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七章 榻前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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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先生……”影較擺著手指在陌魚撫眼前晃了晃。

    陌魚撫一詫,忙收了神思,“何事?”

    “是我在問您何事。您想什麽呢,想得出了神?”

    “沒事。”

    “哦。那,我該交代的全都交代了,能進去看主子了嗎?”

    “去吧。”

    “哎!”影較高興地跳著往裏擠。

    不想,又被陌魚撫的腦瓜蹦兒給擋住了,“莫急,且聽我說完。”

    “哎呀!我保證,以後邢寡婦再給您送板栗燉土雞,我絕不敢偷吃了還不行嗎?”

    “閉嘴!誰要與你說這個?”

    “那您還要說什麽?”

    “你聽好了。今日我又給殿下加了兩味新藥,還需有個適應的過程,故,殿下會多睡一會子。你進去後莫要吵他,安靜守著就好。若殿下兩個時辰後還不醒,你便來叫我。”

    “哦。哎,那您去哪裏呀?”

    “我當然是要去補覺了,熬了六個時辰,你以為我是銅鑄的?啊……”交代完畢,陌魚撫便打著哈欠離開了。

    影較眉頭一皺“我不也一樣熬了六個時辰?難道,我是銅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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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殺你的!啊……”公輸魚一骨碌從床榻上坐起身來,也不知是夢到了什麽,直嚇得她瞪圓了眼睛、喘息不定。

    還好,是夢……她籲了口氣,驚魂稍定,一轉頭,赫然得見床榻邊矗著一個人,似影若氣、欲凝還散,唯通體烏墨,周身縈繞著幽幽黑絲!

    “你是誰?!”驚懼中,她的聲音劈裂,於陰寒濕冷的空氣裏瑟瑟顫抖。

    “咯吱,咯吱”,那黑影的頭,一點一點地從後往前轉,像極了沉於地底已久的骨頭廝磨,夾帶著陰測測的幽冥笑聲。

    公輸魚想要逃跑、想要躲開、想要以暗器抵抗、想要蒙上頭閉上眼,卻像是突然被定在了那裏一般,什麽也做不了,動都動不得,隻能瞪著眼睛,看著、等著,待那黑影的頭,朝著她,慢慢轉過來。

    等待的時刻,恐懼如針,細細密密,由腠理紮入肌骨,再由肌骨紮入肺腑。愈來愈深,愈來愈重。

    “哢”的一聲!那頭終於轉過來了。如此蒼白、如此空洞,毫無生氣,居然是——成玦的臉!

    “啊……”公輸魚再一次尖叫著從床榻上坐起身來。

    是的,再一次,剛剛還是夢,夢中夢。

    這回,她第一時間眨眼晃頭、搖胳膊擺腿,確認自己能思能動是真的醒了。

    怎會做如此恐怖的夢?

    還好,這回是真的醒了……她揩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呼出,可這口氣還沒呼完,側目驚見,榻邊竟是真的有一黑影!

    驀地,那口沒呼完的氣,被冷氣猛然倒灌,險些直接把公輸魚給噎死。呃……

    幸得那黑影及時出手,一指頭點在了她的氣道上,方才救了她的小命。

    公輸魚大睜著眼睛,順著點在自己身上的那根頎長手指往上看——這回看見的不是成玦的臉,而是班九的臉。

    順了氣之後,公輸魚狠狠呼吸了幾口,繼而一把拽住班九,雙手按在他臉上,又是扭,又是扯,既是在確認這是真的班九,又是在報複這隻差點把她嚇死的貓。

    “你這隻死貓,大晚上的不睡覺,趴我榻邊來做什麽?!”

    班九無辜的臉被公輸魚“蹂躪”了半天,頗是費了點力氣,才得以恢複正常,可以使用麵部肌肉開口說話“寺監來傳話,有人要見你。”

    “有人要見我?現在?”公輸魚一怔,不由地暗自嘀咕。

    ——國子寺素來規矩嚴苛,這個時辰能勞動寺監出來傳話的,隻有一人,博士祭酒向辰子。最近小爺我可是沒在寺裏惹什麽禍呀,向辰子找我幹嘛?還是在這大半夜的……啊!該不會是,那條毒蛇!他來了?糟糕!這是要為白日裏“血洗”滕王府的事興師問罪嗎?

    啊,看來剛剛那個夢也不是平白做的,倒是有幾分預見性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人家都找上門兒來了,輸人不輸陣,咱們也不能露怯呀,就去會會他。反正我與貓兄都蒙了臉,他拿不出證據,我死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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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輸魚和班九正衣後,跟隨前來傳話的寺監,一路出了學子園,朝向——咦?怎麽不是朝向齊賢廳,也不是朝向禮賢齋,而是,朝向後山?

    夜晚的後山所呈現出的姿容與白日裏大不相同。喬木高頎、灌木膨大,均為一年中最最鼎盛之時。極盛之綠罩了一層墨色,平添了些許神秘與不確定性。

    幾人沿著山間小路上行了數十步。寺監忽地停下了腳步,指著上麵,說“殿下已於望賢亭裏等候多時了,公輸公子趕緊上去吧。”

    公輸魚抬眼往上瞧,鬱鬱蔥蔥的樹冠間,確實隱約可見一處亭子的邊角輪廓,當就是望賢亭了。“有勞寺監大人帶路了。您不一起上去嗎?”

    “殿下有言,隻允公輸公子一人入亭。”

    嗯?我一人?這毒蛇,又想搞什麽花樣?公輸魚翹了一下唇角,抬步繼續上行。

    班九自是要隨行的。

    寺監伸臂一攔,又重複了一遍剛剛說的那句話“殿下有言,隻允公輸公子一人入亭。”

    不待他話音落地,班九微微伸指,不知是想要將他丟去九霄雲外,還是想直接將他碾碎作齏屑。

    好在公輸魚的動作也很快,一把握下了班九的手指,輕鬆笑道“貓兄,你就在這裏等我吧。放心,以滕王那兩下子,打不過我的。”

    寺監吞了吞口水,看向別處,假裝沒有聽見公輸魚那沒遮沒攔的不敬言辭,卻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了被“一指化灰”的悲慘劫數。

    安撫下了班九,公輸魚從寺監手裏接過照明燈籠,獨自提了,繼續上行,大約又走了數十步,便看見了望賢亭的全貌。

    此亭四角,以條石壘砌而成,從基座到簷頂,各處皆扣得嚴絲合縫,在昏暗中看,宛若是從一塊巨大的整石中摳出來的一般。傳聞國子寺曆代聖賢皆喜於此處望月吟詩論道,故曰望賢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