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祭火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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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及公輸魚過多思量,便有幾個高階掖奴過來張羅召集人手。

    隻因皇帝下了令要在祭台上架火玲瓏,掖首姚丘一個手勢安排下去,下麵的掖奴們就得趕緊忙乎起來了。公輸魚也在被召集之中,不得不跟隨而去。

    好在這裏是欽天台,火玲瓏本就是他們所出,架設所需用的一切物什齊全,很快就被掖奴們從庫房中搬運了過來,再輕手輕腳、整齊有序地從側方階梯送上祭台。

    公輸魚托著幾塊柏木,墜在隊尾,刻意放緩了腳步,看著幾乎是近在咫尺的皇帝。

    沒想到,第一次入宮,便能有機會如此近距離地靠近皇帝。

    在如此近的距離內看皇帝,倒誠如外人所言那般,能感覺到一股頗具壓迫力的尊貴之氣。

    就是這個天下第一尊貴之人,讓她有了與常人不同的十七年成長經曆,讓她不遠千裏來到帝都,讓她走上了腳下的這條不歸之路……

    她突然生出一個奇怪而大膽的想法雖是隔著數名常侍軍和掖奴,但在這個位置,以她手底的暗器威力,拚上此身,取皇帝性命也並非沒有可能。

    她有點好奇,若此刻殺了皇帝,那麽,她所謀之事、成玦所謀之事、眼前的這場祭祀、還有日後的一切,都將會產生何樣的變化……

    寒光微閃。周圍的空氣,忽地凝重起來!

    成玦似有感應地心頭莫名一緊,忙舉目看向祭台——並未有任何異樣。

    公輸魚沒有動手。她要的,從來就不隻是皇帝的性命。

    祭台上,欽天寺丞手裏舉著龜卜跳來跳去,煞有其事地計算著方位、頤指氣使地指揮著搭建,阡陌、角度、高度、數量、多少……

    火玲瓏終於搭好了。

    與數名掖奴一起,被欽天寺丞指揮得如轉圈陀螺般不得停歇的“拚裝工”公輸魚,眼中竟是流露出了一絲讚歎

    這火玲瓏,是榫卯結構的框架,下麵有兩層的活動板,可靈活添加或抽減柏木茅草桐油,以控製火勢強弱;上麵有鋼刺橫穿、龍骨為枷,防止受刑者因受不了灼燒極刑而逃跑;細看四周框架的邊緣槽道,似乎還應設有擋板,不讓外人見受刑者死狀。

    可,此次搬運過來的材料中,明顯沒有擋板。

    看來,這是有人刻意安排了,就是要眾人觀看此酷刑。由此更加可以判定,今日這場祭祀,從黃香折斷,到妖邪之說,再到提議火祭,全都不是偶然,而是一步步設定好的詭計!

    單從木工設計角度來看,這火玲瓏堪稱為一件藝術品,可想想它是作何用,以及它背後所承載的詭譎心思,又讓人感覺有種脊背森涼的不適,以及眼看著一件藝術品被褻瀆的惋歎。

    公輸魚不禁瞥了欽天寺丞一眼殺人而已,一刀斃命便罷了,你輕鬆、人家也不痛苦,非得勞心勞力、費時費勁地研究這些繁瑣花樣,是折磨人有癮嗎?真是變態!若有機會,就該讓你自己也嚐嚐這死法……

    她一邊腹誹一邊收拾,正欲隨著其他掖奴們一起離開,不料,竟被那個遭她詛咒的欽天寺丞給叫住了。

    “你等等。”

    公輸魚心裏一顫不是吧?我在肚子裏罵你你也聽得見?莫非你真能通神……她還沒顫完,便看到了欽天寺丞遞過來的火鐮子。

    原來是要她點火。

    嘿!幫你架了柴,還要再幫你點火?小爺我日後得做多少善事,才能補回今日損的陰德……公輸魚暗自咧嘴切齒,明麵上卻也隻能恭敬地接過火鐮子、乖乖地去點火。

    幹茅草蘸了桐油覆在柏樹枝上,遇到明火,“轟”的一下便燃了起來!

    竟是嚇得公輸魚一個趔趄,險些失足摔倒那熊熊烈火,赫然如她當日在國子寺,禦通感木、尋藏賢閣密道時,所遇到的攝魂赤焰一般!!

    好在火一燃起,祭祀舞者們便開始手持法器、搖鈴起舞。黑衣巫舞、彩旌圖騰,助了那火,更現猙獰,瞬間就吸引住了眾人目光,並沒人注意到一個被火嚇著的小掖奴。

    公輸魚就那麽怔怔地站在一邊,手持火鐮微微發抖,那祭火映在她的眸子裏,烈烈灼灼,好似驚豔攝魂的地獄妖花,正張著血盆之口,等著吞食獻祭之人的肉骨。

    所幸這祭火並非那日赤焰,並沒有那個不由公輸魚控製的“自己的聲音”發出,遂,漸漸地,她便也恢複了平定。

    不過剛剛與她一起上來幹活的掖奴們早已全都退下了,她若此刻再走,會顯得非常突出,萬一被台下眼尖的某蛇發現就糟了,於是,她慢慢地後退了幾步,站到了一直在祭台上隨侍的掖奴們身邊,如此,便不再顯眼了。

    在烈烈祭火的映照下,皇帝的臉愈發地陰鬱,而周圍那些自私冷漠且各揣鬼念的臉,則是更顯森譎。

    哭鬧不休的鸝妃,被欽天監們押著,逃不得、動不得。

    欽天寺丞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便走到鸝妃跟前,比劃、念叨了幾句,像是一名屠夫,在殺豬之前,滿臉慈悲地跟豬說,我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你好,你要心存感激。讓人看了,不禁感覺到一種滿是寒意的諷刺。

    隨後,欽天寺丞揮出一個手勢,隨即閉目掐指,默念祈詞。

    幾名寺監得令,拖起癱軟如泥的鸝妃,便要往火裏丟。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

    祭火炸了一下,聲音極大,像是陰晴不定的神祇,抬手掀翻了供桌,衝著那些向它獻媚之奴表達不滿。

    無緣無故的,這祭火為何會炸?

    眾人嚇得紛紛後退。

    唯有一人未退,反倒迎著烈火前行,盈盈款款,至皇帝跟前,飄飄下拜。

    公輸魚定睛觀瞧走上來的這名少艾女子,與那些雲髻飛天、金銀滿頭、被錦緞綾羅包裹的宮眷們極為不同。她一襲淺粉色紗裙,以簡單的珠釵絲絛為飾,反倒是更加襯托出了清麗秀雅,如擎輝芙蓉,卷合出水,自在香、任天真。

    她是何人?

    皇帝回答了這個問題——見此女上前下拜,皇帝親手將其拉起,眼神裏是遮掩不住的寵溺“此處危險,再雎跑上來作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