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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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蕭轉頭看她。
梅姐衝她笑:“聽說你剛進考古隊, 以後多照顧照顧我們家傳學啊。”
言蕭好笑:“我剛進隊, 哪裏談得上照顧別人?”
梅姐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家傳學跟小孩子一樣,一根筋, 以前不讓他學考古吧,非要學;後來指望他去個好單位吧,被關領隊開口一叫, 就滿口答應跟他去幹了, 好在遇到的都是好人,你說他這樣是不是需要人照顧?”
言蕭還真不知道他是這樣進的隊, 怎麽聽起來不太正規呢。
梅姐看她不說話, 又說一句:“有空你們多聊聊,去了隊裏也多幫襯, 我們家傳學人很好的,上進, 又有責任心。”
言蕭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看來她是真的很操心這個堂弟的終身大事。她往台子邊一靠:“小王多大了?”
“二十七了。”
“好小啊,比我小七歲呢。”
梅姐臉色變了:“你有三十四啦?看著不像啊。”
言蕭一本正經地點頭:“周歲三十四, 論虛歲就三十五了。”
梅姐頓時尷尬了,喃喃了一句:“那不合適, 相差太大了, 比關領隊都大……”
言蕭耳尖的聽到了:“關領隊多大了?”
“剛三十出頭吧, 不是三十就是三十一, 記得傳學跟我說過一次, 記不太清楚了。”
“哦, 那是比我小。”
言蕭忍笑出門。
年齡是瞎扯的,就知道往大了說她會退卻。介意女人年齡的往往就是女人。
言蕭沒開車,隻是出去逛逛。
沿著街道一路往前步行,轉了兩個彎,眼前開始熱鬧起來,應該是到了商業區,兩邊都是商鋪,賣小吃和特產的占了半壁江山。臨潼石榴、鎮安板栗、佳縣紅棗,橫山羊肉……牌子擠牌子地疊在一起。
她邊走邊看,沒想買的,隻在一個賣皮影工藝的攤子前停了停。
做久了古舊玩意兒的活兒,也就隻對這種古舊的東西感點興趣了。
旁邊人來人往,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言蕭扭過頭,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她身後。
“言蕭,真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言蕭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麽反應,中年男人是她的同行,在上海時見過幾次,不算很熟,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來他的名字,叫宋方,“宋老師,這麽巧。”
宋方點點頭:“居然在這種小地方遇到你,以為你還待在上海呢。”
言蕭敷衍了一句:“出來走走。”見到同行就意味著要回憶起上海的事,愉快不起來。
宋方嘴唇動了動,看著她的眼神很古怪,笑得也很假,但是居然沒提起她丟工作的事,隻說了句:“出來走走也好,外麵好東西多,淘到寶的幾率大。”
言蕭笑了:“沒想著淘什麽寶。”
宋方的眼神在她身上轉了兩圈,像是在揣測這話的真實性,臉上又堆出笑:“那行,你接著逛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言蕭目視著他走遠,經過一排商鋪,他又回頭朝這裏看了一眼,轉頭進了間店鋪。
忽然就沒什麽心情了,言蕭又隨便走了走,準備回去,經過一條巷子,裏麵走出個人來,看著她。
言蕭看過去,腳下一停,手指勾了一下肩上的包,走過去。
“怎麽,找人找到這兒來了?”
關躍站在巷子裏,臉側著,眼光看出去很遠,黑沉銳利,鼻梁就像是鑿出來的一樣挺:“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言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家回民開的牛肉麵館,綠底白字的牌子,旁邊印著清真的字樣:“麵館啊。”
“不是那個,旁邊那家,剛才跟你說話的那個人進去了。”
言蕭往旁邊看,的確是剛才宋方進的店,那家店沒掛牌子,隻有玻璃門上貼了兩個字,掉了大半,剩餘的部分很難辨別到底寫的是什麽。
看著的時候宋方從裏麵出來了,手裏提著個紙盒子,上麵寫著“本地草雞蛋”的字樣,言蕭說:“賣特產的吧。”
說完覺得不對,想了一下明白了:“哦,是個窩子。”
關躍看她:“窩子?”
“玩古董的黑話,藏了很多寶貝,可以經常去收購的地方,就被稱為窩子。”
宋方剛才說出來可以淘到寶,進去之前又特地看了她一眼,跟防著她過去一樣,這是同行間的忌諱,怕好貨被搶了,遮遮掩掩的。言蕭覺得自己猜的沒錯,剛才他提著的雞蛋盒子裏,裝的未必真是雞蛋。
關躍沒說話,垂著眼像在思索。
言蕭很快就猜到了什麽:“你覺得朱矛在裏麵?”
“有可能。”
難怪他在這兒了。言蕭往後退兩步,靠在巷子的牆壁上,巷子一人多寬,左右的房屋是老式的,牆壁的磚塊灰藍,她的臉被襯得雪白:“叫我來幹什麽?”
他這樣的也不可能熱情地叫人,剛才走出巷子看著她的那眼,言蕭覺得就是在叫自己,所以她過來了。
關躍腳下移開一步,開了口:“幫個忙。”
“嗯?”言蕭仰頭看他,巷子外麵的光照進來,從她的額角輾轉到鼻梁,白潤的光澤,看在眼裏像玉一般:“什麽忙?”
“你見過朱矛了,他還不知道你是考古隊的,但是他認識我,也認識小王和小石。”
“要我去那窩子裏看看他是不是在?”
“沒錯。”
言蕭靠在牆上,肩頭的包被蹭的滑下來,落在她的臂彎裏,她也沒管,眯著雙眼,一隻腳在地上輕輕點了兩下,有種不羈的隨意。
“請人幫忙就是這個態度?”
逆著光讓關躍的身形看起來格外挺拔,麵前的女人幾乎完全被他身體罩下的陰影覆蓋了,他一隻手插在褲兜裏,那條褲管繃緊,顯露結實的腿形:“你的主要工作就是鑒定這批玉璜,所以這對你也很重要。”
言蕭挑了挑眉,代表自己聽到了,身體站直,伸手進包裏摸出了煙盒,慢條斯理地倒出一根。
最早她抽煙是因為做鑒定工作的枯燥和忙碌,她需要集中精神,而尼古丁可以帶來這種刺激。養成了習慣後卻沒上癮,偶爾想抽一根的時候才會抽。
現在她根本不想抽煙,卻還是拿出了一根。
那支煙被她夾在指間,她靠著牆抬起下巴,細長的煙身衝著麵前的男人,微微挑了一下。
關躍看著她,她臉上的表情很淡,那兩根纖長的手指夾著煙,明明什麽都沒說,卻有種在說話的感覺。
她在指使他。
關躍抿住唇,眉心緊蹙又鬆開,從褲兜裏掏出了打火機。
“呲”的一聲,火光亮起來,他把打火機遞過去。
言蕭說:“低點,這麽高,燒著我怎麽辦?”
身前的陰影又重一層,關躍走近了點,手指摁著打火機放低,火簇在眼前跳躍。
言蕭夾著煙送到嘴邊,身體前傾,朝他湊近。
火光在他的虎口鍍出一層橙黃的光,能看見上麵細細的紋理。他的身體自然而然地靠近,頭微垂,近在咫尺,唇抿緊更顯得薄,下巴上有細微泛青的胡茬,細看的時候很男人。
煙被緩慢地點燃,關躍鬆開手指的瞬間,煙霧後麵的言蕭忽然抬起了眼。
關躍幾乎看清了她長長的睫毛是如何掀起來的。那雙眼睛形狀嫵媚,瞳仁黑亮,落在他臉上,輕轉時有種靈動。
一瞬的對視,他心裏迅速過了一下,大概隻有鑒定師這種善於觀察細微的職業才會造就出這樣的眼睛。
言蕭抽著煙,看進他的眼裏,仿佛他也成了一件值得研究的事物,在她的視線裏被剝開分析,無遮無攔。
指使傲的人,是件很有趣的事。
關躍臉一偏,回避了她的視線,打火機在指間轉了一下:“可以了?”
言蕭緩緩吐出口煙,那陣煙霧拂過他的手指和手臂,繚繞在眼前,她的語氣多了絲興味:“我要是說不可以呢?”
關躍的眼神沉了下來。
言蕭幾乎有點愉悅了。
“考慮一下,看我心情。”
“……”
言蕭背上包出了巷子。
關躍看出去時,她正在街上打橫而過,迎著午後的陽光半眯著眼,嘴裏叼著煙,走路的姿態慵懶閑散,像隻是經過這裏的旅人,什麽都跟她無關。
這女人是故意的。
言蕭沿著街道走了沒多遠,用的時間卻很久,差不多過了有十分鍾,煙抽完了,腳步一轉,朝那間店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那斑駁掉落了一半的字樣寫的是“特產”,但一眼看進去很空,隻有幾隻紙xiāng zǐ堆在牆角,越發可以肯定這是個窩子了。
鎮子不大,攤點卻不少,都是做遊客生意的。但這個季節遊客不多,整條街就顯得很空曠。
言蕭在街上逛了逛,居然看到有人在擺攤賣古舊玩意兒。
一塊藍布鋪在地上,上麵擺放了很多老東西,梳妝盒、木梳、流蘇墜子,大多是工藝品,都不值得留意,隻有一樣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個泛碧的瓷碟,厚胎薄釉,釉色有玉質感,表麵有裂紋開片,這是南宋官窯瓷的特征。不過仔細一看就發現這隻是現代的仿品,仿的還不錯,乍一看也能唬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