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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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間, 每次來,對方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雖然不明顯, 可陸易在這安逸的地方待久了,也總能聞出來。 對方從來不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易也一直壓在心裏沒問, 直到有一天, 對方身上的血腥味顯然加重了不少,他這才拽住了來人的衣袖, 激烈質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受傷了?”
容謙一愣, 待看見陸易那雙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通紅的眼眶, 本來雲淡風輕的表情卻瞬間變得不知所措起來,一直能言善辯的舌頭也打了結, 張了半天也沒能說點什麽, 最後隻能一把將他攬入了懷中,低聲安慰道:“師兄,你放心, 這些都是別人的血,我半點沒受傷。”說著, 又拉著陸易的手去摸他的衣服, 隻見上頭的血跡早已幹澀,顯然不是容謙的。
“那你告訴我,外頭,到底發生什麽了?”陸易卻不想隻聽這個解釋, 一把推開他,冷冷的說道,“你最好如實告訴我。”
“……”對上他不認輸的目光,容謙到底還是妥協了,他長歎了一口氣,重新將人攬入到自己懷中,盡量將事情說得輕巧些,“也沒什麽,就是魔界那邊與修真界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陸易臉色一白,按照劇情,這起碼要再過許久才會發生,怎麽會發生得這麽快,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那冰城?”
“師兄放心,冰城沒事。”容謙說了這句之後,生怕他不信,便施了個法術,空中瞬間聚集起無數靈子,匯成了一塊大屏幕,屏幕上,正是陸易擔心的冰城。城池還好好的聳立在那裏,遠遠有一隊人馬正從城門走出來,陸易恰好認得領頭的人,是他一位族叔,雖然臉上多了一道傷痕,可表情卻不見頹廢,倒是多了幾分意氣風發,顯然好得很。
“這場戰爭快完了,剩下的隻是幾個跳梁小醜而已,等過了這段時間,我便接你出去。”容謙溫柔的在陸易額頭上印下一吻,“隻是這些時日,還得委屈師兄了。”
“讓我同你一起出去。”陸易卻不想一個人待在這,也顧不得追究容謙剛才的所作所為了,急忙拉著對方的袖口說道,“別太小瞧我了,我又不是那些弱得連個武器都提不起的家夥!”
容謙卻搖了搖頭,拒絕了這個請求:“不行。”
“為什麽?”陸易是真生氣了,“你這家夥,是在小瞧我不成?我堂堂一個大男人,憑什麽要躲在這裏?”就是修真界那些女流之輩,此時也定是在奮勇殺敵,陸易並不想落在旁人後頭。
“這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容謙忙攥住了他的手腕,道:“有人在窺探異火!我不能讓你出去!”
“那又怎麽樣?難道每次有人肖想異火我都得躲在這種地方?等你處理完再出去?那是懦夫的行徑!我要出去!”
“不行!你不能出去!”
……
這次,他們真吵了個天翻地覆,一直到最後,他們不歡而散。
容謙照舊一個人走了,陸易不是沒想過跟在對方後頭,可惜那人太警覺,到頭來,陸易除了碰了一鼻子灰便什麽也沒得到。
於是他每日除了練功,又多了件事情,那就是找出口,可惜靈力試探了一遍又一遍,也是無功而返。
這些時日,容謙似乎是鐵了心不讓他出去,竟然連看都不來看他了,陸易被氣了個半死,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叉腰詛咒了這家夥千遍萬遍,又在心裏頭暗暗發誓,等這人下次來,他一定要給他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
等啊等,終於讓他等來了這一天。
那天,陸易正在洞府裏跟個無頭蒼蠅一般四處轉悠,突然聽到北麵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那聲巨響和尋常容謙進來時不一樣,陸易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外敵入侵,他默不作聲的卸下了腰間那柄軟劍,施了個隱身術,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看見的,卻是一個半邊身子沾滿了血跡的容謙。
容謙身旁有一個女人,盡管模樣狼狽,卻是毫發不傷,陸易覺著她麵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對方到底是誰。
那女人用法術將容謙的雙手縛在了身後,自己也站著不動,她的袖口飛出了幾隻蝴蝶,在石室裏頭慢慢的轉悠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麽。陸易沒敢輕舉妄動,他直覺這與自己有關,待蝴蝶飛到他睡過的被褥上,吃過的食物上時,陸易看到女人的眼睛亮了,嘴角也泛起了一絲微笑。可這微笑沒能持續多久,因為那群蝴蝶始終沒能找到他這個人。青冥幽火掩去了陸易所有的氣息。
得知這個消息,女人顯然有些氣急敗壞了,見容謙就垂著腦袋站在她身側,她憤怒地從腰間抽出一根鞭子,惡狠狠地揮鞭就是一陣亂抽,隻聽見啪的一聲,容謙的後背便被鞭子重重的抽了一記,他本就失血過多,此時,居然就那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慘白的臉色,緊閉的雙眼,無一不讓就在暗處觀察的陸易氣得發抖,卻偏又無可奈何,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衝上去,兩人都得死。
他不知道女人到底是怎麽進來的,是否還有後手,縱使是要救容謙,也不能急於這一時。
陸易硬生生的憋住了,隻那拿著劍的手,卻早已攥得發紅。他兩隻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昏迷不醒的容謙,隻顧著在心裏盤算該如何把人救走,卻忽略了女人臉上那堪稱詭異的微笑。
女人一個石室一個石室的搜尋,終究是累了,思索了片刻,她便從袖口又掏出幾個紙片人,讓它們將容謙綁到了她附近的石柱上,做完這一切後,她竟是乏了,隻差了幾個紙片人看守此地,自己便去了旁的石室睡覺。
見人一走,陸易心頭大定,他沒急著出手,總是心裏急得發慌,他也耐心的等了三天,這三天裏,他找到了之前女人強行闖入的地道,也找到了許多救急用的丹藥,更是摸清了女人行動的規律。沒找著人,她便在這洞府裏亂發脾氣,甭說是容謙,就是她手下那些紙人,也被她撕碎了不少,發出陣陣慘叫聲。看著那雪白紙麵上逐漸湧出的鮮血,陸易隻覺得毛骨悚然,往日裏修真界甚至是如今魔界所用的這類式靈,幾乎都是以自己的鮮血或靈力為媒介,拿活人當媒介的,他隻見冰城那些被封存已久的古籍記載過。
他太過擔心容謙的狀況了,好幾次湊近瞧,險些被鎮守此處的紙人們發現,若是為了保險起見,為了安全著想,陸易少不得還得再藏一段時間,可瞧見容謙身上的斑斑血跡,他便忍受不了,恨不得從暗處衝出來,一劍了結了那個妖女。
於是,隻觀察了三天,陸易便迫不及待的開始了自己的行動,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救出容謙。
他特地挑了一個那女人不在的時間,那地方隻有紙人鎮守,雖然它們大多都是元嬰後期的實力,一起對付會比較麻煩,可於陸易來說,他並不需要對付它們,隻需拖住它們一小會便是了。
而這,一個用心製了三天的束縛陣便可解決問題。
趁著那些紙人們亂成一團,陸易急忙上前,用劍挑開容謙身上的繩子,俯身伸手,想要將人扶起來,對方的頭一直垂著,陸易看不見他的表情。
可他剛剛碰到容謙的手,對方忽地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大於平常人的力氣險些將陸易的手腕捏碎,隻是此時,手腕上的疼痛反倒算不上什麽了,他的心口被人一劍刺穿,一股大力扯著他的後頸,將他一把丟到了牆上,陸易被這股大力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他渾身無力的趴在地上,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做工精巧的繡花鞋。
繡花鞋旁邊,是一雙白色的靴子。
女人讓紙人將陸易的腦袋強行抬了起來,當著他的麵,親昵地撫摸著男人俊朗的臉龐,紅唇輕啟,吐氣如蘭。
“怎麽樣?沒想到吧?”她塗滿了蔻丹的指甲輕輕刮著容謙的下巴,複又充滿□□的在對方唇瓣上停住了。“他現在,可是我的人了。”
陸易氣得渾身發抖,身體掙紮著想要起來,卻又被紙人給按住了,插入他胸口的那隻匕首此時還在吸取他的靈力,丹田裏的異火也察覺到了不妙,躲在陸易的丹田裏,死活不肯出來。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陸易厲聲問道。
“做什麽?隻不過種了根傀儡線罷了。”女人倒是回答得異常爽快,似乎沒有遮遮掩掩,也許是因為陸易已經是她手上逃不出去的俘虜了,心情大好的她便大發慈悲的多說了幾句話。“擔心他,你倒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要知道,他的身體,我留著還有用。可你,已經快沒用處了。”
陸易知道她在說什麽,因為他察覺到體內異火的力量居然也開始慢慢流逝了,雖然隻流失了那麽一丁點,陸易還是忍不住啐了女人一口:“你真卑鄙!”
口水沒能吐到女人臉上,隻吐到了女人那雙繡花鞋上,可這已經足以讓女人臉色大變了,她又一次抽出了纏在腰上的鞭子,對著陸易那張臉,眸光裏閃過一絲恨意,抬手便是一揮。
鞭子抽在肉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可陸易卻沒感覺到一絲疼痛,他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那道身影,那雙白色靴子的主人,居然突然轉身,擋在了他麵前,用身體攔下了這一鞭子。
女人亦是不敢置信,她喃喃的道:“不……不可能……我的傀儡線怎麽會失敗?你剛才不是還……”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就悟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忠心耿耿的紙人早已經湧了上去,將容謙撲倒在地,恰好與陸易臉對著臉,那雙昔日神采飛揚的眸子此刻沒有一絲亮光,陸易剛升上來的心又火速的落了回去。
女人猶自笑著:“癡情種!還真是癡情種!倘若他的神識不出來,乖乖躲在裏頭兩三個月,恐怕還真能殺我個措手不及,可他乍一逃出來,居然就為了你,不惜神魂大損,就為了擋下那一鞭子……”
“小子,你還真是我的福星,這小子油鹽不進,對誰都警惕得可以,當初若不是因為你,他也不會這麽輕易掉進我的圈套裏,如今又是因為你,他居然不顧大局,本能的先替你攔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話說到後頭,她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了。
可這話,聽在陸易耳朵裏,卻是讓他如遭雷擊,甚至一時間裏僵直了身子,到了無法動彈的地步。
容謙,是因為他才……
怎麽會……
他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覺得自己如何如何,可轉眼之間,他便成了容謙身上唯一的弱點了嗎?
為什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陸易的腦海裏亂糟糟的一片,幾乎到了無法思考的地步,他麵前就是容謙那張沾滿了汙垢的臉,鮮血自他口中溢出,沿著那一絲血線,流到了地上,甚至多得染紅了陸易的手指。
是我害的他……是我害的他……
夢魘般的聲音猶如魔咒一般不斷在陸易的腦海裏響起,他的眼眶逐漸濕潤了,模糊了手指尖那一抹鮮紅,不經意間,他竟然想起了與這絲毫沒有關係的事情。
那是陸家的祠堂,一代一代的祖宗牌位矗立與此,卻是數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了。
他就跪在那無數牌位之前,身後,是陸單以及各位長老。
“冰城陸家第五十四代長孫陸易在此起誓,絕不將異火交與旁人手中。”
緊迫之際,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