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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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些遠處傳來的聲音,隨著他們的前進而變得越來越響,就好像是暴雨即將來臨之前的雷聲,從遠處到近處,最後回蕩在自己的耳邊,炸裂的聲音幾乎要將他的耳膜撕破。
這些景象,氣味,聲音混雜在了一起,構成了戰場在蔣偉國心中的最初模樣。
之前攻擊炒米店的戰鬥,他並沒有參與,甚至是被秦時明特地安排到了隊伍的最後方。
等到他抵達炒米店鎮上的時候,這裏的戰鬥早就已經結束了。
他甚至無法找到日軍的屍體,因為那些日軍的屍體已經被集中焚燒,發出來衣物焚燒的味道,還有夾雜其中的肉焦糊的味道。
蔣偉國後來才意識到了,那夾雜在刺鼻氣味之中的焦糊味道是什麽。
他追隨著張小刀的身影,可是在他的大腦之中,卻是反複地播放著那傷員哀嚎的場麵,那血肉模糊的身體。
他有一種強烈的嘔吐的衝動,可這樣的衝動讓他覺得恥辱。
一個軍人不該如此,因為前方他要見到的場麵,隻會更加的血腥,更加的殘酷。
如果他連這些都無法忍受的話,那就不配稱之為一名軍人。
想到這裏的時候,他就將那已經到了口中的嘔吐物,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那味道有些酸澀,是胃酸和食物混合之後的味道。
張小刀繼續向前,他們穿過一處很深的壕溝,然後經過他們構築起來的土木工事,終於接近了前線正在戰鬥的地方。
此時正有士兵不停地從後方趕過來,誌願者前方作戰的部隊。
張小刀將他帶到這裏,日軍迫擊炮和戰防炮轟炸的聲音,已經震耳欲聾。
“看到了嗎?那裏就是你想看的戰場了,怎麽樣,滿足了吧。”
張小刀說著,指了指前方。
蔣偉國探出頭去,想要去看得清楚一些。
可他剛剛試圖站起身來,就被張小刀一把拉了下來。
“你找死啊,沒有看到那些人都貓著腰,生怕自己的腦袋從壕溝裏麵暴露出去。
你看著頭頂上的天空藍幽幽的,可是你不知道,在壕溝上麵,大概十多公分的位置,甚至是更低一些的位置,就有日軍的子彈在貼著地麵飛行著。”
說著,張小刀就將自己的鋼盔摘下來,然後用一旁的步槍支起來,暴露在壕溝之上。
隨後,他就開始倒計時。
“5,4,3,”
正在這個時候,那鋼盔當地一聲,就從槍托上麵落了下來。
一發日軍發射過來的子彈,精準無誤地命中了這個鋼盔。
張小刀此時不說話,隻是將那落到地上的鋼盔撿起來,然後指著上麵還冒著白煙,有些灼燒的彈孔說道:“看到了嗎?要是你剛剛把腦袋探出去,這個彈孔就不在這個鋼盔上麵了,而是在你的腦袋上麵。”
聽到這句話,蔣偉國這才意識到,方才張小刀將自己拉下來,其實是救了自己的性命。
若是自己剛剛一直在那裏觀察前方的情況的話,隻怕對麵的日軍步兵,很快就可以鎖定他的腦袋,將他一槍打爆。
“小鬼子的槍法這麽準的嗎?”
蔣偉國心有餘悸地說道。
張小刀將那鋼盔扣在他的腦袋上麵說道:“不然呢,對麵的小鬼子槍法準得很,我們很多拉下來的戰士啊,都是腦袋上被打了一個洞。
這鋼盔防禦一下流彈和彈片還可以,真要是正麵飛過來的子彈,絕對可以被直接打穿。”
說完之後,他就指著前方說道:“現在,你還想去前麵看看嗎?那才是真正的戰場呢,比你剛剛看到的可是殘酷多了。”
說著,他就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意。
在張小刀看來,這個陳參謀,看上去就是一個公子哥,根本無法接受那樣血腥的畫麵、自己剛剛用那個被打穿的鋼盔嚇唬一下他的話,那麽說不定這個陳參謀就會自己申請不再去往前方了。
畢竟到了前線,張小刀不要說是保證他的安全了,他連自己的安全也無法保證。
誰知道什麽時候小鬼子的一發炮彈,就正好落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那個時候什麽戰鬥經驗都不好使了,小鬼子的炮彈可以將你的身體撕成碎塊。
“不行,我還是要去前線去,我想要看看真正的戰場是什麽樣子,我想要和那些士兵們一起作戰。”
說著,蔣偉國深吸一口氣,扶正自己腦袋上麵的鋼盔,掏出來自己的勃朗寧手槍。
看到這裏,張小刀無奈歎息一聲,然後說道:“那咱們可要說好,一會兒過去的時候,你可得聽我的話,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不然的話,我馬上把你拉回去。”
“沒問題,我可以接受你的指揮。”蔣偉國說著,就向著張小刀敬了一個軍禮道:“現在,你是我的長官了,張長官,請指揮你的士兵戰鬥。”
聽到這句話,張小刀就哈哈一笑道:“你這家夥,有的時候還挺有意思的。
行,跟著老子,我保證你不死。”
這樣說著,張小刀也進入戰鬥狀態,將手中的槍支檢查一番,帶著蔣偉國就順著冗長的交通壕向前方移動。
大概三十米左右,日軍炮彈的爆炸聲,就已經震耳欲聾了。
那聲音比方才蔣偉國在後麵聽到的更加真切,更加刺耳,仿佛一根針一樣,在他的耳膜上麵反複地戳刺著。
他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耳朵,可在一旁的張小刀卻大喊道:“捂耳朵幹什麽,捂著耳朵還怎麽聽我的指揮。”
說著,他指著前方道:“走,跟著老子。”
這樣說完之後,他拉著蔣偉國,就已經進入了前方的射擊陣地。
蔣偉國剛剛進入這裏,就看到在趴在沙袋上麵,對著前方敵人進行射擊的一個三團士兵,被直接打穿了腦袋。
那鮮血從士兵的頭盔縫隙之間,濺射到了蔣偉國的臉頰上。
他下意識地停在那裏,伸出手來,用他那白色的手套,撫摸著臉上的鮮血和黃白之物。
“他”
蔣偉國哆哆嗦嗦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