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左小姐和範青的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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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見院子裏好幾名女兵都福了一福,齊聲叫道“恭迎大將軍。”慧劍一身戎裝,她拱手拜見。
範青一眼就看到了左小姐,一名站在院子當中的高個少女,模樣還算俊俏,不過臉色蒼白,渾身輕輕顫抖,十分害怕的樣子。
範青走到她身前,笑道“我是闖營大將軍範青,你是左帥愛女左明珠小姐麽?”
左小姐依然站在原地,嘴唇微微顫抖,也不施禮拜見,隻是怔怔的看著範青。這時刻,左小姐心中出現的一個奇怪的念頭,這人就是大將軍啊!怎麽跟想象中的模樣完全不同,即不是威猛的武士,也不是文質彬彬的文士,而是一個陽光帥氣的年輕人,看年紀比自己哥哥還小,難道這人就是名震天下,擊敗自己父親的那個範青?
範青微笑著看著左小姐,心想,“這小妞似乎嚇傻了。”為了緩和氣氛,他笑著環視院子道“這院子裏種植的花草不錯,是你弄的麽?”
慧劍在一旁見左小姐手足無措的樣子,輕輕拉扯她的袖子,小聲說“拜見大將軍啊!”
左小姐終於緩過神來,她盈盈拜道“左明珠拜見大將軍!”
“左小姐不必多禮!”範青笑道,“請起。”
左小姐站起來,這次卻不敢再看範青的麵孔,她垂著頭,看到範青一雙鋥亮的黑色馬靴,右側馬靴上麵垂著他的佩劍,口中輕聲道“大將軍謬讚,這院子裏的花草是小女子打理的。”
“好啊!花團錦簇,修剪的非常漂亮,左小姐好手藝。”範青笑著讚道。其實他對花草全無研究,隻是覺得這院子中花草繁茂,看起來養眼罷了。
左小姐臉頰微微一紅,又福了一福,道“多謝大將軍誇讚,小女子也是跟著紅帥身邊的姐妹們學會的。新學乍練,沒有章法,大將軍喜歡什麽花?”左小姐已經平靜下來,覺得範青這麽年輕,語氣表情和煦,說話也很有禮貌,心中便不怎麽害怕了,還反問了一句。
範青愣了一下,他其實完全不懂花草,剛才隨口讚了一句,也隻是不想氣氛太過尷尬罷了。聽左小姐一問,便隨手向一株芍藥一指笑道“這芍藥長得不錯。”
慧劍微微一笑,感覺有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範青受窘呢!其實這株芍藥剛剛買來,還沒經修剪,雖然枝繁葉茂,但樣子卻不美觀。
紅霞笑道“請大將軍進廳喝茶,大將軍有事要找左小姐商議,不然剛才就和紅帥一起走了。”
左小姐這才知道原來剛才聽到雜亂的腳步聲,是紅帥離開帥府,出征去了。
範青在眾女的引導下,走入客廳,客廳裏麵也十分雅致,這裏原來就是左小姐的繡閣,詩書琴畫各種玩意都一應俱全,桌上還擺著字帖,是左小姐剛剛給姐妹們講書時寫下的字。見到範青看到自己的字,左小姐又有些害羞,連忙上前福了一福道“小女子的字太醜了,請大將軍見諒。”說完,把字帖收起來。
範青眼尖,已經看到是清一色的小楷,十分整齊秀氣,這書法比他強多了。範青點頭微笑,表示讚許,左小姐還是他來到明末見到的第一個大家閨秀呢!
他看到桌上的書頁裏寫的是烈女傳中曹令割鼻的故事,笑道“你們在講書麽?曹令割鼻?”
紅霞笑道“是啊!剛才左小姐在給我們講曹令割鼻的故事,我們還議論一番呢!”
“哦,怎麽議論的?”
“有的姐妹覺得可惜,認為曹令在那種情況下可以改嫁,當然,也有姐妹認為曹令很有氣節,要麽書中怎麽會對她大加讚揚呢!”紅霞說道。
左小姐把字帖收好,她心中很好奇範青的想法,就忍不住問“不知大將軍怎樣看待曹令割鼻的事情?”
範青微微一笑道“丈夫死掉了,妻子為什麽要守節。反過來行不行?妻子死了,丈夫也守節,這才公平嘛!”
眾女子都是一笑,紅錦笑道“女子給死去丈夫守節,這是千百年來定下的規矩。男人本來就比女人地位高,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範青笑道“自古以來傳下來的規矩未必就是對的,女人也是人,也應該有主動追求自己愛情、事業和幸福的權力,為什麽要給女人帶上厚重的枷鎖,不許這樣,不許那樣!這就是欺負人。這世上不管什麽原因,隻要是欺負人,就是不對的。人生而平等,女人也和男人一樣,有平等的權力。書中為什麽要讚揚曹令,因為他們想把欺負人的規矩代代傳下去,讓女人自己都覺得低人一等,自己被欺負是天經地義,是應當應分的,這就很可悲了!曹令被這些思想糊弄,不但守節,還為此毀容,這就是一個悲劇。我想她心中是很痛苦的,卻又不知痛苦從來而來。如果我能見到曹令,我就對她說,不要守節,你到闖營來好了,你不但可以像男人一樣做事,還可以自由的追求幸福,在我麾下找一個德才兼備的將領做夫君,快樂的過一輩子!”
這種男女平等的現代觀點,對範青來說很普通,但在那個時代可謂是驚世駭俗。但範青又說的十分幽默,把眾女都逗的笑了起來。
左小姐也跟著笑了,她感覺範青真的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年輕、幽默、平易近人。隨後,她又回味範青的話,越想越覺得與眾不同,這時代大概沒有哪個男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又想,紅帥能在闖營成為一營之主,大概也是因為遇見範青了,換一個男人也不能容下這樣的奇女子。
範青又笑道“所以,我希望你們做為紅帥的親兵,也都像紅帥一樣,大膽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不要讓幸福從身邊溜走。”他是一名年輕男子,卻對一群未出閣的女孩說這樣的話,在古代這就屬於下流的言行了。可他笑著說出來,好像很正常,很普通的,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周圍的女兵有的笑嘻嘻,有的紅了臉頰,低下頭,隻有慧劍臉上出現若有所思的樣子。
左小姐不說話,隻是用異樣的眼神偷偷看了看範青,這真是一個特立獨行,與眾不同的男子啊!
正好這時,範青的眼光也轉向她,兩人一對視,左小姐慌忙低下頭去。
範青笑道“左小姐以為我的看法如何?”
左小姐心中砰砰的跳著,輕聲道“大將軍的看法很有道理,隻是與這世間大部分男子的想法不同。”
範青笑道“這世間大部分的男人都很自私,他們為了欺負女子,故意編造出來好多故事,故意欺騙女人,就如你剛才看的烈女傳一般。所以,你們不要上當,自己受了騙還不知道。”
左小姐不知道怎麽回答了,隻是輕輕點頭。
範青笑道“我這次來,可不是給你講大道理的。我是有事情想請左小姐幫忙。”
左小姐趕快站起來,福了一福,道“小女子是大將軍所救,如有所托,小女子盡力而為。”
範青微笑點頭,覺得左小姐年紀不大,卻很會說話,她其實是被範青設計擒來,但她偏說是範青救了她,對自己被囚禁的情況也隻字不提。因為她如果表示不滿,對目前的處境毫無用處,且惹怒了範青,還有生命危險。
範青滿意的笑道“左小姐是明白人,應當知道我與你父親本來並沒有深仇大恨,因為一些誤會,所以才造成現在這種局麵。其實我心中對左帥向來欽佩,覺得這樣兵戎相見,對湖廣河南的百姓也是一場災難,多少家庭因此破碎,流離失所,餓殍遍野,我見此情形,心中不忍,我想左帥也是仁義之人,定然心中也不好受,所以想讓小姐修書一封給你父親,說明情況。”
左小姐很聰明,立刻就明白範青是想和父親和談的意思,她趕快道“大將軍有令,小女子莫敢不從,這封書信小女子定然按著大將軍的旨意書寫。隻是小女子年紀幼小,人微言輕,未必會引起父親大人的重視,怕不能完成大將軍的任務。”
範青笑道“左小姐也不必寫軍國大事,我自會再修書一封,送給乃父,說明我的想法。大小姐隻需把你在闖營的實際情況寫給你父兄看,讓他們知道闖營的誠意就行。”
左小姐立刻明白範青是讓她寫明闖營對她的優待,便道“小女子明白,定會把大將軍的救命之恩,以及在紅帥府上,紅帥和眾姐妹對小女子的照顧,寫的一清二楚,讓父親知道大將軍和闖營的仁義。”
範青見左小姐一點就透,很高興,道“那就麻煩左小姐了!”
隨後範青問了問左小姐在紅帥府上生活的情況,又說明了一下闖營的宗旨,就告辭離開紅帥府了。在回住處的路上,他還在想,這左小姐年紀不大,心思卻很靈敏,也很會說話,難怪能博得紅娘子的歡心。
範青帶著親兵騎馬沿街而行,襄陽城的商鋪大多已經恢複營業,酒樓商鋪都開門了,隻是不如往日熱鬧,街上行人也不多。
範青知道這是由於戰爭,外地商船斷絕的緣故。襄陽靠著漢水之濱,自古以來就是交通要塞,有“南船北馬,七省通衢”之稱,外來商船是襄陽經濟繁榮的主要原因。隻有盡快和左良玉和談,讓商業恢複正常,襄陽城才能繁華起來。
範青騎馬馳到城西的一個大衙門前下馬,這是襄陽城原來的知府衙門,現在成了範青管理襄陽民政的中心。
走入衙門,許多文書和低級官員紛紛拱手做揖,深深的彎腰施禮,還有一些青衣仆人跪在地上叩拜,範青隻是向他們微微點頭。這些人大多都是襄陽城原來的官吏,因為一時間找不到那麽多的文職官吏,就從襄陽城原有官吏中挑選了一些。
走入正堂,早有幾名高級官員迎了出來,領頭的是王奎。他在開封之戰中表現的很厲害,後來又反對周王的壬癸之計,寧可丟掉性命也不屈從周王,證明他人品也不錯,因此被範青相中,先在小袁營中當臥底,表現也很好,這次直接提拔為管理襄陽的節度使。因為現在闖營還沒有正式的官製,便模仿唐製,稱管理一片地區的最高長官為節度使。
王奎將範青迎入大堂,請範青在太師椅上坐下,他和另外幾名幾名文官都是從開封過來的,一起在旁邊躬身施禮。
一名仆人端上一杯茶之後退下,範青喝了一口,笑道“這茶不錯啊!”
王奎笑道“這是從衙門後院找到的,應該是襄陽知府姚運熙的存貨,定然是上品。這個大貪官,吸食百姓的民脂民膏,從他內宅搜出來一百多萬兩銀子,還有數不清的寶貝。他如果不是被咱們的炮彈砸碎了腦袋,估計也得被砍頭,掛在城門口。”
範青點點頭,笑道“便宜了這廝。”
襄陽城破,雖然範青優待明朝官員,但貪官汙吏,民憤極大的官紳也殺了二十多個,腦袋都掛在襄陽城門上示眾。
範青隨後問起,這幾日襄陽各地的情況。
王奎歎氣道“果然不出大將軍所料,襄陽附近的百姓不如河南百姓那麽熱情,他們把咱們看成外鄉人,明裏不敢反抗,暗裏卻在搞一些小動作。”
範青微微冷笑,道“百姓無知,隻要宣傳到位,不會與咱們作對的,這裏麵有一些襄陽當地的土豪大家在作梗吧!”
王奎道“可不是麽!前兩日雙溝口的農民暴動,殺了咱們派去的官吏,現在已經查明是當地宋姓大家在暗中鼓動,贈予錢糧。”
範青臉上露出一絲殺氣,冷笑道“這群土豪大家,咱們去征糧,他們訴苦,拿不出糧食,現在卻能暗中出錢糧搞破壞,簡直是豈有此理。雙溝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派白旺去了,殺一儆百是必須的。”
王奎看範青的神色心中一寒,知道闖營恐怕要在雙溝大開殺戒了。這一年多,範青處理事情手段越來越強硬,動不動就殺人,已經有了上位者的鐵石心腸,也讓屬下對他更加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