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死無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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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輸魚搖了搖頭“沒什麽,我隻是在為黃隼難過。他死前說的那些話,我們聽上去都覺得刺耳,卻是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對雪鷹所作出的一番最獨特、最深情的告白。其情之深,感天動地,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卻是撼不動一個無情女子分毫。這個無情女子,假扮母螳螂,以腹中孩兒為挾,逼公螳螂自行赴死。實際上,她哪裏是什麽母螳螂?她就是一隻自私陰毒狠絕無心的母蠍子!雪鷹,你把事情做絕到這個地步,你如何對得起黃隼?!”

    雪鷹冷笑“表少爺,講故事罷了,何須投入如此多的感情?眼淚都流出來啦?就為了要誣陷我雪鷹,值得您這般賣力嗎?”

    “你當然不值得!”公輸魚上前半步,衝著雪鷹叱道,“我流淚,是因為紫雕、黃隼皆為我帝都耳目網股肱之士,他們與姑母、與眾位兄弟們一起,曆經多少辛勞與艱險,方才鑄就我帝都耳目網今日之成績,他們沒有死在諸多萬難的探查任務上,也沒有死在數次與敵人明槍暗箭的爭鬥中,卻是死在了你這個陰狠狹隘的婦人手上!你為了一己之私,折損我帝都耳目網兩員大將,你拿什麽償還?!”

    公輸魚目色黝黯,似深靛色將雨的天空,沉重而幽遠,帶著隱隱灼灼的火韻,烈烈壓向雪鷹。周遭眾人被公輸魚的情緒帶動著,也是義憤填膺,群情奔湧,與雪鷹橫眉怒目。

    紫雕在帝都耳目網素來首屈一指,不管是能力還是德行,皆無人能出其右,他無妄而死,怎能不讓人心擰?至於黃隼,因為家有悍婦鬧過不少荒唐烏龍,又因為他在家裝和衣著上的吹毛求疵,其口碑雖是次於紫雕,但多年來也是兢兢業業,且寬善厚道都是實實在在的,今日這般慘死,也是令人唏噓。

    若是果真這二人是死在雪鷹手上,整個帝都耳目網必不會輕饒這個毒婦。

    然,麵對這般情勢,雪鷹竟是分毫不懼,迎著公輸魚的威勢,反問道“表少爺,可是因雪鷹禮數不周得罪了您,您何故這般刁難?如此大的一頂冠帽直接扣下來,雪鷹是在是擔待不起呀!”

    公輸魚微微眯眼,盯著雪鷹,倒是頗有幾分欣賞這個女子的頑韌心性,可惜,大家走的不是同一條道,“雪鷹,你到底是在仗著何人之勢,做下這等陰毒卑劣之事,不僅絲毫不思悔過,竟還敢站在這裏與我狡辯?!”

    “哼!我不為自己辯解,難道由著被你構陷不成?表少爺,你說紫雕與黃隼都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倒是有何憑證?就憑你剛剛所編的那個想象力豐富的故事嗎?真是笑話!”

    “我既當眾指你,自然是有憑證,必能讓你心服口服,想不認罪都不行!”

    “既然有憑證,那你我便無謂再繼續多費口舌,你且拿出來與大家觀瞧便是。”雪鷹微揚著眉角,一副有恃無恐的神情。她似乎是覺得,紫雕早已屍骨無存,黃隼也已駕鶴西去,公輸魚根本就不可能再從何處尋到什麽所謂的憑證。

    公輸魚突然笑了。瞬間,似有一束燦爛的夏陽照射進了這黝黯的地廳。從未見過這般閃耀的雀屏燭盞,被晃得齊齊一顫。

    “雪鷹,你是不是覺得人死燈滅,便再沒人能揭穿你所做的那些齷蹉卑劣之事?別忘了英靈在上,自會安排好一切。隻要是你做過的事,必會留下印記,如論如何,今天,你也是逃不掉了!”

    雪鷹袖底的手微微一戰,舉目看向公輸魚的眼睛,唯見那一汪深邃若幽穀,那一輪明亮若月升。她完全看不透也猜不到公輸魚究竟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能拿出什麽憑證。

    這一晚的接觸,虛虛實實,兜兜轉轉,這位表少爺,始終一副閑閑的姿態,所言所為卻是一次又一次不斷地顛覆著眾人的認知、攻破著她的堡壘。她設置的防禦,被一層一層地撕開,逼得她不得不一步步後撤,一路丟車保帥、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表少爺不必於此諸多威嚇,若真有憑證,盡管拿出來便是。”雪鷹微微挺著脖子,於眾人麵前,維持著僅有的一份鎮定與體麵。

    明媚的笑容還在公輸魚的麵上漾著,卻像是臨近黃昏落潮時的水波,逐漸生出了寒意。

    “大家都還記得雪鷹剛才所說的,她在暗娼園子裏查到的那條聯絡晉王府的隱秘消息線吧?”

    聽得公輸魚發問,眾人紛紛點頭頷首表示記得。

    “很好。”公輸魚繼續說,“那條暗線確實存在。大家都是耳目精英,深諳此道,存不存在,一探便知。雪鷹自是不會蠢到撒這種極容易就能被各位識破的謊,故而咱們也無需再去探驗了。不過,雪鷹跟我們說,那是黃隼用來與晉王府私通的暗線。這就是一個不易被識破的謊言了。因為黃隼已死,無法再為自己證明清白。而在此之前,雪鷹則是對黃隼說,那是紫雕用來與晉王府私通的暗線。相信當日黃隼也是親自探驗過那條暗線確實存在,方才信了雪鷹對紫雕的誣陷。而至於黃隼是如何助雪鷹以鋤奸的名義除掉紫雕的,同樣是因為黃隼已死,咱們便也不得而知了……”

    聽到這裏,方才雪鷹心裏升騰起的一絲隱憂反倒是舒然了公輸魚說她當初以私通晉王府的那條暗線誣陷紫雕,騙黃隼助她除掉了紫雕,以及她現在又以私通晉王府的那條暗線誣陷黃隼,騙大家以為黃隼之死乃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這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也許是也許不是”的誅心猜測,完全沒有辦法去確定,因為,至關重要的人證兼當事人——黃隼,已死。

    死無對證。

    雪鷹略微垂了一下一直緊繃著的眼皮,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真沒想到,表少爺今晚竟是如此雅興,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說書講故事。你的故事確實生動,精彩,但是,你拿什麽來證明呢?除非,你能讓黃隼死而複生,跳起來與你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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