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章 詭針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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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一朵雲,團狀的,像是某種氣聚合在一起,直衝入人堆裏。
近了才得以看清,哪裏是雲,哪裏是氣,竟是一團密密麻麻的銀針詭異地攪擰飛舞著聚作一團,一入人群便四散開來,在每個人眼前、鼻尖、臉側、耳旁,唰唰地飛過!
那針像是有意識一般,繞著眾人飛行,細細密密貼近皮膚,似觸非觸,讓人能夠感覺到針尖兒上帶出的森森寒意,若雹雨掠脊,冷徹骨髓。
原本磨刀霍霍的眾人全都不敢動了,收腹含胸瞪著眼睛屏著呼吸,一個個杵在原地如被定住一般,好像多眨一下眼睛、多喘一口氣,都有可能被那細密幽靈一般的銀針紮到。
如此,這團“針雲”阻了一場劍拔弩張的混戰群毆,最後,所有的細針全都集中到一人身周,“噗”的一聲,真真隻是一聲,齊齊入肉!
“啊!”
黃隼都來不及喊一聲便被紮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大刺蝟。是的,剛剛那一聲“啊”不是他喊的,是距離他最近的一個頭目在銀針入肉的刹那間忍不住替他疼、替他喊的。
眾人不約而同地後撤了一步。
卻有一人逆勢而行,走上了前來。
雨隹。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那詭異的銀針,竟是雨隹丟出來的?!這般高絕的暗器,以往也隻是見楣夫人使出過,雨隹竟也可以?難怪在西城區消息集散中心原掌事人病故後,楣夫人沒有從經驗豐富的老人中選拔,而是直接安排了一個看似門外漢的新麵孔雨隹。原來,雨隹竟是這般深藏不露。可是,問題來了。既然他這麽厲害,又為何會被黃隼綁了,讓一個嘍囉打得血跡斑斑呢?該不會是自願受縛的吧?那又是為了什麽?
他們自然是不會懂,情意深沉、攏盡紅塵心事、意厚而不言、不惜自身的雨隹,為公輸魚能做到何等地步。
其實,公輸魚,也不懂。
此刻,還癱坐在地上的公輸魚,見雨隹朝她走了過來,便一手捂著“重傷”的心口,一手伸出給雨隹拉她起來。
然,雨隹居然徑直從她身邊走過,不隻沒有拉她的打算,就連一個眼角的顧盼都沒有,完全是把她當空氣了。
原來,她以為雨隹是過來拉她的,也隻是她以為而已。於是,那隻懸在半空中的可憐之手,巴巴地伸出,又再訕訕地收回。
——嘿!明明是你出針毀了我的小伎倆,害我白白摔了一跤,你居然還擺臭臉給我看?黃隼蠢笨成這樣,我設計讓他挨一頓群揍不應該嗎?要你多事阻攔?嘁!多事精、小氣鬼!不拉就不拉,我自己不會起呀?
何等尷尬都能罩得住的公輸魚翻了個白眼兒,自己爬了起來,隻是感覺有點兒灰溜溜的。
原來,剛剛公輸魚假裝被黃隼打傷摔倒,就是要讓眾人以為黃隼欲與他們撕破臉皮動粗,以此讓眾人合力揍黃隼一頓。不想,就在奸計即將得逞之際卻是被雨隹給攪合了。估計這會子定是雨隹骨子裏那一半的“耿直大俠血”正在起作用,正氣刻板,容不得公輸魚耍奸。
眼下,眾人的注意力可不在自尋尷尬又自解尷尬的公輸魚身上。一招出,技壓全場的雨隹,顯然已是新的注目焦點。
此刻的雨隹,眸色如夜一般濃黑,浮沉點點幽光,身上的衣衫雖是洇著斑斑血跡,麵色也略顯憔悴蒼白,卻仍不掩眉宇間的堅毅與骨子裏透出的清越。
他走到“刺蝟”黃隼麵前,站定,開口說道“黃掌事人,即便是你被拆穿了陰謀,也不該這般惱羞成怒,動手打傷表少爺吧?若是被楣夫人知曉,你要如何交代?”
哎?公輸魚不禁側目雨隹竟是在幫她說話。言語間,不僅是承認了她“被打傷”的事實,還暗示欲將此事告知楣夫人,以此要挾黃隼乖乖地主動交代罪行。
公輸魚心下一喜,知道此刻必是雨隹骨子裏另一半的“精明商人血”開始發揮作用了。她還是更喜歡這一半的雨隹。
見雨隹為她打開了話頭,公輸魚自是不會辜負雨隹的一番用心,立時忍著“重傷”跳將起來,衝上前配合著雨隹,對黃隼嚷道“打傷我是小事,還是趕緊交代你究竟把鷯哥的母親關在了何處吧!”
若非黃隼滿臉滿身插遍了針,容不得絲毫動彈,相信此時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會精彩至極原本,關鍵人證牢牢地掌握在他手裏,扳倒公輸魚根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忽地,公輸魚掏出了一遝賬單欠單,忽地,鷯哥山鴉反口咬他,忽地,公輸魚“重傷倒地”,忽地,眾人對他怒目抽刀,忽地,雨隹出針驚豔四座……疾雷一波緊接一波,哪裏有他喘息半口的時間?
他試探著抽動了一下嘴巴,竟是發現,雨隹“體貼”地給他留下了這片區域,可以說話。既然能夠說,此時不說更待何時?他忙不迭地開口“我根本就……”
“表少爺!”半天不見其言語的雪鷹突然於此刻打斷了黃隼,隨即上前幾步,朝著公輸魚福了個禮,“表少爺明鑒,黃掌事人素來為人正直、嫉惡如仇,大家都是清楚的,他斷不會做下這等奸邪之事。倒是鷯哥山鴉二人,今日言行甚為怪異,先是言之鑿鑿地指證表少爺,複又反口攀咬黃掌事人,其心詭譎、其意不明,其所言之可信度更是令人質疑。表少爺斷不能輕信他們呀!”
見美人言辭懇切,便有頭目轉了立場,幫腔道“這兩個豎子反反複複,確實不足為信……”
眾人嘈嘈,紛紛向鷯哥山鴉投去不信任的眼光。
鷯哥還深陷在對表少爺的愧疚與對母親的虧欠中,泣不能言。
山鴉則是急了“我二人的的確確是被黃掌事人要挾,不得已方才誣陷詆毀表少爺,然也始終是過不了自己良心這一關,正如剛才鷯哥所言,若是要靠著泯滅良心戕害他人換自己性命,我們寧可一死!唯念鷯哥母親壽高體弱還要遭此一劫,實在令人心酸。故而才要再次懇求黃掌事人,放過老人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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