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哥哥！不是父皇，是我呀！湘王哥哥……”訪客蹲下身子，將趴在地上緊抱著他腿的湘王扶坐了起來，“湘王哥哥，你這是怎麽了？”

    衣衫不整、蓬頭垢麵的湘王，睜著迷離模糊的眼睛，努力定了定神，抬頭看去，但見眼前之人確實不是他日思夜想的父皇，而是一個少年，清瘦纖長、脂麵瓊肌，白淨通透得未經世事一般，卻又有著一雙與純淨容貌極不相稱的墨玉色眼眸，幽玄薄明，蒙煙而不渙散，過水而不逐流，像一塊曆經風雨靜看塵世起伏的黑礁石，深邃、堅毅，令人不由地心底微顫。

    滕王成玦。

    “是你？”湘王有些不解。

    成玦人畜無害地笑了笑“是我呀，湘王哥哥，多日不見。你自己一個人躲在府裏做什麽呢？”

    湘王撒開了緊抓著成玦褲腿的手，略正衣冠，往後坐了坐，眉宇間竟還生出了一絲嫌棄與失望，畢竟，他向來瞧不上這個“心智不全”的五皇弟，一個完全與他無用的人。“你來做什麽？”

    成玦唇角一勾——素日裏，這般鄙夷的表情與口氣，常會在獨屬於湘王的那張目空一切的一等親王臉上出現，此刻出現在這混沌的階下囚臉上，倒是有一點新鮮，也有一點，好笑。

    “哦，是國子寺博士祭酒大人叫我來的……”

    聞聽此言，湘王一驚國子寺博士祭酒，向辰子，我湘王府的首席謀士！原來，向辰子還沒有摒棄本王！他一定是想到辦法救本王了！可是，他為何要讓成玦這個傻瓜前來呢？哦，想想也是，現在本王被父皇誤會，遭軟禁於府中，人人恐被牽連、避之不及，也隻有成玦這個傻瓜不懂避諱、容易利用，且都知他荒唐癡傻，出入也不會有人特別在意，向辰子托他前來傳話，再合適不過了……真沒想到，這個傻瓜，也會有與本王有用的一天……

    想到這裏，湘王態度瞬間大變，親切地拉住了成玦的手，緊緊握住，著急問道“好五弟，你且快說，向辰子都跟你說了些什麽？可是有話轉達？”

    得了好臉色，成玦也是歡喜，點了點頭，幹脆席地而坐，與湘王麵對麵，倒是有點兒像尋常人家兄弟們之間促膝閑聊的溫馨畫麵了。

    “祭酒大人說，湘王哥哥有一顆山雞蛋那麽大的夜明珠，舉世罕見，隻要我過來討，湘王哥哥便願意給我，可是真的？”

    哎？湘王一愣這癡傻兒在胡言亂語什麽？哪兒跟哪兒呀？轉念再一想哦，這當是向辰子哄騙成玦前來傳信的由頭了！成玦不諳正事、素來好玩，一聽何物稀有，必是要得了才行，聽說他前不久剛剛砸五萬金買了一支荊釵呢！可是，他說的那顆夜明珠，是本王……罷了，此刻保住性命最要緊，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思定，湘王忙說“沒錯，哥哥這裏確實有一顆鼎好的夜明珠，天下僅此一顆。來，哥哥這便帶你去取！”

    “太好了！”成玦歡喜得幾乎要跳起來似的。

    如此，湘王拉著成玦，出了大廳，沿著連廊來到後麵的園子裏。往日車水鼎沸的湘王府，遣的遣、逃的逃、散的散，已是四處空落，沒有了人氣，越是鑲金嵌玉、富麗堂皇，越顯孤寂幽森。

    他們進了其中不太起眼的一間廂房。裏麵的裝飾風格與別處相仿，物器家什同樣是盡顯奢華，看上去像是一間備用的書房，雕梁畫棟，有書架、有幾案，也有用作休憩的床榻，倒是沒有住過的痕跡。

    湘王隨手將門關了，並仔細栓好，繼而輕車熟路地走到影壁牆邊，撩起衣衫、挽起長袖、紮馬弓身，吃力地將幾案左側那根柱子挪動了三寸。

    嘿，誰能料到，這房中頂梁的柱子竟也是能夠挪動的。這等機關消息違背常理，不符人的一般思維，若非親眼得見還真是意想不到……成玦瞪著眼睛，頗有幾分意外。

    隨著柱子的挪動，在成玦瞪大了的眼睛裏，映出的是四處什麽變化也沒有。

    咦？消息打開了，不是應該有地洞、密道或者暗門之類的出現嗎？怎麽，這到處都無異樣，那這機關消息何意啊？

    見成玦皺眉不解，湘王得意一笑，再伸手，將影壁牆上左側的一幅《鵬程萬裏》版畫取了下來，這才顯露出了嵌於牆壁裏的一個小暗門。

    嗬，偽裝套了一層又一層，還真真是夠隱蔽啊。這若不是湘王自己開啟，估計就算是之後被抄家也是抄不出來的。成玦不由地思量自己在這方麵的造詣終究是不足的，若是公輸魚在這裏，估計早就一眼看穿這等小把戲了吧……小木匠，此刻，你在做什麽呢？身上的傷可好些了？你可有……

    “五弟，別傻站著了，快過來啊！”

    聽到湘王召喚，成玦連忙回神，緊跟在湘王身後，進了那個小暗門。

    暗門裏是一間密室。

    湘王將壁燭點著，整個地亮堂了起來。

    這回，成玦是真的瞠目了原來，這是湘王的藏寶室。成箱成櫃的金銀珠貝就不用說了，稀有絕跡的書畫卷軸亦是成堆成摞，真正價值連城的都擺在紫檀木的博物架上，金縷玉衣、碧璽貢珠、寶石吊壺、瑪瑙方尊、綠翡佛塔、血紅珊瑚……還有些裝在精致的沉香木盒子裏的，不打開，都想象不到裏麵又會是什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過的寶貝。

    看著成玦的一臉驚呆狀，湘王嘴角邊滿漾著歡悅，似乎感覺自己往日的神氣勁兒又回來了，“五弟你瞧，哥哥這裏好玩的玩意兒可是多著呢。以後你就跟著哥哥，喜歡什麽，拿去便是！”

    “當真嗎，湘王哥哥？”

    “自然！”

    “那是極好！”成玦不掩歡悅，幾乎要拍起手來了，卻是轉而又道，“不過，我現在就想要湘王哥哥的夜明珠。之前定西公府世子談傲說自己有一顆鴿子蛋那麽大的夜明珠，可是顯擺得緊，估計此番奔喪回來就要帶回來了，我必是要比過他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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