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再見鳥人
字數:4120 加入書籤
鳳家這場冠禮,本是作為一場笑話轟動全城,不想,前幾日,皇帝居然在金殿上當著朝臣們的麵,提及了此事,並言“家宅穩,方能天下穩”,對鳳修的“隱忍能容為家穩”多有褒獎。
看笑話的眾人,紛紛瞠目諜者案令鳳修顏麵掃地,事後鳳修不隻沒有“處理”那個簡直就是汙點的便宜兒子,還大張旗鼓地如常為其舉辦冠禮,此般“反常規”的所為,竟是合了一個“穩”字,剛剛好地中了聖心、符了聖意!
這真是,看“人家笑話”變成了看“人家笑”,隻少了一個字,卻已是雲泥之別。何處說理去?
無論如何,皇帝都認同的事,誰也不敢再有微詞。
如此一來,這“鳳家二公子的及冠之禮”便由一場熱鬧,直接升級成為了一樁空前盛事。前來參與者,早已超出了鳳修之前的“預請”,且,“看笑話”的少了,“巴結逢迎”的多了。鳳府的大門,猶如一道失控的水閘,人流如潮,不停地往裏湧……
此刻,與整個鳳府內外的沸騰之姿截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拂雲閣。
大公子鳳孝與三姑娘鳳拂,各自都有招待賓客的重任在肩,顧不得跑過來糾纏公輸魚。公輸魚難得這片刻自在,當然是要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
呃,說得具體一點,她喜歡做的事,就是將自己淹沒在一堆木頭裏。
這大半日,她一直都在跟一根木頭過不去。
她將長衫下擺塞於腰封裏,挽袖過肘。斧鋸刨鑿墨鬥曲尺,時而盤在她手裏,時而墜在她腳邊。柳木的青澀之香,夾雜著難以征服的滄桑厚重,將她團團圍繞。
散落的發絲輕撫著她專注的麵頰,更是因了這份專注,半透明的精潤肌膚暈上了一層倔強的微紅,宛如一個初涉世事的處子,執拗於一道難過的關隘門前,一副非要攻克不可的姿態,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幫她一把。
“去家祠嗎?”
聲音從屋簷上飄下來,和著融風,清冽而空靈。
公輸魚抬頭,看了一眼屋簷上那隻正在閑散賞雲的“貓”,粲然答曰“今日家祠裏舉辦二表兄的及冠之禮,咱們自然是要去的。不過,你我客居於此多日,在這般大日子裏,若不備點兒禮物,豈非失了禮數?現在外麵正是那些貴人們相互寒暄的時間,咱們去了無非也就是跟著多行幾個禮。不著急。等我把這小禮物做好了,咱們再過去也不遲。”
說著,公輸魚將那塊收拾了半天的楔榫狀木頭舉到眼前,指尖矩矱飛旋,佐以精準目力,測得各項數據,雖毫秒之差,終覺得不甚如意,遂,果斷丟在了一邊,也不可惜為之花費的時間與氣力。
而就在她腳邊,已經有一大堆被丟棄的形狀類似的木頭塊了。
她從來如此,行事做器追求極致,卻並不執著,若遇到障礙,發現此路不通,便馬上另生他法、換路而行,絕不會優柔寡斷。
如此,為了這件“難做”的小禮物,她試了多種製作方法,園子裏準備的木頭,都已經被用得差不多了。
“貓兄,可否勞你大駕,再去幫我找塊木頭過來呀?”
話音落,散於空氣中。
屋簷上,並沒有回應的聲音飄下來。
待公輸魚抬頭再去看時,剛剛還閑坐於屋簷上賞雲的班九早已沒了蹤影,恍若憑空就地消失,連周圍凝滯的氣流都是一副茫然不知、沒看著的模樣。
公輸魚習以為常地翹了翹唇角,隨即將那“快如閃的貓”拋諸腦後,俯首垂目,拿起扳鑿,鑽入身旁的那堆木頭當中,叮叮當當、敲敲打打,繼續做她的“小禮物”。
煦陽斜照,碧空如洗,放眼萬裏,不染纖雲。
園外的喧鬧仿佛相隔遙遙,園內隻有一人專注於手中工事,不被時間所擾。
若人生真能這般超然世外、歲月靜好,便不會再有那諸多意想不到的開始,和意料之外的結局。
奈何,片刻的超然與靜好,終究也隻是片刻。
公輸魚的後背忽然一滯。
是風嗎?略過那桃枝,輕得不易被察覺。
不對!
公輸魚一驚,猛地轉身,同時,手中的木刻刀呼嘯而起!
隻是,當她的目光裏映出了那人身影時,不由地又是一驚——
一襲素色鶴氅,恍如一道傾於九天的銀川,以迤邐之姿落入這爛漫的桃林。深衣寬袖,在微風中翻卷,起伏出精美的雲紋暗刻,於絲線阡陌間,透著絕倫的華貴。
三兩桃花自持色豔,從枝頭飛下來,撲於其上,卻才發現,那高貴的絲滑,根本容不得半點沾染,一觸,即滑,頃刻間墜落,終隻能俯首磔於其履邊。
——沒有行蹤鬼祟的可疑人,隻有堂而皇之的桃下仙。
公輸魚連轉身帶揮刀的動作還沒有完成,慌忙於中途刹住,隨即將挽起的衣袖一震而開,蓋了那持刀之手,順勢轉臂收回於身後。
驀然站定,她的目光不自覺地便被那一襲絕華吸引了去,視線流盼,如一灣溪川,沿著高拔的山脊蜿蜒向前,小心翼翼,一路探索。
不料,一線毫無顧忌的細風,卻先於公輸魚小心翼翼的目光,早一步到達了那人麵前。細風似有形一般,落在那人瑩潤額邊,輕撫其黛烏長眉,掠過其高聳鼻尖,微點其淺淡唇紋,纏繞其彎彎下頜,沒於其修挺脖頸,須臾間,便勾勒出了一副完美的輪廓。
日光碎作萬點撒下,為那輪廓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芒,將其淩空定格在了桃林之間。
公輸魚被眼前的景象恍得微微一滯。
而那景中之人卻並不看公輸魚,隻是閉闔雙目,細嗅桃香。
——今日,他沒有從高空墜落、沒有被刺殺中劍、沒有在雅苑落水、也沒有扮作青樓堂倌兒,這桃林浴風之姿,倒還真配得上“帝都美王”的稱號。這人正常起來,看著確實不錯,隻是,他真的能正常嗎?
公輸魚還在這裏胡思亂想。
成玦那邊則是已經開口了“今年東風下山晚,帝都的桃花皆開而不盛。遠遠地,卻見你這園子裏的桃花不加修飾、渾然天成,倒是比別處精心栽培的那些多了幾分葳蕤之姿,本王便被吸……”
正說著,成玦睜開眼睛看了過來,這一看不要緊,嘴裏的話立時打住,但見麵前之人竟是公輸魚,不是黑衣夜行的采花賊,不是以巾遮麵的假甘棠,也不是黑臉黃斑的醜隨從,就是當日城門禦甲的少年,無遮無掩的公輸魚本人。
“咦?竟是你……城門前的……”
聽成玦說到了“城門前”,公輸魚暗暗挑眉也對,之後的幾次接觸,都未曾以真麵目相見,即便是暖閣刺殺那次不曾偽裝,可成玦卻是“昏死”狀態,便也不算是相見,如此算下來,此次才是“第二次相見”,可不就是隻能提“城門前”嘛。
“城門前的……那隻鳥人?!”
===
===求訂求收~
===成玦本王美嗎?收收口水。還不快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