭中心,如長出第三隻眼一般,金色火苗搖曳,又如一盞燈懸浮在額頭上。

    &esp;沈秋當真算是長了見識,他還以為,那是一道傷疤呢。

    &esp;沒成想,這玩意,居然是可以轉換移動的?

    &esp;忘川宗主不是聖火教人,自然不知道這個符記所代表的意義。

    &esp;在陽桃做完這一步後,整個場中那些五方護法和聖火教徒們就像是被天雷打中,一個個愣在當場,好幾息後,才有嘈雜的喊聲響起。

    &esp;“不必多說!”

    &esp;陽桃的聲音,在這一瞬傳遍廣場。

    &esp;老頭以最後的力道,將自己的聲音擴散開來,他大聲宣布到:

    &esp;“老夫今日將死,已是聖火旨意,將回歸聖火,終得圓滿。從今日起,仇搬山,便是我聖火教教主,以接我重擔,護衛聖女,護衛光明神國。

    &esp;爾等要如敬我一般,敬重仇搬山,教中事務,都由仇搬山和聖女通力協作,而我光明神國,也將在一年之後,立於世間。

    &esp;信眾務必廣而告之,使我聖火傳承,延續千載萬代。”

    &esp;說著話,老頭劇烈的咳嗽起來。

    &esp;之前在戰鬥中,被強行壓製的傷勢,這會再也繃不住了,鮮血從他嘴角溢出,讓老頭的呼吸都變困難起來。

    &esp;他向後軟倒,又被沈秋和小鐵攙扶住,聖女也從天際落下,將一團聖火注入陽桃體內,這火焰入體,讓老頭的精神一下子好了些。

    &esp;但在場眾人卻都知道,這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esp;“你這老頭,每次出現,都能給人整出些新活來,讓人不由的刮目相看。”

    &esp;沈秋看著虛弱的陽桃,他問到:

    &esp;“為何要這麽做?”

    &esp;“什麽為何?”

    &esp;陽桃盤坐在地上,以那老人家特有的,笑眯眯的表情看著沈秋,他說:

    &esp;“在蓬萊山中,老夫可是親耳聽那老祖說過,你沈秋乃是‘鑰匙’,以後這方世界如何發展,如何推進,都在你一念之間。

    &esp;既然已知此事,老夫又不是那麽固執蠻橫之人,便肯定要想個辦法,抱一抱你忘川宗的大腿。

    &esp;你沈宗主想來是看不上我聖火教這點場麵的。

    &esp;老夫便將我這千年基業,都交給你家兄弟,讓他做個教主,統管西域近百萬信徒。以你沈宗主對兄弟的情誼,總不至於再把自家兄弟的攤子給砸了吧?”

    &esp;陽桃哈哈一笑,笑聲中盡是暢快,並無一絲遺憾。

    &esp;他看著沈秋,說:

    &esp;“老夫什麽都不求,反正死後也要融身聖火,老夫唯一祈求的,便是你沈秋,不要斷我光明世界。

    &esp;那是我輩信仰所在。

    &esp;隻待靈氣複蘇,便專有一方世界,為我等逐火者而存,詩音手中的聖火,便是能開辟出我光明世界的鑰匙。

    &esp;聖女不能離開我教,她必須留在這裏,必須讓信徒們看到希望。”

    &esp;說著話,陽桃的目光,也落在了身邊麵色複雜的詩音身上。

    &esp;他咳嗽幾聲,笑著說:

    &esp;“我知聖女你有小兒女的心思,從不將我聖火山當做是自己的家,但你母親就是出生在這裏,你的祖輩也世代於此生活。

    &esp;這裏就是你的家,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

    &esp;老夫知你對我教中事務毫無興趣,想要強留你於此也不美,以你心智聰慧,真想使點絆子,就靠教中他人,怕是阻攔不得。

    &esp;老夫便豁出這條命,豁出這張臉皮,耍了點小小的法子,把你所愛之人,也留在這裏,有他相伴,想來聖女也能對我聖火山,多出一分感情來。

    &esp;點亮世界,詩音!”

    &esp;陽桃咬著牙,用哀求的語氣說:

    &esp;“點亮它,開啟它,然後...你想做什麽,都不會有人再阻攔你。”

    &esp;“我...”

    &esp;詩音還是有些猶豫。

    &esp;陽桃咧嘴一笑,努力的站起身,他說:

    &esp;“莫不是要老夫跪下求你不成?好,老夫這就...”

    &esp;“不至於,不至於。”

    &esp;詩音急忙伸手扶住了陽桃下拜的軀體,她俏麗嫵媚的臉上,盡是一抹悵然,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小鐵,她說:

    &esp;“我留在這裏便是,但不能再禁足於我,我也想外出去看看,由我家青青統治的這方國度,再去幫她,平定四方天下。”

    &esp;“隨你,都隨你。”

    &esp;陽桃這才咧開笑容,他氣喘籲籲的說:

    &esp;“隻要在聖火山降下光明世界,一起都隨你。還有你,沈宗主,既然今日已求了這麽多,不如再多說一句。”

    &esp;老頭將死之時,對沈秋耳語了一句,後者看了一眼瑤琴,他說:

    &esp;“這個,我做不了主,你得對我妻子說。”

    &esp;“瑤琴,老夫便求你,若你和沈秋誕下千金,讓她也入我聖火教,護持聖火十年,能助她強身健體,還能覺醒聖女血脈神通,不得他人欺辱。

    &esp;且靈氣複蘇,也不必行那獻身聖火之事。”

    &esp;陽桃看向瑤琴,他說:

    &esp;“之後你家與仇家傳承,凡女子,都如此相承,你看如何?”

    &esp;瑤琴被這個請求,弄得有些茫然。

    &esp;她看了一眼夫君,後者對她點了點頭,意思是,事關她家血脈,這事便由她來做決定。

    &esp;“隻要不傷害我家閨女,便可以。”

    &esp;瑤琴見陽桃一臉哀求,又想起之前見麵時,這老頭毫不留戀的將心愛一生的寶琴贈予她,想來那時,老頭就已有決斷了。

    &esp;她心中不忍,便應了句,詩音那邊,也點了點頭。

    &esp;這最後一事也得應許,陽桃眼中便再無憂愁,他在詩音的攙扶下,以跪坐祈禱之態,高聲誦念聖火經文,在外圍那些護法教眾們,眼見此,便也跪拜下來。

    &esp;“聖火昭昭,聖火耀耀,紅塵紛擾,世人苦勞。

    &esp;聖火熊熊,聖火煌煌,焚我殘軀,予我光耀。”

    &esp;在那梵文的誦念中,陽桃的聲音越發微弱,他臉上的表情也越發誠摯,越發輕鬆,就如將等極樂,將踏足夢中的烈焰淨土,享受那永恒的寧靜一般。

    &esp;“嘩啦”

    &esp;隨著體內聖火燃燒開來,這老頭很快就被金色火焰覆蓋焚燒。

    &esp;臉上卻毫無痛覺,十息之後,在教眾們的痛哭聲中,原地隻剩一片灰燼,又在風中吹拂,灑向整片聖火山顛。

    &esp;沈秋伸手在那灰中殘留撥了撥,拿起幾枚晶瑩剔透,如舍利一般的殘留,用心感知,便可感應其中蘊藏的灼熱力量。

    &esp;他丟了一枚給小鐵,自己將一枚,放入瑤琴手中,又將剩下的,交給詩音,讓她分給教中的重要人物們。

    &esp;忘川宗主心情並不愉悅。

    &esp;目睹一個人生複雜的老者,在眼前死去,不是什麽讓人感覺到快樂的事。

    &esp;他看向此處山巔之外,那西域更西處。

    &esp;此地事已了。

    &esp;便該向那裏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