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一劑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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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輸魚,你可曾去過西境?”
“沒有。”
“那裏是我出生的地方,那裏有千裏黃沙,亦有萬裏草場,非常美。每年秋荻開始時,我父親都會帶領著勇猛的西境男兒,馳騁草場,萬馬奔騰、逐鹿獵鷹,那場景,歎為觀止。秋荻結束時,我母親會為最勇猛的獲勝者戴上她親手編織的花環,令其成為第一勇士,那是我們西境最為至高無上的榮譽,男兒們個個趨之若鶩。我十三歲那年,曾跟長兄打賭,說待我年滿十四,即可參加秋荻,一定能成為第一勇士,讓母親為我戴上花環。可就在我年滿十四之前,父親便接到了聖旨,將我送來了帝都國子寺受教……”
少年的夢,總是如晨陽一般清新美好而純淨,然,層雲並不會因了這份純淨就不過來遮擋。世事皆有定數,顯赫的出身,除了能夠給予鍾鳴鼎食的富貴,同時也會帶來常人無需承擔的重任。為了讓皇帝放心、為了讓整個家族得以在西境繼續安然度日,少年早早地擔起了重責,孤身萬裏來到帝都,做皇室與定西公府之間的一枚權衡棋子,心中那個美麗的夢,終也隻能成為遺憾與歎息。
看著談傲熾烈如舊地講述著自己心中那個尚未能實現的少年夢,公輸魚也是動容,不禁感慨道“如此說來,世子已經進國子寺受教整整四年了,怎麽還隻是初級學子,竟連個二級也沒考過?”
哎……哎?本世子想說的是這個嗎?!談傲瞠目結舌,被公輸魚驚人的“總結能力”雷了一個透徹。
“公輸魚,本世子發現,你這人不隻是小器,破壞美好氣氛的能力也是極強啊。”
“如何?在下有說錯了嗎?哎呀,莫非世子不是四年也未考過二級,而是五年……”
“你……”
於是,兩人又開始為一個原本無聊的小問題,逼叨叨地吵了起來,依舊是互不相讓,相當認真投入。
相應的,世子心上升騰起的那份淒淒憂傷,也便被公輸魚巧妙且不著痕跡的“破壞氣氛”給趕去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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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如清水浸漫,牙月漾在一灣清水中,悠悠蕩蕩,時間似乎都變得閑散了起來,定格了經年。
學子廂房的屋簷上。
班九在賞月。公輸魚則是嘴裏叼著一根毛毛草,陪貓兄賞月。
遠處,幾條黑影穿梁躍脊,自東方而來,閃入了世子居住的思賢園裏,便沒了蹤跡。
公輸魚唇角一翹。她知道,那是世子護衛濮陽等人——
天擦黑的時候,濮陽等人瞞人耳目,將受傷的世子談傲從公輸魚這裏挪回了思賢園。談傲定是安排了他們立即去東跨院的小廂房進行密查。他們這是查完了回去複命呢。
不過,他們能回稟給談傲的結果,一定是什麽也查不到,因為,公輸魚早就已經將所有的痕跡全都清理幹淨了。
沒錯,白日間小廂房裏那些詭異的陷阱機關就是出自公輸魚之手!
她故意將機關設得不像自己的風格,又假裝中招受困被談傲所救,就是要讓談傲相信,是有人要為梓歸報仇。
而目前寺中正在盛行的那些關於梓歸冤魂索命的傳言,也是公輸魚散布出去的,為的便是要配合今日小廂房裏的行動。
早在大鬧藏賢閣那晚,公輸魚就懷疑談傲是被人刻意引過去、才會參與其中被她利用的。她隱隱地感覺,暗中有一股勢力在針對談傲,故意將他往各種的麻煩事裏麵推。後來,公輸魚又從湛澄鹿鳴等人口中得知了“世子曾打死梓歸”之慘事。二者聯係起來,可就有點兒意思了。
而更有意思的是,談傲本人對當初那件打死人的慘事竟是供認不諱。
於是,公輸魚便散布傳言、重提梓歸舊事,並在梓歸死的那間小廂房裏設下陷阱機關傷了談傲。
這些,猶如一劑藥引。
若國子寺裏真有一股意欲為梓歸報仇的勢力在針對談傲,這藥引,定會讓他們迷惑慌亂,從而有所動作。隻要他們動,公輸魚便有機會將他們找出來。
同時,這藥引也讓談傲知道了有人在為梓歸報仇、在針對他,既是一個提醒,又能讓公輸魚看清談傲會作何反應。公輸魚總覺得,對於梓歸之死,談傲的“供認不諱”與“不願多談”背後,定是大有文章。
而剛剛在言談中,談傲幾次回避、岔開話題,現在又暗中派人去東跨院再查,更是證明了,公輸魚的猜測沒錯——談傲確實有所隱瞞,梓歸之死另藏乾坤。
計劃進行到此,也算順利,隻是,其間出現了一點小意外
今日,公輸魚設在小廂房裏的陷阱機關,乃是她在那半冊《禦木術》裏新學的,因為她自己要假裝中伏、出現在陷阱中,所以背後的操作隻能交由班九來完成。不想,班九竟是險些要了談傲的命!
那陷阱機關從白芒到灰芒再到黑芒,由易至難,層層遞進,公輸魚本是已經設置好了隻需世子被摔打兩下受點傷就可以的程度,可是一到班九的手裏,便像失控了一般,擺明是不見血不收招,不隻折斷了談傲的手指,更是在黑芒那一層,直指其命。公輸魚不得不趕緊把自己拋出去,這才令班九收了招……
思至此處,公輸魚斜吊著眼角看向旁邊的班九。
“貓兄,你就沒什麽事想要跟我解釋解釋的嗎?”
班九的目光依舊直視著天邊那一彎牙月,並不予回應。
公輸魚加碼道“哎,別假裝沒聽到哈,你知道我在說的是什麽。我已經跟你交代過了,世子的身份特殊,留著對我們尚且有用,殺不得,你為何還要對他下殺手?”
“好,那便不殺。”
哎……哎?沒想到班九這回竟是答應得如此爽快,倒是直接堵得公輸魚不好再繼續數落他了——貓兄這是在賣乖嗎?如此溫順,難得呀……哎不對,今日貓兄看月亮的眼神裏似乎是多了些什麽東西,莫不是,此刻他的心思並不在世子的生死上,而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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