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平時嘴碎的毛病是從小養成的？”經常被李奧拿光頭說事的歐莫尼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的源頭。

    “但是你好像沒有你媽媽那麽惡劣啊。“小保羅想了想李奧過往的舉動，雖然嘴上不留情麵，但是也還算一個好人。

    見李奧醉醺醺的瞪了他一樣，小保羅趕緊改口道：“哦，我是說直率。”

    李奧搖晃著酒杯回憶道：“這就要多虧奧斯特，在公爵堡的兩年禁閉讓我性情收斂了一點。”

    “但是你這酗酒的毛病又是怎麽染上的？”恩特指了指地上滿地歪倒的空酒瓶。

    “這個啊。”李奧打了個酒嗝，左手支著太陽穴，右手把旋轉的烈酒一口灌下：“嗝，你們不覺得這個舉動很有男人味嗎？”

    “你可能對男子漢有什麽誤解…”

    “管他呢。”

    “那你後麵有什麽打算？”伊森納斯問道。

    伊森納斯稍微嚐了兩杯以後便換上了氣泡水，所以地上的酒瓶，大多都是李奧的戰果。

    李奧閉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整理著思路：“我原來以為魔龍和神劍之中藏著什麽了不起的寶貝，所以才迫切的想要拿到布加提的劍鞘。但是現在走出了死胡同，發現爸爸媽媽苦苦探究它們的奧秘，居然都是為了鏟除魔龍。我想，我會繼續完成媽媽的事業。”

    “這倒是不錯，雖然目標稍微變化了一點，但是該做的事還是一樣的。”伊森納斯對李奧的想法表示讚同。

    李奧又倒滿了一杯酒，高高舉起，喊道：“非常抱歉，我的朋友們，這次因為我的自私讓你們陷入了危險。”

    說完，李奧便將酒全部倒入了嘴裏，溢出的酒水順著嘴角淌到了衣服上。

    不等大家一同舉杯慶祝，李奧已經向後栽倒，躺在了酒館的地上不省人事。

    眾人哭笑不得的看著滿身酒漬的李奧。

    還是歐莫尼掏出了魔杖，奢侈的使用了一個清潔術讓他看起來體麵了一點，恩特這才肯送他回房間。

    鑒於李奧實在是除了昏睡外沒有多餘的精力了，平時送娜娜回房間的任務隻好由歐莫尼代勞。

    “吃的還好嗎？”歐莫尼讓娜娜拉住他寬大的袖袍，在前麵慢慢的走著。

    “很不錯。”

    “那就好，今天飯桌上沒人照顧你，害怕你沒吃飽。”

    “李奧光顧著拿東西卻忘了吃了，他盤子裏的東西我全吃光了。”

    說道這裏，歐莫尼忍不住嗬嗬笑了起來。

    剛開始喝酒的時候，李奧還是一口酒一口飯，但是講到激動的時候，李奧隻顧著一口接一口的往嘴裏灌，全然忘了自己盤子裏的菜。

    偶爾切了一塊肉到自己盤子裏，也常常放在那裏忘了吃。

    這時候娜娜的鼻子就發揮作用了，她順著味道把李奧盤子裏的食物放到自己這裏享用。

    等到李奧想要吃一口東西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盤子裏空空如也，喝大了的李奧在懷疑自己記憶的同時，又切下一塊肉放在了自己盤子裏。

    整個過程重複和三四回，娜娜也就吃飽了。

    “你的房間到了，需要我扶你上床嗎？”歐莫尼推開了娜娜的房門，禮貌的問道。

    “不，謝謝你，老莫。”娜娜摸索著爬上了自己的床，躺在了被子裏。

    看著娜娜上了床，歐莫尼這才打算關門離開。

    然而歐莫尼轉身的時候，背後傳出了一個悶在被子裏的聲音。

    “老莫。”

    歐莫尼轉過頭，看了看躲在被子裏的娜娜：“怎麽？”

    “能和我聊聊嗎？”

    “當然。”歐莫尼雖然有些吃驚，但還是走到了桌子邊，點亮了蠟燭。

    “你想聊什麽？”

    娜娜從被子裏露出了頭，說：“你不用點蠟燭的，反正我也看不見。沒必要做這些，讓我覺得我還像一個正常人。”

    歐莫尼仔細地將燈罩蓋在了蠟燭上，說：“你用不著，但是我可是要用的。”

    “巫師也需要凡人的燈火嗎？”

    “魔力雖然能讓我應對危險，但是光明更能照亮我的身體。”歐莫尼意味深長的說出這句話。

    雖然還沒有正式進入話題，但是歐莫尼已經有些知道娜娜在糾結些什麽。

    娜娜沉默了下來，半響之後才繼續開口：“老莫，我是不是拖了大家的後腿？”

    “你怎麽會這麽想。”歐莫尼掏出了煙鬥放在嘴邊吹了吹。

    接下來可能是一場硬戰，沒有這個老夥計，歐莫尼的思路就要亂了。

    在燭火和月光的陰影下，娜娜的神色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歐莫尼仍然感覺到娜娜的痛苦。

    “不是我這麽想，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大家次次都要先考慮我的安危，在野外尋找食物的時候也是，和魔獸作戰的時候也是。從冬妮婭瀑布開始，一直到瀑布之神的神國裏，雖然大家都沒有明說，但是我確實讓大家分出了好多精力，連小保羅這個小孩子都比我強許多，至少他能自己走路。”

    “你難道忘了在漠諾力斯那裏，如果不是你，我們可能就要全部在裏麵做成木乃伊了。”歐莫尼試圖讓娜娜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但是娜娜卻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完全聽不進去這些。

    “就算沒有我，伊森納斯也會找出那片世界的規律的，不是嗎？就像他在神國中做的一樣。而且也是因為我的拖累，大家才會著急的想要衝出那裏。如果不是我，大家完全可以無視花海裏的毒素，坐在那裏不急不忙的找到出去的方法，不是嗎？”

    歐莫尼坐在桌子邊，沉默的就著燭火點燃了煙草。

    事實確實如此，但是娜娜忘記了如果不是她，李奧也沒法得到那顆讓他獲得空間能力的果實。

    他能理解娜娜的心情，在如此長時間的冒險裏，一起經曆了大大小小的危機，自己卻對團隊很少有實質性的幫助，甚至拖累了團隊。尤其在剛剛前往智慧女神的神國的時候，大家甚至將她留在了外麵。

    這是一種無聲的排斥。在陌生的人群中，在黑暗中等待同伴的消息，這對於她來說是是多麽令人害怕。歐莫尼不禁感到自責，用力吸了一大口煙草。

    “我從約克鎮跟隨李奧和你們出來，我以為是一場精彩的冒險，我在日常中也能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這場冒險太精彩了，甚至精彩過頭了，我剛剛又知道，李奧還背負著她媽媽的意願，難道要因為我讓李奧束手束腳，對世界各地更加精彩的冒險停下腳步嗎？我想我不該留在這裏了，老莫，我應該回到約克鎮去，繼續當一個小小的女酒保才是我這輩子該做的事情。”

    歐莫尼磕了磕煙鬥，他終於理解了這個女孩的心路曆程了。

    些許自卑迷住了她心靈的雙眼，忽視了同伴的真情實感。

    “你知道李奧為什麽這麽在乎你嗎。”

    “我不知道。”娜娜摸了摸眼角，感覺到那裏略微有些濕潤。

    “記得剛剛李奧的故事嗎，在故事裏，他的媽媽也是從小帶著他便在外麵冒險，但是他的媽媽並沒有因為李奧的安危而束手束腳。這是伊莉莎夫人對李奧所應負的責任，也是伊莉莎夫人對自己的自信。”

    “你和李奧之間，與李奧與伊莉莎夫人之間有著微妙的相似。李奧認為他對你的生活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響，所以對你的生活負責是他必須做的事情，而他也同伊莉莎夫人一樣，對於自己有著強烈的自信。所以你放心，他從來沒有把你看成他的負擔。”

    娜娜背過身去，裹緊了被子說道：“聽起來我好像享受了伊莉莎夫人的餘蔭一樣。”

    歐莫尼噴出了一口濃煙，笑嗬嗬的說道：“就算是又如何呢，這一切都合情合理。與其糾結這個，你所做的應該是讓自己更加強大。”

    “更加強大？”娜娜不解的問道：“我嗎？我也可以修煉鬥氣和魔法嗎？”

    “不，這非常困難。”歐莫尼遺憾的搖了搖頭。“鬥氣的鍛煉需要長期的堅持和不斷地運動，你的視力問題幾乎阻斷了這條道路。至於魔法，在我上次為你檢查眼睛地時候，發現你的身體對魔力有嚴重的排斥現象。而且就算修煉有成，不能對目標正確的反應的戰鬥力也不會對李奧起到幫助。。”

    娜娜失望的說道：“那還能怎麽強大？”

    “人類真正的力量來源於內心。”

    娜娜屏住了呼吸，她覺得歐莫尼的這句話裏有很多重含義，但是卻什麽都領悟不到。

    歐莫尼留給了娜娜一點反應的時間，這才繼續說：“娜娜，你的身上有著你沒有發覺的強大力量，那便是愛與善良。”

    “愛與善良？”娜娜重複著這句話。

    “對，李奧做事越來越不顧及普通人了，他這是在步入歧途，這不是危言聳聽，曆史上沉迷於力量和自我而墜入黑暗的人不乏書籍對其描述。他在墨比斯山毀了一個山頭，在工匠鎮又引起巨龍肆虐，幸虧沒有大規模的人員傷亡，不然我們就是萬千人家的罪人。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不會睡得著覺的。”

    “李奧肯定能預料到這些後果，但是對於他媽媽遺願的追尋讓他下意識地就忽略了這些可能性，但是娜娜，你不一樣。”

    “你對生活的無比熱愛，對正常生活的渴望，讓你更加注意其他人。尤其在工匠鎮，如果智慧女神沒有準備，你又沒有勸住李奧，他這一離去，整個青湖鎮連同工匠鎮都會毀於一旦。”

    “我和其他人都不適合教育他這一點，隻有你說話他才肯稍稍聽進去。”

    “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重要的多，娜娜，如果你想回報李奧，應該發掘自己其他的潛能來幫助她，而不是自暴自棄。”

    歐莫尼吹滅了蠟燭，起身離開，留下娜娜一個人再次用被子悶頭蓋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