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借宿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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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年就是新德六年了,這一年恰好是三年一度的會試之年。

    過完年,禮部、順天府等就開始籌備起了會試。而會試主考官、同考官,以及殿試讀卷官的名額遲遲沒有定下來。

    每一屆會試都會有許多新的學子走進朝堂,他們或許就是未來朝廷的肱股之臣。作為考官,可以將這些學子收入自己門下,讓他們成為自己的門生,這是擴大實力的好機會,還能暗中提拔自己看重的人,是以裘太後一派十分看重會試考官的名額。

    元帝自然也不會妥協,讓即將踏入朝堂的學子成為裘太後的人。

    後來,張安夷提議道:“皇上,這主考官之位不如讓孫大學士擔任。”

    這個孫大學士是個一心鑽研學術的大儒,對聖上也是忠心耿耿。

    元帝想了想覺得這個提議不錯,道:“孫大學士也是三朝大儒了,可有人有異議?”

    其實原本張安夷擔任主考官的呼聲很高。

    張安夷是本朝第四個連中三元的,也是最年輕的一個,從武帝在位時期開始,相繼纂修了《光華崇帝實錄》、《光華聖典》等,還擔任了《平樂大典》的總修纂。若論才學,除了一些年邁的大儒之外,無人能及他。而他之所以還略遜色於那幾位大儒,不是才學不夠,而是年紀不夠,相比那些已過花甲的大儒,他還太年輕了。

    讓一個直觀學術,不問黨派之爭的大儒擔任主考官再合適不過,接下來同考官就是元帝和裘太後這邊互相爭名額,幾乎是一半一半。

    其中,沈未也在同考官之列。

    當知道張安夷不是這次會試的主考官,也不在同考官之列,張府有一個人十分高興——張安朝。

    兩屆落榜,一屆回避,他始終與金榜無緣。可是他心裏依然存著幾分念想,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想要繼續考。

    阮慕陽聽說張安朝還要參加會試,不知道說什麽好。

    “三弟看來是瞞著府裏所有人準備了許久。”與張安夷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說道。

    她下意識地覺得張安朝和陳氏先前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出來,是在防著他們。

    張安夷笑了笑,動作溫柔地撫摸著阮慕陽還未隆起的肚子說:“其實他大可不必這樣。若是他真的能憑本事考上,我也不會阻止他。”阮慕陽懷張青世的時候,一開始他並不在她身旁,這一回像是要彌補一樣,把所有的溫柔和寵溺都給了她。

    享受著此刻的溫情,阮慕陽勾了勾唇。這一次有喜,早早就開始調養身子,她的氣色倒是比平時還要好一些了,臉上也比以前稍微圓潤了些,皮膚白皙剔透。

    她知道張安朝若是真的能考上,張安夷必然不會阻止他。她知道他對張家的人都是存著比對旁人更多的包容的。

    張安朝和陳氏的這番舉動未免太小家子氣。

    可是會試結果出來的時候,張安朝依舊榜上無名。

    阮慕陽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微微地歎息了一聲。

    第二日她在府裏找張青世回去喝藥的時候,遇上了陳氏。張青世頑皮,十分不愛喝藥,每回喝藥都要鬧上好一陣,要阮慕陽親自哄才行。

    “二嫂。”陳氏看著阮慕陽的目光有些閃躲,似乎十分尷尬,又似乎還夾雜著別的情緒。

    阮慕陽看破也不點穿,點了點頭,也不提會試的事情,而是問:“三弟妹可有看到廿一?”

    陳氏搖了搖頭。

    阮慕陽也沒有跟她多說,打了聲招呼就去找張青世了。走著走著,她回味起了陳氏剛剛的眼神,除了尷尬之外似乎還有一絲——怨懟。

    莫不是她跟張安朝將落榜的事情怪在了張安夷頭上?

    今年的會試和殿試尤其讓人關注。最後殿試金榜出來的時候,朝中眾人更是翹首以待。

    一甲三人之中:新科狀元吳貞來自寒門,苦讀了十年終於熬出了頭,榜眼來自金陵周家,與裘氏一族沾親帶故,顯然是裘太後的人。探花姓楚,國子監監生,浙江餘姚人,在當地也是個大戶。

    將所有金榜題名的學子安排好後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一甲三人自然是進了翰林院,另外,二甲、三甲之中也有兩人被點進了翰林。

    吏部和吏部忙了大半個月終於輕鬆了下來。傍晚時候,張安夷和沈未一同從文淵出來,聊起了這一科金榜題名的學子。

    “一甲三人之中榜眼是裘太後的人,裘太後現在正在用各種辦法拉攏這些即將入仕的人,你作為這屆的同考官,覺得誰更堪大用?”張安夷問道。

    作為同考官,她的確比張安夷更了解這些人,沈未想了想道:“吳貞性格淳厚耿直,定不會為太後所用,隻是他這性子一開始肯定會吃一些虧。比起他,我覺得那個姓楚的探花更適合官場。他是國子監的監生,在京中人脈稍微多一些,接觸的人也多,做事更加圓滑。隻是他能不能經受得住太後的人的蠱惑就未可知了。”

    “那就再看看吧。”張安夷抬頭看向還未黑透的天際,有幾分感慨地說,“白駒過隙,一眨眼,你我當年參加會試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沈未也是心緒湧動。他們二人應當是他們那一年現在最榮光的。剩下的人,有的依舊在朝堂之上蠅營狗苟,在如今的局勢之中或明哲保身,或站在他們這邊,也有被裘太後拉攏過去的,還有的一些,早就在武帝、靈帝兩朝的動蕩之中人頭落地、身首異處了。倒是那些一直被外派,不得重用的如今最清閑愜意。

    沈未因為張安夷的一番話心中有些沉重,回官舍的路上一直沒有說話。

    回到官舍,她發現隔壁空著的院子熱鬧了起來。

    原先那個院子是尹濟住的,自從尹濟自己有了府邸之後,那裏便空了出來。

    “隔壁是誰要住進來?”沈未叫來一個管事問道。她與尹濟這個官職的才能獨自住一個院子,想當年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隻有一間房的。思來想去,品級能在官舍之中住一個院子的人都在京城有府邸,不會住過來的。

    管事對尹濟畢恭畢敬,回答道:“回沈大人,尹大人搬走後那個院子就空了來,正好這一屆的貢士們要搬進來。就讓他們四個人住一個院子。”

    “原來是這樣。”沈未點了點頭,“空著也是空著,給他們住也挺好。”

    說完,沈未正準備回自己的院子的時候,聽得管事叫了聲“楚探花”,便停下了腳步。

    此人正是晚上離宮之時,她與張安夷提到的一甲第三,那個姓楚的探花楚棲。

    “學生拜見沈大人。”沈未是這一次的同考官,楚棲自稱一聲學生沒有什麽錯,還顯得有幾分親近之意。

    沈未存了將他拉攏至門下的心思。勾唇笑了笑,道:“楚修撰。”

    楚棲看了眼隔壁的院子,道:“沒想到沈大人就住在隔壁,往後學生有什麽不懂的地方恐怕還要叨擾沈大人。”楚棲雖然是讀書人,但是身材高大,渾身帶著一股尋常讀書人沒有的侵略氣息。

    這種異樣的感覺讓沈未不自覺的後退了一些。

    “楚修撰客氣了。”她問道,“楚修撰是哪裏人?”

    “浙江餘姚人。”

    沈未的目光微動,笑道:“這麽巧,我祖籍也是浙江餘姚,看來是同鄉。”沈濂是餘姚人。後來至京城做官,才舉家搬遷到了京城。

    楚棲顯然也有幾分意外,臉上的笑意很濃,一雙眼睛盯著沈未:“確實是巧,往後還請沈大人多多關照。”

    張安夷的五官在讀書人之中算淩厲的了,但是這個楚棲更甚,一點都看不出來書生氣。

    因為是同鄉,沈未對楚棲多了幾分親切,也忽略了他身上散發出的讓她有些不適的侵略氣息。

    “好。”她點了點頭,負著手離開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楚棲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就這樣,沈未的隔壁就多出來了四個鄰居,其中也包括今年的新科狀元吳貞。

    第二日,因為有些事耽擱,沈未從宮中回來的時候有些晚。正在她有些餓的時候,路過隔壁聞到了一陣香味。她住了官舍這麽多年,都沒聞到過這種菜香,顯然是這幾個新來的開小灶。

    到底還年輕。

    沈未十分包容地勾起唇,回了自己的院子。

    沒一會兒,隔壁就有人來了。是楚棲。

    “沈大人可是剛剛回來?學生幾人為了慶祝喬遷,特意弄了一桌酒菜,不知沈大人可否賞臉?”

    楚棲往門口一站幾乎就將整個門給擋住了,這讓剛剛打開門,手還搭在門上的沈未不由地後退了幾步。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對著他,沈未沒由來的想拒絕,可是剛剛被菜香勾起了肚子裏的饞蟲,此時確實是餓。

    楚棲像是從沈未的臉上看出了猶豫,失笑道:“沈大人,學生們又不會吃了你。”

    這語氣聽上去著實有些奇怪。

    覺得自己無端落了下風,沈未皺起了眉。明明她是內大學士、禮部尚書,品級不知道比這些剛剛進翰林的後生高出多少。

    她端起了自己二品大元的架子,精致白皙的臉上一片嚴肅和高高在上:“那就多謝了。”

    吳貞他們三人看到楚棲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就把沈大人給帶回來了,嚇了一跳,紛紛站了起來,恭敬地朝沈未行禮道:“參見沈大人。”

    看著他們拘束的樣子,沈未心中滿意。這才是剛剛入仕的學子應有的態度。

    “坐下吧,你們不用拘束。”沈未道。

    一旁的楚棲道:“是啊,沈大人十分和善的,大家坐下繼續吧。”

    吳貞看了看沈未又看了看楚棲,白淨的臉上泛起了紅暈。

    其他二人的神色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了一下,也露出了別有深意的笑容,隨後相視一笑。

    沈未皺了皺眉,一臉莫名,懷疑地看了看楚棲。

    楚棲他們不僅弄了一桌菜,還弄了些酒。

    沈未同他們四人坐在一起,絲毫沒有架子,沒一會兒他們也不這麽拘束了,紛紛開始朝沈未敬酒。

    沈未本來就不怎麽能喝酒,再加上身上藏著欺君的大秘密,極為謹慎,平日裏應酬的時候大多是跟張安夷一起,他即便還不如她能喝,也會幫她擋酒,以防萬一。

    覺得差不多到自己的量了,沈未便推辭了起來,道:“不能喝了,明日我還要去內,你們繼續。”覺得再坐下去鐵定會被這幾個學生灌醉,她想要離開。

    “沈大人。”楚棲笑著攔住了她道。“沈大人,至少再喝完學生敬的酒再走。”

    看楚棲一副不喝不肯放過她的樣子,沈未想了想,再喝一杯酒還不至於醉,便點了點頭,拿起了酒杯說:“好,那就再喝一杯,喝完了我就回去了,你們繼續。”

    “誰說是一杯了?”楚棲的目光落在沈未的臉上,笑著道。“沈大人,我們是同鄉,同鄉之情必須要三杯。”

    最後,沈未推辭不過喝了三杯。

    “好了,你們繼續。”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隻是腳下有些飄。

    她本來就很白,現在因為喝了酒,臉上泛起了紅暈,就像抹了胭脂一樣,再加上身上那股子強撐出來的氣勢因為喝多了消失不見。使得她變得雌雄莫辯了起來,看起來就是一個長得十分女氣精致的公子。

    楚棲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沈未一驚,手臂上感覺到的力量讓她下意識有些不安想要掙脫。

    她回頭,對上楚棲滿臉笑容。

    “學生送沈大人回去。”

    “不必。”

    “沈大人腳下都不穩了,反正就在隔壁,學生送一送大人。”

    楚棲的力氣有些大,沈未推辭不過,隻能由他送一送自己。路上好幾次她腳下不穩,都直接摔進了他的懷裏。

    “好了,我要到了。你回去吧。”終於到了房門口,沈未的感覺有幾分奇異。

    楚棲笑了笑:“不如下官送您進去?”

    沈未敏銳得覺得不能讓楚棲送進去,他侵略性的目光和偶爾顯得有幾分親昵曖昧的動作讓她心中警鈴大作。“不用了,我叫下人來就好了。”說著,她大聲喊下人。

    “那沈大人早些休息,學生告辭。”

    沈未點了點頭。

    看著楚棲離開,她鬆了口氣,隨即又皺起了眉。

    這個楚棲有幾分奇怪。

    第二日去內處理事務,張安夷看到沈未眉眼之間帶著疲憊,問道:“昨日你做什麽去了?”

    沈未揉了揉發疼的腦袋。昨夜確實喝多了,今天起來不僅口幹,頭還疼得不行。她放下了奏折,喝了口濃茶道:“昨晚回去,住在官舍的吳貞、楚棲他們幾個拉著我喝了頓酒,喝得有些多。”

    “你自己應當小心一些。”張安夷低聲提醒道。

    他這提醒讓沈未想起了什麽,朝張安夷勾了勾手,低聲問道:“你說,我平時這樣看得出我是個女子嗎?”

    張安夷皺起了眉,神色之中帶著冷意和危險:“可是有誰發現了什麽?”

    沈未搖了搖頭:“應該沒什麽事。”

    她女扮男裝在朝中這麽多年。早就丟掉了舉止間的女氣,就連武帝那樣多疑的人都沒看出來端倪,不可能讓一個剛剛踏入官場的後生察覺出來的。

    “這不是小事,你還是要謹慎一些,若是發生了什麽事,趁早告訴我,好商討解決的辦法。”張安夷的語氣裏帶著幾分嚴肅。

    沈未女扮男裝參加科舉,進入朝堂,最後還成了天子近臣,若是這是被發現了。會使朝野震驚,無法收場。

    到時候不光他們,許多人都會受到牽連,又將是一場極大的風波,牽連甚廣。

    沈未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雖然一個剛剛踏入朝堂的後生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為了謹慎,還是決定派人去徹底查一查這個楚棲。

    當晚回到官舍後沒多久,守著她院子的護衛來報,楚棲求見。

    沈未的心一跳,為了探一探他的虛實。還是見了他。

    “沈大人,學生是來賠罪的,昨夜學生們有些忘形,讓沈大人多喝了幾杯酒,沈大人可有大礙?”楚棲一副恭敬的樣子,可是那雙眼睛卻時不時地在沈未身上逡巡。

    這種感覺讓沈未很不適,這眼神似乎有些曖昧,而且似乎她隻要露出一絲怯懦和退縮,他就更加得寸進尺。

    “沒什麽事,隻是有些頭疼,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沈未一邊逐客,一邊決定催促查楚棲的人速度加快。

    很快,結果就出來了。

    楚棲的背景沒什麽特別的,很幹淨,唯一特殊的是——他居然是個斷袖。

    怪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那樣。

    沈未長得本就比尋常男子精致纖細,早就過了二十五歲了卻始終沒有成親,當年靈帝賞的兩個姬妾也被她尋了個借口打發走了,這麽多年始終沒人見過他接觸女色,朝中的官員紛紛懷疑她是個斷袖,喜歡男子。

    沈未想,楚棲大概把自己當成了有龍陽之好的人了。

    這讓她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頭疼。

    她沒有別的辦法,開始早出晚歸,躲著楚棲。

    幾日之後,張安夷想起了之前擔憂的事情,問道:“你可查過了?有沒有人發現你的身份?”

    沈未搖了搖頭:“是我多疑了。”

    她沒有將楚棲看上自己的事情告訴張安夷,因為她覺得被個斷袖看上,肯定會被他嘲笑,太丟人了。

    躲了楚棲幾日,沈未終於覺得清淨了一些。

    可是畢竟是住在隔壁,都是早出晚歸,還是有遇上的時候。

    “沈大人。”

    聽到楚棲的聲音,沈未的心裏一跳。但好在他隻是斷袖,沒有發現她是個女子。沈未沉住了氣,轉過身勾起了一抹不親密也不疏離的笑容問:“有什麽事?”

    楚棲打量了沈未一下問道:“沈大人這幾日似乎在躲著學生?”

    “我躲著你做什麽?楚修撰這話說的有幾分莫名其妙。”沈未表麵上還是十分鎮定的。楚棲比起在朝堂中浮沉了這麽多年的沈未,還是嫩了些。但是她對情事上幾乎沒有經驗,楚棲渾身散發出的氣息也很有侵略性,若是個女子投懷送抱,她還能有些應對的經驗。可是楚棲是個男子,還是個喜歡男子的男子,這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形。

    她在心態上稍微落了些下風。

    沈未不知道,尋常男子對男子的接觸時十分反感的,而她表現出的卻不是那種反感,而是驚慌,這一番表現,再加上朝中的傳言,在楚棲心中就是坐實了她有龍陽之好。

    顯然,楚棲是這方麵的老手。格外有一套。

    楚棲笑了笑,轉移了話題道:“沈大人,學生今日在翰林院整理《平樂大典》的資料的時候遇上了些疑惑,沈大人可否指點指點學生?”

    這個沈未沒有拒絕的理由。她自己也是《平樂大典》的副修纂。

    “楚修撰遇上了什麽問題?”她問。

    “沈大人,咱們在路上談論這些不太好吧,是去沈大人那裏,還是學生那裏?”楚棲這番話說得格外曖昧。

    沈未心中警鈴大作,覺得不管去哪都十分不好,若是他認定她是欲拒還迎,對她動手動腳。她反抗不了不說,還會暴露身份。

    “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件事未處理完,要回一趟文淵,你先回去,我回來了自會去找你。”

    這官舍感覺住不下去了。

    以公事為由,楚棲自然是不敢阻止的。

    離開了官舍,沈未走在大街上,忽然不知道該去哪好。

    張安夷那邊不便打擾,而且知道了恐怕還會被笑話,其他人那裏。她又不放心,怕睡覺的時候不小心被發現。

    在幾乎看不到人的街上駐足了一會兒,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尹府。

    尹濟正聽監視尹月的人匯報著這幾日尹月的動向,忽然一個小廝走了進來,道:“大人,沈大人來了。”

    “這麽晚她來幹什麽?”尹濟挑了挑眉,“請沈大人進來。”

    沒一會兒,沈未進來了。

    她與尹濟同一品級,論在內的資曆還要比尹濟深一些。他們先前當了好一陣子的政敵,沈未幫張安夷給尹濟暗中使絆子也不少。兩人心照不宣,是以她見到尹濟也不客氣,端的是一副的樣子在朝廷裏的樣子。

    尹濟帶著幾分警惕,心思下意識飛快地轉著,嘴上道:“尹大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沈未開門見山:“尹大人,我來借宿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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