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邊境血河”的事件以後，周圍的幾個大領主和教會紛紛收斂了許多，領民和教眾也迎來了久違的和平。

    事情的全部經過第一時間就擺在了領主們的書桌上，領主們短暫的權衡後，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約束自己的部隊，退守境內，以免引起這支肆意妄為的冒險團的注意。

    “侯爵大人，根據我們的親眼所見，巨龍遠征團的實際戰鬥力起碼在一位傳奇以上，不能以普通聖域的標準來界定。”

    克拉克森伯爵恭恭敬敬地將一份報告遞給了金沙風伯爵。

    在這次戰爭後，兩位伯爵和侯爵的力量對比發生了災難性的失衡，司考達伯爵的領地因為正當壯年的伯爵戰死，子嗣們紛紛為了爭奪爵位而大打出手，計謀之陰險，手段之狠辣，連公爵爵位的正常傳位都比之不過。如果不出意外，這塊伯爵領會被他的三位兒子拆分成三個子爵領和若幹男爵領，統治力大大下降。

    而克拉克森伯爵雖然本人作為核心威懾的聖域實力尚在，但是大量兵力的損失和盟友的倒台卻讓他失去了和侯爵對等的資格，這才有了克拉克森伯爵順從的一幕。

    金沙風侯爵微微點頭，接過了報告，隨意看了一眼便放在了旁邊。

    侯爵的附庸們早就日益膨脹了起來，隱隱約約有了不服從封主的意思，這在決定是否反擊天空教會時已經顯露了端倪。但是侯爵趁著這次機會借著巨龍遠征團的手，一舉肅清了兩位伯爵的力量，這讓克拉克森伯爵不得不小心翼翼了起來。

    “既然這樣，那貴族外交慣例中的問責和報複就取消吧。諸位有什麽意見嗎。”

    凡是侯爵視線所及之處，大小貴族紛紛低頭。

    “安德烈子爵。”侯爵又點起了他的兒子。

    以往來說，侯爵的這個兒子雖然能力不錯，但是缺乏威信，所以才將他安置在一處重城當一個子爵。但是現在，巨龍遠征團的強大實力，反而讓他過去那段不光彩的經曆成為了上升的資本，這讓侯爵起了重新提拔的心思。

    侯爵沉吟了一下，說道：“鑒於安德烈子爵前有大破天空之刺的功勞，後有交好巨龍遠征團的舉動，所以我打算將司考達伯爵中的一塊男爵領劃分給安德烈以做表彰。”

    底下的貴族有了一陣輕微地騷動。

    侯爵此舉在明目張膽的違反貴族之間的條例，不與考達家族商量便擅自奪走他們的領地，擴張自己家族的勢力，哪怕身為他們的封主，也不論著個小小的男爵領裏物產是否豐富，地理條件是否良好，這都是對司考達家族榮譽的損害和挑釁。

    但是底下的貴族沒有一個敢出聲的。在這個戰火頻起，光公爵便有四十多位的時代，規則隻有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會起作用，更多的時候還是拳頭大的說話。

    安德烈麵露喜色，大聲說道：“是，侯爵大人。”

    侯爵再次叮囑道：“記得要盡力和李奧他們保持好關係。”

    大獲全勝的李奧卻沒有什麽喜悅的神色，雖然他也在外遊曆了十幾年，但是這樣大規模的屠殺同樣是第一次見到。

    戰場上的血腥味甚至讓人喘不過氣。

    他麵色複雜的躺在馬車裏，任由歐莫尼駕駛著馬車向下一處目標走去。

    “如果還是沒有製止戰爭呢？”

    娜娜的詢問再次在他腦袋裏回響起來。

    這些天他隻要閉上眼睛，河流裏漂流的斷臂，腿，屍體，就會在他眼前浮現。

    他轉過了頭，看了一眼恩特他們。

    他們該看書的看書，該鍛煉的鍛煉，絲毫沒有受到當日血腥一幕影響的樣子。

    兩人過去都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對著早已習慣了。

    李奧不禁有些羨慕在前麵偵察的小保羅，沒有受到戰場上的精神汙染。

    “難道是自己太優柔了？”李奧自言自語道。

    “什麽？”聽到了李奧聲音的娜娜側過頭問道。

    “沒什麽。”李奧含混了一句後，隨口抱怨道；“小保羅怎麽還沒找到休息的地方？我快餓死了。”

    “你的飯量最近大過頭了，李奧，我們的夥食費裏有一半都是為你支付的。”娜娜點了點李奧的肚子。

    “肚子餓也能怪我嗎？哦，嘿，小保羅回來了。”李奧半蹲著走到了歐莫尼的旁邊，支在馬背上看著前方。

    隻見小保羅伏在馬背上，不停地抽打著馬臀，不停地向馬車趕來，臉上似乎很是焦急。

    “李奧！”小保羅遠遠的就叫了開。

    “怎麽了小保羅，冷靜點，就是後麵有一打姑娘追你也不用這麽著急。”

    小保羅勒住韁繩，將馬帶的人立起來轉了幾個圈。

    “馬術不錯。”李奧打了個呼哨。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小保羅用馬鞭指著前方。“我在前麵發現了教會的軍隊。”

    李奧挑了挑眉，說道：“那又怎麽了？你想殺了他們？”

    “不！不是這個！教會的軍隊壓著很多的村民向信仰國度的方向趕去了。”

    “村民？”聽到了動靜的伊森納斯和恩特也爬出了馬車，看著小保羅。

    “是的，看起來有兩三個村子的人，我沒敢貿然行動，趕緊回來通知你們了。”小保羅拉著馬，焦急的轉了幾個圈，這讓馬不滿的打了個響鼻。

    “這聽起來確實不太妙。”李奧皺著眉站了起來，一個彈跳落在了小保羅的身後。

    “我和小保羅去看看，你們跟上。”

    李奧和小保羅座下不愧是工匠鎮的名馬，來回奔馳也不見絲毫疲憊，僅僅一刻鍾就摸到了教會的軍隊旁邊。

    李奧和小保羅藏好了馬，遠遠地跟上了人群。

    人群地看守也不緊密，隻是在前後左右四個大的方向零散的布置了幾個士兵，看起來也隻是為了防止人群走散了。

    李奧拽了拽小保羅，讓他在這裏等著，自己則溜上前去，偷偷摸摸打暈了兩個人，把他們的衣服扒了下來。

    “換上。”李奧遞了一件小孩的衣服給小保羅。

    “你可真是個天才。”小保羅有些無奈的換上了這身衣服。

    “還有臉上，弄些土啊，泥啊，別露出破綻了。”李奧從地上抓了一把泥糊在了小保羅臉上。

    眼看李奧吐了兩口口水在手上，想要給小保羅臉上加點料，小保羅趕緊揮手拒絕。

    李奧左右看了看，覺得沒什麽問題後，這才帶著小保羅從另一側混入了人群。

    “嘿。”李奧戳了戳一位中年大叔。

    “怎麽了，我的兄弟？”中年大叔轉過身來，右手壓在左手手背上，左手壓在胸前，微微點了點頭。

    “你好，我的兄弟。”李奧有樣學樣，回了一個同樣的禮節。

    稍微頓了頓，李奧繼續說道：“不知道你是哪個村的？”

    “蘭納村的，你呢？”

    “西河村的。”

    “抱歉，沒聽說過。”中年大叔搖了搖頭。

    “可能因為我們離得太遠了我想向您打聽個人。”李奧麵帶誠懇的向大叔說道。

    “是和家人走散了吧。”中年大叔倒是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說道：“這幾天經常有和家人走散的，不過沒關係，大家都是教會裏的兄弟，一人有難，八方相助。”

    李奧裝模作樣的讚美了一句真神，便向中年大叔描繪起了娜娜的樣子。

    中年大叔仔細地聽了以後，遺憾的說道：“沒有見過，你再去前麵問問吧。”

    李奧聽到這句話以後，長籲短歎了起來：“唉，也不知道真神要我們去幹什麽。如果不是真神有令，我們也不用遭此磨難。”

    出乎李奧預料的，中年大叔聽到這話以後，非但沒有露出感同身受的神色，反而麵帶嚴肅的批評起了李奧。

    “你這是什麽話，我的弟兄。”中年大叔雙手扶上了李奧的雙肩，認真的看著李奧。“能為天空之神效勞，是我們信徒的榮耀而非苦難，我看你是還年輕，這才對真神有所懷疑，但是我奉勸你不要在修士修女們的麵前提起這些，不然他們肯定會判你一個怠惰的罪名。”

    意識到事情的走向完全和自己想象中不同，李奧立馬改口，有些惶恐地說道：“我也是懷念家人心切。”

    中年大叔搖了搖頭，再次做了個教會地禮儀，低聲念到：“諸神高於一切。”

    李奧跟著做了一遍。

    “諸神高於一切。”

    看到李奧表態以後，中年男人的表情這才有所緩和。

    趁著氣氛緩和，李奧再次問道：“我聽說教會的前線軍隊失利，這會不會是讓我們去打仗的？”

    “如果真是如此，這倒是我們的福分，以戰死的姿態進入神國，我們便是高於信徒一等的英靈，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

    中年男人臉上露出的對神國和神靈的狂熱，讓李奧默然無語。

    他本以為這些村民是被強迫著抓取充兵，這才旁敲側擊的提醒他們，可萬萬沒想到，這些村民不但不感到恐懼，反而以為這是榮耀。

    李奧再次回想起了戰場上那些士兵，在河水之中，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命的渴望可不分信徒與否，難道那些教會的士兵就沒有如同眼前這個中年大叔一般對諸神的虔誠信仰嗎。

    李奧沉默了一會，說了一聲告辭。

    在和小保羅溜出了人群後，李奧腦海裏想起了娜娜未曾問出的問題。

    如果殺光了這些士兵也不能中止戰爭，那又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