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殺人無形鐵扇喪命之貞妃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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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然頭兵可汗阿那瑰對女兒鬱久閭因難產而死盡管打不出噴嚏,可打不出噴嚏的“橫人”自有不打噴嚏的橫辦法,聲稱女兒的死很是蹊蹺,再次發兵百萬,出擊南床山,直通西魏的邊境要塞烏蘭關。
烏蘭關守將趙貴是個馬大哈,此次他卻做了平生唯一的一件聰明事——柔然百萬大軍壓境,每人輕輕用腳一碾,都足以把烏蘭關踏成齏粉。趙貴必須平息阿那瑰的怒火。
要平息怒火,對阿那瑰這樣的橫人,隻能來文的不能來武的。
趙貴裝三孫子是把好手,幹脆大開關門,單人徒步去到阿那瑰中軍帳前,跪拜在地:“我西魏與柔然聯姻,世世代代友好。為何大王言而無信,公然以刀兵相逼,難道也不怕為天下人恥笑。”
阿那瑰望著多次出使柔然,貢獻財禮的老朋友,很陰冷地說:“你主元寶炬全然不顧來之不易的政治聯姻,指使下人謀殺皇後,鬱久閭早有書信告之了這些奸佞小人的種種不法行為,本可汗發兵誓為女兒的無辜喪命討個說法!”
趙貴本來也對皇後的死多有懷疑,他此時的任務是穩住這個暴跳如雷的魔王,越是謙恭地說:“大王莫去聽那些子虛烏有的謠言,曆來婦人死於難產的事並不鮮見,怎麽到了鬱久閭身上,就惹得大王輕動刀兵了呢。我擔心這刀兵一起,政治聯盟的格局就被破壞了。”
阿那瑰在洛陽生活多年,早就覬覦中原的水甜糧甘,正想從宇文泰的荷包裏撈幾個過年錢,以便給酋長們發獎金,此時不願和趙貴囉嗦,斷然打斷趙將軍的話:“本可汗以百萬之師,直逼長安,要元寶炬就皇後之死討個說法,懲治謀害皇後的凶手。”
這個可汗已經不管不顧地確定了女兒鬱久閭是死於謀殺,實際上是為自己公然搶劫尋找到一條不可多得的借口。
趙貴跪在地上,裝著一副惶恐的樣子,說:“大王您看這樣行不行,為了表示我方的誠意,末將已獻出烏蘭關,並願在貴軍中作人質,請大王暫息雷霆之怒,就駐紮在烏蘭關,我主一定會派人來給大王一個滿意的答複。如果到時候大王不滿意,再從烏蘭關發兵南下,去與我主對話。”
俗話說:“莽漢不打笑臉人”,趙貴如此低姿態,阿那瑰麵對多年的老朋友,確實也不好再說什麽,點頭吩咐手下的酋長把趙貴五花大綁,丟進囚車,部隊開進烏蘭關待命。
柔然百萬大軍進犯,趙貴的告急文書傳到長安,西魏舉國震動。這怎麽得了,元寶炬拿著文書,哭喪著臉要宇文泰拿主意:“大丞相可有退兵的良策?”
一個身強力壯的十六歲姑娘,又不是六十歲的老太太,怎麽說死就死了呢,簡簡單單的“難產”兩個字,很難讓人相信其中沒有“貓膩”。宇文泰冷冰冰地說:“前方與賀六渾的戰鬥成膠著狀態,根本就抽不出一兵一卒。再說,我們的部隊即便出兵,又能抵擋柔然的百萬之師嗎。最好的辦法是‘解鈴還須係鈴人’,這皇後的禍起蕭牆,還是讓後宮的女人去退兵吧。”
這話不僅難聽,簡直就是當麵搧元寶炬的耳光,皇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很是下不了台。
北部行台、儀同三司於謹畢竟要比宇文泰聰明得多,出列啟奏說:“柔然輕動刀兵,隻不過是以鬱久閭的死為借口,目的是想趁機撈幾兩銀子花花。所以做出一副嚇人的麵孔。當然,如果不能給阿那瑰一個滿意的答複,他就順勢來個‘打草摟兔子’,也就有了搶劫的借口。柔然百萬大軍從烏蘭關沿清水河南下,過六盤山,順涇水東下,不出四天,阿那瑰的騎兵就會踐踏長安城。所以,趙貴能把柔然的部隊穩住在烏蘭關,實在是上上之舉。”
尚書令周惠達曉得皇帝宅心仁厚,絕對幹不出謀害皇後的事。即便要為乙弗孄葶報仇,也一定是下人們的個人行為,但要平息阿那瑰的怒火,不丟出一隻替罪羊還真是不行。見於謹根本就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也就出班啟奏說:“柔然出兵也並不單是為討幾個銀子花花那麽簡單,他的女兒死在我主後宮,沒有一個人出來承擔責任,光靠銀子是哄不走阿那瑰的。以微臣愚見,不如效法漢武帝送昭君出塞。我們也選一個新時代的王昭君,才能堵住阿那瑰那狂妄的臭嘴。”
本來以周惠達的教養,是決不會爆粗口的,確實是因為柔然三番五次不講信義,動不動就以百萬刀兵壓境,靠拳頭說話,才讓他氣憤到了不罵人不痛快的忍耐極點。
但弱國無政治,氣憤又有啥法呢。
宇文泰再次陰森森地說:“周先生的話確實是很有道理,要想平息阿那瑰的怒火,皇帝老倌恐怕隻有忍痛割愛,再一次讓嬪妃去當消防隊員。”
前敵會議就這樣不歡而散,回到後宮,元寶炬眉頭緊鎖,自從乙弗氏被賜死,後宮再沒有他的“最愛”,哪個嬪妃又願去當替罪羊,忍受柔然蠻子的蹂躪。可是,百萬大軍壓境,趙貴甘願在敵營為“人質”,這事不解決不行。元寶炬茶飯不思,沒有巧計解燃眉之急。
大太監曹寵輕聲勸皇帝不要糟蹋自己的身體。營養師曹娥也望著紋絲不動的膳食,柔聲勸皇帝說:“陛下不要為一個鬱久閭就傷情殆誌,普天之下,嬌好的女人多的是,那麽一頭母老虎,還有啥可值得留戀的。”
皇帝早就曉得女官用“流產”報複過鬱久閭,此時從話中嗅出了隱密,要套營養師的話,輕聲問:“鬱久閭確實是罪有應得,隻是讓她死於開腸破肚,手段未免也太殘忍了點。”
聰明的曹娥滴水不漏:“我倒是想殺那悍婦為先皇後報仇,可我一個軟弱女子,又哪裏是母老虎的對手,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呀,徒奈何哉。”
皇帝萬般無奈,隻得把柔然大兵壓境,非得到交出凶手才肯退兵的消息如實說了出來。
“請皇帝用膳,”曹娥突然在元寶炬麵前跪下了:“如果柔然非要強人所難,說我大魏是殺害皇後的凶手。奴婢願隻身前往一見阿那瑰,充當替罪羊,以解百姓刀兵之苦。”
元寶炬一見有這麽深明大義的女人,深受感動,扶起曹娥讓她坐下,匆匆刨了幾口飯,命曹寵去傳見尚書令周惠達。
尚書令周惠達聽說弱女子曹娥願隻身北上,退柔然百萬刀兵,不惜以身殉國。周先生望著女官麵容嬌好的麵孔,好一陣深思熟慮,這才對皇帝說出來自己的擔憂:“以一個奴婢出使柔然,她人微言輕,不足以讓阿那瑰信其為凶殺鬱久閭的主謀。還得像王昭君那樣,請陛下假以名號。”是的,要讓後宮的一個營養師出嫁北漠,還得對她進行一番巧妙的包裝。
能有這樣的義勇軍北上退柔然虎狼之師,皇帝對周先生的話自然是言聽計從。元寶炬當即賜曹娥為貴人,請著名的化妝師為她收拾打扮,量身定做了嬪妃的“尚服”。
曹娥雖然已經是三十五歲的人了,可因為善於保養,自然比那些自幼生活在大漠孤煙中的黃毛丫頭要漂亮年輕得多,說她才二十歲也沒有人會懷疑。況且經過精心的化妝,“人是樁樁,全憑衣裳”,美輪美奐的嬪妃服一穿上,豐滿大氣,成熟溫婉,正是那種符合柔然酋長胃口的女性。
接下來就是對“貴人”進行妖嬈狐媚術和肢體語言等等方麵的培訓。心有靈犀的營養師一點就通,短短兩天的培訓,奴婢女果然就有了一種貴婦人的大氣和頤指氣使的專橫,要叫她以假亂真,可以說是毫無破綻了。
時機成熟,元寶炬送上十車禮物,以大都督於謹為議和使者,跟隨“曹貴人”辭別長安,往北方柔然軍營陪罪議和。於謹是老牌外交官,會五國語言的大知識分子,沿途又對冒牌的貴嬪進行了少數民族風土民情的洗腦教育。
和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終於到達烏蘭關。趙貴領著阿那瑰在關寨門前迎接議和的全權代表於謹。
於謹笑容滿麵地搶步上前向阿那瑰施禮:“我主對皇後病故多有遺憾,派微臣送上禮物向大王多多問候。皇後盡管年輕力壯,然天命有終,豈可強求。望可汗能理解我主之苦衷。”一番外交辭令之後,於謹命女仆打開禦車,扶曹貴人進敵營。
曹娥麵不紅氣不喘地來到阿那瑰麵前,儀態萬方而又嬌柔千姿地向可汗施禮。阿那瑰一看曹娥健康豐滿、雍容大度,正是他喜歡的“環肥型”,很是高興,一把摟住女官,獰笑著說:“這麽個美女,怎麽會蛇蠍心腸,殺我女兒。本可汗實是喜歡中原女子,這就罷兵,帶夫人回家。”阿那瑰此時有了心儀的女人,連元寶炬口袋裏的銀子也不想搶了,隻想盡快摟著曹貴人睡覺,雙方在停戰協議上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