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忍饑挨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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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母見到呂品的異狀,本就羞赧的她更是羞愧難當。隻能緊緊地握住呂品的手,讓他難以脫身奔向城門。

    這個時候的呂品心中那還有其它想法?滿腦子都是好吃的!雙腳用力連連蹬地,隻能濺起一陣徒勞的塵煙。

    別看此時的呂品年方六歲,可是氣力已比十幾歲的孩童!如果不是呂母自小習武氣力也是非凡,否則還真不一定能夠留下呂品。

    羅賓看著呂品的樣子也是一陣心疼,對著城門罵道“這幫可恨的市儈之徒!想侯爺在前線上陣殺敵才能保得他們此時的太平享樂,現在竟然這般對待公子!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了,就由得他們去吧。”呂母好容易才把呂品安撫,聲線溫柔地說道,“他們這也挺不容易的。”

    羅賓對著主母微微躬身一禮,又說道“夫人仁慈,隻是我們這般為他們考慮,可是他們卻全然不為我們考慮。”

    呂母看著抱著一根羊腿正大塊朵頤的呂品,探手揉揉他的腦袋,麵容和煦,聲音依舊“大王不是已經為我們賜下了金牌,我們也不能讓大王難做不是?”

    “是,我也知道,這麽一段時間裏王宮內外有一些聲音傳出。”羅賓牙關一咬,話鋒一轉,狠狠道“可是,他們誰敢當麵說出?就連大王都要給侯爺三分薄麵,看他們誰敢在侯府造次!”

    十天後,在一處荒廢的的農家院裏,這是呂品幾人近日來的容身之所。

    呂母召來管家羅賓,輕揉著眉心問道“管家,咱們現在銀兩還能度過幾日?”

    羅賓拱手一禮,順勢不著痕跡地在錢袋上捏了捏,確認了錢袋中確實已經沒有多少銀兩可用來度日。躊躇著想要不說,可不說又能解決什麽?

    聲音低沉,道“稟夫人,度過今日就……”

    羅賓說不下去了。偌大的侯府早就已經變賣一空了!這軍侯府邸若不是大王賜下無人敢買,也恐怕早就已經那去換錢了。

    呂母點頭沒有讓羅賓繼續說下去,她已經明白了,事情終於還是到了這麽一天!雖然已經有了準備,可……

    “真是……苦了我的兒啊!”

    悠悠的歎息從呂母的口中傳出,讓羅賓心中不由“咯噔”一跳!侯府由盛轉衰,未見呂母歎氣;呂品口不能言,未見呂母歎氣;受盡京中冷嘲熱諷,也未見呂母歎氣。此刻呂母突然之間歎氣,著實讓羅賓心中擔心受怕。

    “夫人,您這是?”羅賓小心問詢,生怕一個不小心讓呂母再度受到什麽刺激。眼神示意旁邊正在摘菜的丫環,口型道“好生看著夫人,以防萬一!”

    這丫環乃是呂母的貼身丫環平露,與羅賓一樣遣之不散,決定與呂母共榮辱!否則,也不可能去做一些摘菜這樣的雜活。

    丫環平露也是秀外慧中一點就透,瞬間就看明白了管家的意思,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把摘菜筐挪了下位置,變成麵對著呂母,微弱而敏感地關注著。

    羅賓這才放心,想要在明天到來之前去找到一份生計,於對呂母說道“夫人,我先行告退。”

    呂母早就知道了羅賓這麽幾日來的所作所為,知道他每日從自己這裏退去之後便在附近找活掙錢。可是這裏不比京都,哪裏有那麽多的工作提供給人幹,尤其還是作為一個外鄉人。

    呂母麵露不忍,開口道“如果看到我能幹的活,就接了吧。”

    怕羅賓陽奉陰違,於是又補充道“針織女紅都可以,就算是劈柴也可以!”

    羅賓掩麵而逃走,心中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夠讓呂母去做這些活!不可能讓堂堂侯府夫人去拋頭露麵做這些下人的工作!就算是,真要到了最後關頭用令牌討飯,要舍也是舍去自己身為下人的臉麵!

    工作不好找,一個不穩定的外鄉人工作更加不好找!毫無意外的羅賓又一次的兩手空空的回來。

    夜晚,餐桌之上。

    呂母正襟危坐,呂品狼吞虎咽,管家羅賓與之前摘菜的丫環平露分立兩旁。

    呂母目光從呂品身上收回,看看桌上簡單的餐食,再看看依舊站著的二人,心中唏噓,說道“一塊上桌吃吧,這應該是我們的最後一個正餐了,下一餐會怎樣還不可知。就不要這麽拘謹了。”

    也不怪呂母心中唏噓,呂品的食量與日俱增,明天就連這般簡單的餐食都已經準備不上。說是正餐,隻不過是在給自己臉上巾貼金,這些也不過是尋常人家的日常一餐罷了。

    丫環平露盈盈欠身,回道“謝夫人,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應該恪守好本分。而且,我與管家兩人已經在廚房留飯了。”

    如果說呂品及呂母所用乃是尋常百姓家的日常一餐,那他們留在廚房的餐食又將會是什麽樣子?

    呂母聽後,心中一痛,不容拒絕道“那就拿上來,一塊吃!”

    待到二人把廚房留下的餐食擺在桌上,兩碗一碟。呂母看去,神色頓時大變!

    幾根不知從何處挖來的草根泡在碟中褐色的湯水裏,應該就是菜了;蕩漾著幾粒米花的湯碗,都能看清碗底的紋路了,這應該就是他們的今天的主食。

    這哪裏是正常人的吃食?這樣的飯菜就算是喂豬,恐怕豬都不會去吃!

    一時悲從心來,再難自持,呂母眼淚瞬間決堤。

    羅賓二人見狀頓時手足無措,慌忙想要把自己飯菜端走,隻是這空蕩蕩的房屋之中又還能放去哪裏?

    平露見夫人痛哭,也是眼淚湧出,一點點挪到呂母身邊,想要安慰些什麽,可話到口中卻也化成一聲聲抽咽。

    羅賓背過身去,透過房門看著滿天星光,目光閃爍中竟也有了幾分晶瑩。口中喃喃“哭吧,哭吧,哭過之後就好了……”

    這個時候的呂品也不吃了,歪著腦袋眼睛看看著愈哭愈凶的母親,混沌的眼睛裏看不出他小小的腦袋裏在想著些什麽。或許,除了吃,什麽也沒有;又或許,從這一刻開始就有了些什麽。

    呂品看看手中啃得還剩下一點的雞腿,不舍地放下,小手一點一點的伸向了母親,似乎是想要去安慰母親。可不知是心中有了想法,還是本能的驅使,小手一下子就這麽懸停在了空中。

    似乎是遲疑了下,小手轉回拿起啃得隻剩一點肉雞腿,漸漸移向了母親嘴邊。

    呂母哭地傷心,想要把多年的苦悶一下全都宣泄,正在這時鼻間嗅到一股香氣,悲傷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便又得到另一個信息,嘴唇被一個油膩之物堵住。

    呂母“唰”地張開眼睛,淚眼朦朧下她看到一雙混沌迷茫的眼睛,這是她兒呂品的眼睛她又怎會認不出!

    我兒在看我!

    我兒竟還把雞腿給我吃!

    呂母心中一喜又是一痛,眼淚又是落了下來。喜的是呂品終於有了變化,不再是那個隻知道吃的孩子;痛的是現狀的無力,過早地讓他經受了磨難。

    呂母伸手拭去臉上的淚水,抓著呂品的手沒有費多少力氣就把雞腿送還到他的嘴邊,撫摸著他的頭,溫柔道“小品真乖,都知道疼娘親了。不過娘親不喜歡吃肉,你自己吃吧。”

    呂品看著手中的雞腿,似乎對它的失而複很是疑惑,不過卻還是一口就把它給吞入口中,轉頭又是半盆米粥下肚。

    對於呂品的這一變化,丫環平露也是看在了眼中,忙趁機勸慰,呂母情緒這才漸漸好轉。

    而羅賓也在平露的勸聲中明白了前因後果,目光上下再度打量起了呂品。如果呂品能夠有了神智,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呂品的飯量是與日俱增,而同樣的他的氣力也是不同往日。如果恢複神智,隻要稍加習武便會是軍中的一員猛將!屆時便會衣食無憂了。

    可,日子還要一天天過,飯還要一口口吃。今天已然過去,明日還要為明日的生計打拚。

    一夜無言,除了呂品,所有人夜晚都不敢有太大的活動。清湯寡水的吃食本就提供不了太多的能量,又豈敢隨意折騰浪費。

    室外,星光漫天、月光悠悠,明天一定會是一個好天氣。

    就在這天空之上,虛空而立著兩個人,月光之下憑添一股仙意,隻是麵目隱在月影之中看不真切。

    隻聽其中一人說道“終於快了!幾千年的籌算,終於要開花結果。能不能揚眉吐氣,屆時便要仰仗你的手段了。”

    另一人把頭向上一揚,傲驕中略帶一絲聽多了的不耐“囉嗦。”

    這人便不再多言“那好,我更先告辭了。”

    說完身形一閃,就此消失不見。

    “唉,苦命如我……就是一個勞碌命。隻是之前就定好了的,現在也不好反悔,真是虧大發了!嗯,不行,這還有一段時日,我可要好好準備準備才是。”

    留下的這人,也沒有停留太久,便也一個閃動不見蹤影,隻是不知要準備些什麽。

    第二日,天亮。

    沒有雞鳴,雞已被殺吃;沒有鳥叫,鳥已被捕吃;就連蟲聲,也沒有。

    儼然成了一個生命的禁區。

    呂母有氣無力地坐下,手中攥著呂品的手腕不讓他順著味道跑走。管家羅賓與丫環平露各自扶持著柱子、椅子努力站著,努力不露出外強中幹的樣子。

    看著嗷嗷待哺的呂品,呂母知道,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在溫飽麵前,尊嚴什麽的真的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