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 再遇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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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輸魚還在疑慮。

    奚嬤嬤則是並未在園子裏停留,竟穿過連廊,直接將公輸魚帶進了正廳。

    正廳裏,金碧輝煌、美輪美奐。

    大到一柱一板,小到一椅一毯,裝潢飾物,盡了奢華之能事。直閃得公輸魚睜不開眼睛。可以想見,平日裏,掌管後宮的權貴妃,於此處接見宮眷、處理宮務,該是何等的貴氣高絕、令人豔羨。

    不過,讓公輸魚震驚的,並不是這裏的金貴之氣,而是主位後麵的一道屏風。

    那屏風通體由黃玉製成,用有染玉之用的丹雘為色,沁入玉理,以成圖。不管是原材料,還是製作工藝,皆為世間絕品,實乃無價之寶。

    最重要的是,那黃玉屏風上所繪之圖,並非他圖,竟是《雲海山河圖》!

    那奇特的筆觸,那突兀的斷線,那大片的留白,與母親房裏的那幅中堂,楣夫人堂中的那座影壁,如出一轍。

    當日,公輸魚在楣夫人的倚月廬裏見到那座影壁,發現它與母親房裏的中堂很像,便生出了將它們合二為一試試看的大膽想法。試驗後,證明了那兩幅相似之圖,果然是被人用特殊的手法,從同一幅圖中分拆出來的。隻是,即使將它們再合到一起,整幅圖的內容仍不完整。故,她覺得,此圖應該還有第三部分。

    顯然,眼前這架黃玉屏風,便是此圖的第三部分。

    沒想到,這第三部分竟會是在皇宮裏,權貴妃的安鸞宮中!

    公輸魚瞪著眼睛,緊盯著那架黃玉屏風,想要仔細觀看、比對。若是能給她足夠多的時間,讓她可以將腦中保存著的關於上兩幅圖的記憶調取出來,與眼前的這第三幅圖進行整合,或許就能得知,整幅圖,究竟畫的是何內容,亦能循跡探知,此圖出於何人之手,為何會用這種特殊手法將其分拆,又為何會分別收於母親、楣夫人和權貴妃之手。

    可惜,公輸魚並沒有足夠的時間。

    奚嬤嬤絲毫也不打算於正廳停留,而是繼續往後麵的堂室走去。

    無奈,公輸魚也隻能暫時壓住內心裏的震驚,跟著奚嬤嬤繼續往裏走,過堂入室,一直走進內室。

    內室延續著庭院和廳堂的闊大風格,隻是沒有多少金玉器,不像外麵那般繁飾華美、富麗堂皇,且窗牗皆閉,青色的紗幔,圍了一層又一層。幽暗中,數盞雀屏燭,點點相映,令人瞬間便忘卻了此刻究竟是白日還是夜間。

    一走進來,公輸魚便不自覺地撫了撫敏感的鼻子真香。

    確實真香。四麵牆壁上塗著花椒;諸角放著幽蘭、百合、月季;中間還有白檀在燃;陣陣濃香沁脾。可即便如此,公輸魚還是能夠分辨得出,這些濃鬱的香氣下麵,掩蓋著一絲淡淡的藥味兒。

    她凝目細嗅,想辨一辨那淺淡的藥味兒,看看究竟是何藥,欲治何病,但內室裏的各種香氣雜糅在一起,能辨得出有藥味兒存在已是極為不易,短時間內再想進一步窺探,便是不可能了。

    奚嬤嬤舉臂輕揮了一下手。原本在內室裏侍候的幾名宮婢便施禮默默退了出去。接著,奚嬤嬤掀開紗幔往裏走,直到隔著最後一層,方才停下來。

    “稟娘娘,人來了。”

    公輸魚微揚了一下眉角——方才,奚嬤嬤沒有在園子裏停下,沒有直接叫她去捉蟬,她便已覺察到了什麽,而此刻,奚嬤嬤口中說出這句話,便是更能確定了在巷子口並非巧遇,“宣掖奴捉蟬”更不是巧合,而是刻意出手相救。看來,她入宮後的行蹤,早已都在安鸞宮的掌握之中了。也好,既然對方早有準備,倒是省去了她的不少麻煩,可以直入正題了。

    紗幔裏麵。

    凝絲流形,影影綽綽,隱約能夠看見有一人側臥於貴妃榻上。

    應該就是正在抱恙休養的權貴妃了吧。

    “見了貴妃娘娘,還不行儀?”奚嬤嬤提醒了一句。

    不想,公輸魚則是眨了眨眼睛,一臉呆萌道“貴妃娘娘在哪兒呢?小奴怎麽,沒瞧見呀?”

    奚嬤嬤眉頭一皺,明顯是在壓著慍色“紗幔內裏便是。”

    “紗幔內裏?”公輸魚伸著脖子作張望狀,“小奴隻看見紗幔裏的貴妃榻上躺著一位宮婢姐姐,哪裏有貴妃娘娘呀?”

    聞聽此言,奚嬤嬤一詫,叱道“大膽!敢在娘娘麵前如此出言不遜,你可是不要命了?!”

    公輸魚翹起唇角盈盈一笑,無驚無慌、不緊不慢地說道“此刻貴妃榻上所躺之人,氣息略亂、經脈不穩、血流不暢,使得身體僵硬、動也不敢動、手腳都沒處放,毫無尊者泰然之相,明顯是越距坐在了不屬於自己的位置上而致內心不安的低階宮人。更重要的是,小奴觀得此人體態康碩,半點病恙也無,非要說她就是正在抱恙修養中的貴妃娘娘,於陛下麵前恐有欺瞞之嫌,看來,‘大膽不要命’的,並非小奴也……”

    話音尚未落地,就聽“噗通”一聲,紗幔裏貴妃榻上那人已然先行跌落下來,伏跪在地。可見,那貴妃榻果然不是屬於她的位置,此刻跪伏在地,方才身在其處、心安理得。

    沒用的東西!奚嬤嬤切齒低喝道“滾下去!”

    紗幔裏,那名伏跪在地,被公輸魚攻破了心理防線、露出了馬腳的“假貴妃真宮婢”,得令,慌忙退出了內室。

    “咳咳……”幾聲虛虛的輕咳聲從後麵響起。

    奚嬤嬤趕緊走進紗幔裏,從貴妃榻後麵的隔斷間裏,將真正的權貴妃攙扶了出來。

    權貴妃緩步而行,慢慢坐到了貴妃榻上,氣色虛弱,神色雍雅,喘了口氣,才說“公輸家子嗣,心思玲瓏、藝法超卓,果然個個不凡。”

    嘁!設局試探,想要暗中觀察,明顯是對我不信任,且沒誠意,現在被我揭穿了,簡單誇讚一句就算是交代了?公輸魚暗暗撇嘴,麵上則是正經地撩裳跪地、疊手行儀,“謝娘娘讚譽。小奴代家母,祝娘娘福壽安康。”

    咦?問安的為何不是她自己,而是她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