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零章 死人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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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雪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聲突然激起的尖叫聲給打斷了。那聲音尖刻劈裂,像是一道厲閃落在了水麵上,火星裹夾著水花四濺開去,又像是一個毫無思想準備的人,看見了什麽有悖自然的奇觀,瞪裂了眼眶也不敢相信,比如——死人複活!
雪鷹聞聲轉身,赫然就見黃隼正立於她身後,直勾勾地瞪著她!
“啊!”似有一股極寒之氣直撲麵門,刹那間,將雪鷹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她眼前一黑,兩腿一軟,當時就摔坐到了地上。這一摔更是如墜冰窟,眼睛嘴巴頃刻便被冰封住了,想閉眼睛閉不了,想開口叫喊也喊不出,隻得被逼著與自己內心最深的恐懼直麵。
眾人也都被嚇得不輕,直直跳出了三尺開外。雖說世間無奇不有,大家也都是經過見過的主,可這死人複活,卻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經見,怎能不怵?
但見黃隼直挺挺地站在那裏,身子僵硬,麵色凝滯,分毫也不理會眾人的驚懼,好似所有一切他都不關心也不在乎,此刻,他眼中隻有一人,那便是雪鷹。他緊盯著癱坐於地的雪鷹,目色若陽光照射不到的崖底,隱藏著太多的東西,又好似空無一物,隻有無底無際的幽暗。
他緩緩抬腳,朝著雪鷹近前一步。
這一步,又將眾人逼退了半尺。
而雪鷹更是懼極,硬生生地衝破了被冰封的僵麻,掙紮著扒住旁邊的榆木幾案,拖著半僵的身子站了起來,靠著幾案一點一點往後退。她用手指使勁摳進榆木裏,以此來緩解內心的恐懼。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剛、剛剛……我、我把了你的脈……你、你明明,已經死了……”
她這斷斷續續打著結打著顫的一句話,像是用冰柱在雪麵上劃字一般,帶著天然的徹骨之寒,讓周遭眾人更加驚厥了把過脈,明明已死,那現在是……詐屍?!
雪鷹不敢相信眼前所見,顫顫地搖著頭,還在扶著幾案往後退。不過,她身子僵得厲害,動作過於遲緩,後退的速度遠遠不及麵前那“詐屍”的黃隼朝著她前行的速度。
終於,黃隼一把抓住了雪鷹的手腕。
雪鷹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驀地一涼。
外圍眾人也跟著倒吸冷氣,有些甚至是直接捂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來僵屍食人的畫麵。
榆木幾案應景地“咯咯”微響,雀屏盞也適時滅了幾盞,地廳裏的空氣似乎已經凍凝了,隻需稍稍一觸,便會如同冰麵一般炸裂開來。
不料,打破這一緊張氛圍的竟是黃隼。他開口說話了。
“雪鷹,你,真的這麽想要我死嗎?”
還是黃隼原來的聲音,隻是稍微顯得低沉了一些,透著些許沮喪,些許淒涼。
屏著呼吸的,呼了出來;捂著眼睛的,也把手放了下來。凝滯的空氣,又起了雜音,竟是能品出一絲“略顯失望”的味道。看來,黃隼張嘴說話,而不是張嘴咬人,是大大地負了眾人的期望啊。
而雪鷹麵上的驚懼則是不減反增。似乎對她來說,黃隼“沒死”比黃隼“詐屍”更加恐怖。她狠命地掙了掙,奈何,黃隼的手竟像是捕獸鐵夾一般,牢牢地夾住了她的手腕,分毫也掙不開。
“你放開我!”雪鷹的聲音有些劈裂。
“你回答我!”黃隼的聲音更加劈裂。
“原來,我在你眼裏,就隻是一個下流猥瑣的老男人、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原來,與我在一起的每一時刻,你都是在忍受、在煎熬、在假裝。真是辛苦你了。”哀莫大於心死。黃隼的眼中幹澀無淚,卻是更顯淒絕。
他緩緩抬起那隻裹著布帶受傷的手,伸向腰封取物。許是他不願放開另一隻抓著雪鷹的手,又許是他此刻內心的哀痛早已蓋過了受傷手臂的疼痛。
眾目觀瞧,就見他摸出了一枚小巧的琉璃珠,類似橢圓形,更像一滴水珠的形狀,裏麵還鑲嵌著一瓣潔白的梨花瓣。這般神奇精良的製作,可見所費心思功夫價錢都不菲。
黃隼將這顆水珠形的琉璃伸到了雪鷹的麵前,“你一定不記得了吧?這是今年春天,你我一起春行時,落在你發髻上的一瓣梨花。烏發如瀑,梨花似雪。我親手為你取下來,你含羞莞爾,最是那一瞥低眉,令我魂牽夢縈。我費盡心思,尋了頂級匠人,將這瓣梨花嵌入琉璃,就是想要將那時的美好永遠留下。可是,現在看來,竟隻是一個笑話。此刻看著此物,你一定覺得惡心了吧?”
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怎麽的,黃隼的手突然抖了抖,手指微微張開。那顆水珠形的琉璃便直接從他的指縫裏滑落,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垂直墜落。那瓣似雪的梨花,於塵微中翻轉著,於光影中忽明忽暗,恍若一顆原本熾熱跳動的心,在曆經了萬箭穿刺之後,痛了,累了,冷了。
“呯”的一聲脆響,琉璃在觸地的瞬間,碎作了千片,而嵌於其內的那瓣梨花,本是早該化為泥土,卻是經過特殊處理,被一份沉甸甸的執念包裹著,與塵世隔離,以違背自然之態強留至今,此刻,破了封印,再落塵世,與空氣接觸的刹那,便萎縮、變色、粉碎,終還是化為了煙塵,唯存虛影一片,映在眾人的眼底,滌漾出惋惜無限……
“你欺騙我,你利用我,你想要我死,這些,我都可以不怪你,隻怨我自己執念癡想……但是,你,為何要害紫雕?”
“自然是因為紫雕擋了她的路!”公輸魚這才跳了出來,站到黃隼與雪鷹跟前。
她先看了看那個癡情又絕望的受傷男人,又看了看那個虛情又涼薄的無心女人,然後,像個身經百戰、頗有經驗的掌故似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天下事,唯一個情字難破。唉……
忽地,一股幽幽的淡藍涼氣飄了過來,好似在質問你懂“情”字嗎?何時懂的?何地懂的?交代……
公輸魚趕緊避開,側目瞥向一邊,不料,竟是又瞥進了另一束質問的目光中——魚賢弟,好像是有故事啊,不防跟愚兄說一說……
公輸魚墜著額角一線冷汗,猛地瞪起了眼睛,嚴肅認真地將來自班九跟雨隹的那些姑婆八卦的無聲質問全都給打散了哎!現在可不是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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