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末路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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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前。二姨娘像往常一般,在荒落隱蔽的拂雲閣內,與人秘密接頭,互通消息。不料,對方竟大意被人跟蹤了。

    發現跟蹤者之後,他們二人聯手除之。打鬥中,那跟蹤者被她從樹上踢落,竟是跌進了那口盛著梨兒屍骨的大缸中。更糟的是,那跟蹤者在跌落的同時,竟扯去了前來與她接頭之人身上的令牌!那可是足以證明接頭人身份的令牌。

    他們正在想辦法於大缸中撈人找令牌的時候,李婆子又緊急來報,說是家主於府門前,為維護楣夫人娘家親侄,欲殺胡婆子!

    家主鳳修提前回府,楣夫人娘家親侄突然來訪,再加上胡婆子的性命之虞,皆是迫在眉睫的緊急之事,怎能再繼續於拂雲閣內多作盤桓?何況,從那千斤大缸中撈人找令牌,本就不是易事。遂,她隻得先安排那失了令牌之人迅速撤離鳳府,自己則是趕去府門前安撫家主、迎接表少爺,並救下胡婆子的性命。

    這才有了當日於府門前,她與公輸檠的初次見麵、初次交手。

    至於那跌落大缸中的秘密,隻能暫且緩一緩再處理了。好在拂雲閣本就是荒落之處,素來無人靠近,也隻有她與外麵的人互通消息時才會去,有的是機會可以慢慢處理。

    可萬沒想到,那公輸檠一進府便像是纏上了她,先是墜著她在府中四處閑逛,走走停停,一直逛到日暮,最後竟是幹脆住進了拂雲閣!

    迫不得已,她隻能於當晚夜探拂雲閣,卻是又正中了公輸檠的機關,傷到今日,也不見好。

    連日來,她趴在榻上養傷,無時無刻不心急如焚。一方麵,她隱隱地覺得公輸檠似乎是知道什麽;另一方麵,她又期望著公輸檠並不知情,隻是碰巧選住了拂雲閣,應該也不會發現那隱於大缸中的秘密。

    所有的幻想都破滅在今晚那一聲聲貫穿了全府的叫喊聲裏——“拂雲閣裏死人啦!”

    發出那叫喊聲的人,竟是大公子鳳孝。這個從來不幹正經事的浪蕩子,居然醉酒爬錯牆落入了拂雲閣的那口大缸裏!

    就是這一個又一個接連而至的意想不到,鑄就了她今晚的一敗塗地。

    梨兒的事被曝光了。倚月廬的謊言被戳穿了。那神秘的跟蹤者也顯露在了人前。但是,令牌呢?那塊隨著跟蹤者一同落入大缸裏的令牌呢?竟然沒有出現!

    會是被誰拿去了?會是公輸檠嗎?如果是,公輸檠為何不當眾戳穿她,卻要秘而不宣?若是公輸檠想以此作為要挾,剛才被她探問時,又為何不表明?

    這個公輸檠,一出現,所有的事情便都開始失控。每一個關鍵的節點,都能看到其身影。尤其是那笑意盈盈的眼眸,隻會令人毛骨悚然,卻是讓人看不透分毫……

    重重憂慮,令二姨娘不由地皺起眉來。

    正在為二姨娘包紮的李婆子以為她是痛得難忍方才皺眉,便開口說道“姨娘這傷口一直也不愈合,料想,定是那公輸檠於三根細針上塗抹了什麽奇怪的藥;可奴婢已經將那三根細針反複查驗了多次,就是驗不出任何異常。奴婢思量著,要不,就將這事如實上報?”

    聽此言,二姨娘搖了搖頭,“若此刻上報,上邊知我可能已經暴露,無用了,定會將我撤回;那我這麽多年的心血就全都白費了。現在,還沒到該我們撤出鳳府的時候。”

    “那,要不,就支會王府一聲。好歹,王府裏有的是良醫與好藥,姨娘也能少受些罪。”

    二姨娘冷笑一聲,“哼,你以為,王府裏的那位,就是什麽良善易與之人了嗎?若被他知曉丟失令牌的事,你我的下場隻會比現在更慘。”

    李婆子無奈歎息,“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兩邊都靠不上。莫非,我們已無路可走了不成?”

    二姨娘看了她一眼,“不。我們,尚有最後一條路可以走。”

    ——我辛苦了這麽多年,眼看著就能坐上鳳府正室夫人的位置,就能拿到暗藏於鳳家的那把鑰匙。就差一步。一步!公輸檠,是你,你一來,便毀了我的一切!你且等著,這一次,令牌,還有你的小命,我全都要了!

    一道足以將任何阻擋寸磔的寒光,從二姨娘鐵青色的眼眸中閃過。房內的燭影不由得一陣晃動,透著徹骨的不安。

    二姨娘叫李婆子靠近,於其耳畔,細細地說了許久,“這一兩日,你私下裏去鄉下的莊子一趟,去找胡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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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將至。

    大公子鳳孝的弄風齋裏,卻是熱鬧得緊。

    仆婢們進進出出地都在忙活著為公輸檠和班槊收拾廂房、安排入住。

    鳳孝則是拉著公輸檠,坐在園子裏的水榭中,臨水弄曉月,把酒笑東風。

    原本隱藏在濃密夜色中的浮雲,漸漸於那深灰之氣裏顯現出來,好似被丟入染缸裏的一團棉布,輾轉翻滾,裹上了一層泛著紅暈的金邊。

    “檠賢弟今日不但是救下了愚兄的性命,更是鼎力相助,破解了多年來困擾著倚月廬的鬼魅訛傳,維護了家母的名聲。此等雙重大恩,愚兄理應予以重謝,可這一時間,卻也是想不出該如何報答才好……”

    聞鳳孝此話,公輸檠趕忙疊手給禮。

    “請大表兄切勿將此事放在心上。大表兄的母親便是擎的姑母,你我本就是骨肉至親,今日所為,皆是檠之本分,哪裏還說得著重謝與報答的話呀?”

    “嗯!檠賢弟這話說得好。你我本就是至親兄弟,自當是榮辱與共、有難同當,至於這有福嘛,也得同享才是呀……哎,說到享福,為兄想到該如何答謝於你了……哈哈哈哈……”

    鳳孝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浮風浪蕩,讓公輸檠感覺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檠賢弟初到帝都,想必還沒來得及好好領略一下這大都的繁華鼎盛之姿吧?來,今日你我且飲了這杯,早早歇下。明日早起,為兄帶你去一個地方,讓你見識一下,何為人間至高無上的頂級享受!哈哈哈哈……”

    幹了杯中酒,鳳孝便笑著起身,自顧回了廂房。

    公輸檠執著半杯殘酒,斜倚在水榭的紅柱邊,目送著鳳孝那疏朗不羈的背影這位鳳府大公子,表麵看上去不修邊幅、放蕩形骸,卻能於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以調笑之姿輕鬆應對刀光劍影,確實是個頂頂有趣之人呀。他說,明日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會是什麽地方呢?頂級享受?難道是……

    驀地,公輸檠一怔,接著,便又笑了,隨即昂頭朝著上麵,大聲嚷道“貓兄,記得明日穿上你最好看的衣服,說不定,會有美事發生呢!哈哈哈哈……”

    就在公輸檠頭頂的那一片黛瓦之上,班槊靜坐其間,如一隻立於房頂遠眺的貓,清冷的麵頰,與東天那逐漸浮出的白光相呼應著,更現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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