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魚點了點頭，從袖袋裏掏出一塊銀鍰子，放到了幾案上。

    堂腿子的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條線，笑嘻嘻地將那銀鍰子抓了去，“謝謝爺打賞！”

    公輸魚又說“南境特供的絲綢，想必價錢必是低不了，我倒也不是怕花銀子，隻是怕被坑了，栽了麵兒，回去與家主不好交代。倒是聽說，永隆行的少主前段時日剛從帝都的分號過來這邊打理，此人純賢之名在外，想必定是不會欺人。可有何辦法能得見他呀？”

    聽聞此問，堂腿子先是一怔，忙笑著搖頭致歉“呃，這個小的可就不知了。”

    公輸魚唇角一翹，又從袖袋裏掏出了一塊更大的銀鍰子，擺在了幾案上。

    堂腿了看了看那銀鍰子，吞咽了一下口水，還是繼續搖頭，“小的真不知，爺見諒。”

    公輸魚抬了一下眉角，幹脆又掏出了一片金葉子。

    這可是跑堂幾年也賺不到的呀！堂腿子兩眼放光，喉結極不自在地上下遊走著，似是內心頗有一番掙紮，最終還是拿起了那金葉子。

    公輸魚嗤笑一聲，正要開口說話。

    不料，堂腿子倒是先說了“端的是很久沒遇見過您這般敞亮的爺了，不過，小的委實回答不了您的問題，也隻能怪自己無福領您的重賞了。”說著，他又把那沉甸甸的金葉子給放下了。

    咦？拿到手裏的金子居然還能放得下？倒是經得住誘惑啊。難得了。公輸魚頗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這小堂腿子，笑吟吟的目光中顯露出了一絲讚許。隨後，她便伸出手來，做了幾個連續的手勢。

    堂腿子看了，惶然一詫，慌忙弓身疊手，正經地施了一禮“請恕小的眼拙。爺您今日午時三刻去城門外的五裏亭，便能得見永隆行少主。敢問爺還有何吩咐？”

    公輸魚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甚好。足以了。你且下去給我們準備點吃食吧，清淡些即可。”

    “是。小的告退。”堂腿子轉身正要離開。

    “哎，等等。”公輸魚又叫住了他，朝著幾案上的銀鍰子和金葉子努了努嘴，“把這些都拿去吧。”

    堂腿子一詫，忙說“小的不敢。”

    “不是給你一人的，兄弟們辛苦，這便算是夫人賞下的，拿去吧。”

    “是，謝謝爺！謝謝夫人！”堂腿子這才拿了那大塊的銀鍰子和金葉子，退下了。

    公輸魚一邊繼續嗑著瓜子等吃食，一邊暗暗思量姑母還真是禦下有方啊，在距離帝都這麽遠的地方一個小客棧裏的低階耳目，居然也能這般守得住規矩底線，順利通過了我的試探啊……

    沒錯，這八方客棧，正是楣夫人的耳目網設置在東華府的一處消息集散點。

    公輸魚最初隻用道上普通閑散江湖客的暗號來問話，證明自己非官府、非山匪，問的自然也隻是些打聽路之類的粗淺消息，問話後賞塊小小的銀鍰子便是道上的規矩，兩廂便宜；而她後麵再出動大塊的銀鍰子、甚至是極為少見的金葉子，便是一個試探了，問的自然也是相對隱秘之事，涉及某些重要人物的行蹤；最後見金銀皆不管用，她方才以內部手勢袒露了自己的身份。被試探的耳目順利通過了試探，公輸魚也得到了需要的信息，便順手替楣夫人作了犒勞打賞。

    “貓兄，這瓜子兒味道不錯，你不嚐嚐嗎？”公輸魚心情大好，開始逗起了班九。

    “不要。”班九冷冷地回了一句，滿臉靜默中寫的應該是嫌棄了。

    “不要？哦，看來我家貓兄隻是對花生情有獨鍾啊，別急，一會兒就有花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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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三刻，城門外的五裏亭。

    一隊車馬沿著官道緩緩駛來。隨行眾人或騎馬、或步行、或趕車，皆是商行裏夥計跑腿的尋常裝扮。數輛雙櫞大車架上裝著滿當當的貨品，貨箱子上都標著“永隆行”的印記。

    十足的大商行派頭，隻不過，馬踏閑蹄，踩在砂石之上，聲音悠悠緩緩，並無商賈特有的急切，倒多了散客賞秋之愜意。原是因了打頭那一人一馬將整個商隊的速度壓慢了。

    細瞧，打頭的那一騎棕紅色南疆名貴長鬃大馬上，坐著一名身形瘦長的年輕男子，淺紫色的刺繡緞衣，鎏金嵌玉的華冠配飾，明明是滿身的富貴庸俗之氣，偏偏被一雙比黑夜還要深濃而幹淨的眸子壓著，倍顯英爽俠氣。

    不是別人，正是雨隹。

    之前，雨隹被楣夫人安排了外差，就是過來東華府這邊組織重建此處耳目網之事，永隆行便是他的落腳點。而公輸魚和班九此次大老遠從帝都跑過來，就是來尋他的。方才公輸魚向八方客棧堂腿子打探的“最近剛從帝都分號過來的永隆行少東”也便是雨隹了。

    雨隹騎在馬上，悠然前行，遠遠地朝著道邊的五裏亭看了一眼，但見兩條修長俊逸的身子立於亭下，一個雪顏靜默挺立如鬆，一個笑意盈盈正衝他揮手呢。

    看見公輸魚和班九，雨隹先是一怔，繼而朝著隨行人員作了一番交待，安排他們先行押貨入城，他自己則是下了馬，徒步走向了五裏亭。

    “雨隹兄，多日未見，可有想我呀？”公輸魚迎了過來，先是施了一禮，再是拉住雨隹，依舊笑得燦爛。

    雨隹頗有些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公輸魚，即便他性子內斂，端莊有持，不像公輸魚那般笑得滿臉開花，也能看得出，他眉宇間是帶著歡喜的。“魚賢弟怎會出現於此？我聽說你受了傷，怎還跑出來，為何不留在帝都仔細將養？”

    “嗨！我身體好得很，受點傷躺兩天就好了，哪需諸多將養？倒是多日不見雨隹兄，我想念得緊，可等不及你辦完差慢悠悠地回去，就跑來尋你了。”公輸魚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雨隹，進了五裏亭，兩廂坐下。

    雨隹又細細地看了看公輸魚，見其確實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方才放了心，目光又瞟到了班九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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