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七章 當堂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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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麵麵相覷。晉王依舊平靜。
公輸魚微微皺起了眉頭。
果然,轉折來了。
蚩耳繼續說“家父至死都還堅持認為,前太子所為並非謀反。家父總是說,前太子雄圖偉略,永成王朝若放在他的手裏,必是能夠打開一個全新的局麵,版圖至少能夠擴大十倍!前太子滿腔吞天報複急於實施,等不及皇帝陛下將大位傳給他,便要設計逼迫皇帝陛下讓位。家父愚忠,竟也覺得前太子所謂乃是理所應當,就豁出一切與他配合……”
說到這裏,蚩耳的指向性就漸漸明了了。
圍觀眾人嘁嘁然此人雖是沒有說前太子一句不好的話,但怎麽就是感覺怪怪的?
湘王見周遭起了議論,便也眨了眨眼睛,隻是一時還沒咂摸過味兒來,不知道蚩耳所言,已經偏離了事先計劃好的矩線。
鳳修、左鯤、端吉,深諳審讞之事,最知何樣的證詞將會引發何樣的結果,他們相互看了看,皆是不解這不是湘王找來為證實晉王謀害前太子的“關鍵證據”嗎,為何半句也未提到晉王,倒更像是在證實當年就是前太子在謀反?
公輸魚抿緊了嘴巴,再看晉王那一臉的淡定果不其然。蚩耳與晉王已然是有了默契,做好了局中局。可是,蚩耳是成玦安排給湘王的“證據”,如何會被晉王捏在了手中?難道說,晉王已經識破了成玦的計劃也知曉了成玦一直都是在利用他?還是說,蚩耳主動投靠了晉王、出賣了成玦?無論如何,這“關鍵證據”臨陣倒戈,對結局而言都將會是滅頂式的災難。
為何這等要命的時刻,偏偏成玦不在……
公輸魚又掃了一眼人群,目光猛然回溯,便是在剛剛還空著的位置看到了一個清麗而熟悉的身姿——柳下薇。
——嗬,終於來人了哈,還以為你們都不關心這場如此重要的公審呢。
公輸魚悄然注視著柳下薇,想看看麵對堂上蚩耳的反水,她會作何應對。
畢竟,蚩耳自從接了師父的衣缽開始獨立為滕王府做事,一直都是柳下薇負責的,在之前柳下薇設下“花生酥”局對付公輸魚的時候,可是對蚩耳看重得很呢,即便是蚩耳最終放過了公輸魚,柳下薇也沒怎麽為難他,多半是被他那套“柳下薇與公輸魚都是成玦的好幫手,不該相鬥相殺,一切都應從成玦的利益出發”給蒙住了,還以為他真是個忠誠而有膽識有擔當的難得之材呢。
蚩耳於這等關鍵時刻突然反水,將會直接導致前太子謀反案無法翻案,不僅對成玦是致命打擊,更是狠狠一刀紮進了柳下薇的心裏,他們辛苦籌謀了六年的大計便是要功虧一簣了。
輕紗幕離之下的柳下薇,聘婷靜立,麵上並無波瀾之色,卻是自有一股暗湧,若山洪無聲流過靜謐之夜,所履之地,寸草不留。那是最為極致的恨,最為淋漓的怒,悲情重千鈞,濃稠故,西風吹不破。
就見柳下薇目光死死地盯著堂上的蚩耳,紗袖下微微一動,寒光乍現!
卻是沒能將那帶著怒與恨的利器發出去,便在抬手間被什麽東西給擋下了。
柳下薇一驚,順著那隻於關鍵時刻按住了自己的手臂往上看,赫然得見,不知何時,公輸魚竟是已經站到了她的身邊。
“是你?”
“姐姐有禮。”
“為何攔我?”
“此刻殺了蚩耳是可泄憤,但與翻案無益,反倒是會讓他的供詞再無從反駁了。薇姐姐三思。”
“可是……”
“薇姐姐還記得與我做的那個交易吧?薇姐姐借兵與我查抄木記金玉鋪子助我成就耳目網重組之事,我答應會在中元節給薇姐姐回報,卻是因突發意外而未能履行承諾,今日便是給薇姐姐一個補償。”
補償?柳下薇眉頭一皺,抬目看著公輸魚就是這個百轉琉璃肚腸的少年,所謂“補償”,害得成玦為救柳葉門隻身犯險,害得他們失去了算計長公主府的籌碼言兒,此刻竟還敢提“補償”,不知這回葫蘆裏又是在賣什麽藥。
公輸魚好似看出了柳下薇神色裏的不放心、不信任以及想要當場踢自己兩腳的衝動,汗顏扯了扯嘴角,知曉都是因為自己素日裏風評不怎麽樣的緣故,便是盈盈一笑,訕訕道“姐姐稍安,看戲便是。”
柳下薇稍一遲疑,抬眼再看時,身邊已經沒了公輸魚的影子
她如何不知道此刻對蚩耳下殺手乃是下下策,但之前因為失了言兒便無法按照原定計劃以長公主府為“證據”,隻能被迫修改舉事策略,啟用成玦準備的“後招”蚩耳,怎料,此刻這唯一的指望蚩耳竟然當堂反水,她氣急交加,方才動了殺念。
她對公輸魚並沒有多麽好的印象,尤其是在公輸魚搶走了言兒於關鍵時刻徹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之後,但成玦對公輸魚的信任與袒護又讓她不得不對公輸魚另眼相看。此刻,看看堂上還在“大言不慚顛倒是非”的蚩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相信公輸魚,但,她確實已經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公輸魚閃回到了不離身旁,於他耳邊輕言道“不離兄,我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那堂上之人,乃是你的……若你覺得為難,我不勉強……”
不離搖了搖頭,寬衫之下,身形枯瘦依舊,然,神情卻再不似以往那般遊離躲閃逃避,有了焦點的眸子生出了一股敢於承擔之勢,若曆經煆燒之後的鐵汁,已然成了不可摧的堅定之器“言兒的失怙,蚩耳的扭曲,皆因當年慘劇所致,為了他們,我更不能再逃避了……改正錯誤的,掰直扭曲的,告慰冤死的,還真相於天下,才能救贖他們,更是救贖我自己……”
公輸魚用幾近崇敬的眼神目送著不離一步步走上堂去——回想在那間陰暗的地下倉庫裏第一次見不離時的情形,從一個逃避一切的膽小鬼變成敢於擔當的大丈夫,短短時日,能有如此大的蛻變,怎能不令人生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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