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奧他們吃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閉門羹後，恩特和伊森納斯兩邊同樣也遭到了矮人們的敵視。

    恩特和歐莫尼順著街道來到了矮人們喝酒的攤子上。

    在食物方麵，矮人們喜愛大塊的烤肉與烈酒，對他們來說，烤肉是烈酒的陪襯，而烈酒是大話的陪襯。

    恩特和歐莫尼坐在矮人的飯堂裏，嚐試性的要了兩大份烤肉。

    招待的矮人在本子上記下了恩特的要求後，便抱個臂站在了那裏等著。

    矮人久久不肯離去，恩特也做不到無視這個目光灼灼的矮人，隻好問道：“你在等什麽？夥計？”

    “我在等你們點酒。”矮人的右腳不耐煩的踢踏著地板。

    恩特微微一怔，說道：“不好意思，我們光要烤肉就夠了。”

    “什麽？”矮人的鼻子裏噴出一道粗氣：“在矮人的飯館裏從來沒有不喝點什麽的習慣！你必須點些什麽。”

    “我的教會不讓我飲酒。”

    恩特試圖拿出以前的教會當擋箭牌。

    “教會？這裏可是矮人的地盤！”矮人登時吹胡子瞪眼了起來，大有“你不點酒我就不走”的架勢。

    矮人的倔強完全打翻了恩特的借口，他隻好再換一個角度，試圖說服矮人：“你看，我身上還帶著傷呢，恐怕不太適合喝酒。”

    矮人迅速的掃了一眼恩特從脖頸處露出來的繃帶，不但沒有停止推銷，反而興奮了起來：“看哪！多麽可怕的傷痕！這是真正的勇士！為了這些榮耀，你必須得來一杯，我請！相信我，朋友，矮人得烈酒對傷口有好處。”

    說完後，矮人匆匆在本子上記了兩筆，急急忙忙的奔後廚去了。

    恩特對於矮人們的熱情隻有苦笑不已。

    “別垂頭喪氣的了，就幾杯酒而已，你又不是沒喝過。”歐莫尼笑著拍了拍恩特。

    “我隻是有點不適應矮人們的熱情。”恩特活動了一下有點不舒服的肩膀。

    “矮人們總是這樣。”

    恩特和歐莫尼不過說了兩三句話的功夫，那個矮人就端著一個大盤子跑了過來。

    盤子上的四隻橡木杯裏，淺藍色的酒液在杯口搖搖晃晃，似乎就要灑出來了一樣。

    “就這四杯！算是免費贈送的。如果你們還想要，可以給你們算半價！”

    恩特和歐莫尼遲疑地盯著桌子上從未見過的，泛著氣泡的淺藍酒水。

    “你見過這樣的酒嗎？”恩特問道。

    “我也是第一次見，不過這東西怎麽看怎麽像毒藥吧？”饒是歐莫尼見多識廣，也沒有認出這是什麽東西。

    旁邊的一個眼尖的矮人瞅到了恩特他們桌子上的東西，按捺不住嘴裏的口水，向著兩人走來了。

    “嘿！你們是巨龍遠征團嗎？”矮人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坐到了恩特的身邊。

    “是的。”恩特點點頭。

    “果然是你們。”矮人搓了搓手，說道：“你們冒險團這幾天在伊斯坦格爾可是出了大名。”

    “萬分榮幸。”恩特伸出了手，和矮人握了握。

    矮人握手的時候，眼睛卻一直在桌子上的酒杯上瞟。

    “你們不打算喝嗎？”還沒說兩句話，矮人就忍不住問起了那些酒。

    “你要喝嗎？”恩特反問道。

    “如果你們不…”

    “給。”

    不等矮人說完，恩特便把四杯酒通通推到了矮人身前。

    矮人大喜過望，抓起一隻酒杯就往嘴裏灌。

    隨著酒杯倒空，矮人的嘴巴裏好像有無數彈珠在翻滾，在他的臉頰上頂起一個個的凸起。

    矮人用力一咽，那團酒亂竄著就進到了他的肚子裏。

    隨即矮人渾身上下突然一陣抽搐，然後長長的打了一個酒嗝。

    “嗝———”

    在恩特擔心的目光中，矮人又發出了一聲舒服的歎息。

    “你還好嗎？”

    “好極了！”矮人的臉上泛著一層藍光，滿足的說道：“‘風暴特釀’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說完，矮人又抓起了一杯風暴特釀，一股腦的灌了下去。

    恩特對此隻有感到欽佩。

    “你們矮人怎麽都這麽喜歡喝酒？難道不怕喝酒誤事嗎？”

    “誤事？”矮人再次打了個酒嗝。“矮人喝酒就是最大的正事！”

    “那萬一說出了不該說的話呢？”

    “什麽不該說的話？”矮人拿起了第三杯酒，一口悶了下去，臉上的藍色更加明顯了。“我們矮人從來沒有秘密，喝酒和不喝酒時說出的話都是一樣的！”

    恩特對此啞然無語。

    在教會中，上層們戒酒不是因為自律和虔誠，而是擔心酒後自己說出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把自己暗地裏做的那些事都暴露出來。

    這些事暗地裏互相都有些了解，但是萬萬不能拿到明麵上來。

    矮人狐疑的看了恩特一眼，說：“難道你在懷疑我們矮人沒有以真心對待你們？”

    恩特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說道：“這怎麽可能。”

    矮人冷哼一聲，說道：“你們人類就是喜歡猜疑和內鬥，和那群屁股翹到天上的精靈打交道都比你們舒服。”

    說完，矮人也不打算多待了，轉身就要離開。

    臨走前，矮人猶豫的看著桌子上最後一杯風暴特釀。

    在恩特和歐莫尼的注視下，矮人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拿過了最後一杯酒，一口灌下後撒腿就跑，留下恩特和歐莫尼麵麵相覷。

    恩特和歐莫尼在酒桌上受到了矮人的鄙視，伊森納斯卻在賭場上受到了矮人們的抵製。

    “大紅角！大紅角！跑啊！拿出你的氣勢來！”

    在一個巨大的跑場裏，數百個矮人圍在這裏，看著賽場中的六隻大角羊在賽道上飛馳。

    “噢…”

    這個盯著“大紅角”的矮人發出了一聲難掩失望的痛苦呻吟。

    “這把肯定是大紅角發揮不好，我再壓它五十個銀幣！”

    然而這已經是大紅角輸的第三把了。

    伊森納斯冷靜的看了這三場比賽，還是拿出了兩枚金幣，交給了小保羅。

    “去，壓三號的大紅角。”

    小保羅不情不願的拿過了金幣。

    “我們不是說好了不來賭博了嗎。”

    “就兩個金幣，我克製得住。”伊森納斯毫不在意。

    “就兩個金幣。”小保羅重重強調道，這才轉身離開。

    然而伊森納斯沒有等到小保羅拿回來的憑證，而是維持賽羊場秩序的矮人管理員。

    “請你們離開賽羊場。”

    矮人管理員麵無表情的對伊森納斯說道。

    “為什麽。”伊森納斯皺了皺眉。

    “矮人不歡迎狡詐的人類和我們賭博。矮人的賭博和人類的賭博沒有一絲一毫相似的地方。”

    “難道這裏的賽羊和人類的賽馬不一樣嗎？”伊森納斯疑惑的問道。

    “一樣，但是這裏就是不歡迎你們。”矮人管理員有些不耐煩了。

    “好吧。”身為客人，伊森納斯也不好強硬，隻好退了一步，說：“我們不參與賭博，在這裏看總行吧？”

    矮人管理員思考了一下，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伊森納斯的要求。

    在離開前，矮人管理員再次警告道：“不許和其他矮人說話。”

    在六隻羊起步後，大紅角果然如伊森納斯所料，一騎絕塵，遙遙領先。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大紅角！你可以的！”

    看著那個矮人欣喜若狂，小保羅問起了伊森納斯：“那個大紅角連輸三場，你怎麽知道它這把會贏？”

    “是騎手的問題，前麵三把的騎手都是同一個人，大紅角和他配合的很不好，但是也因為這個原因保留了不少體力。而剛剛那個換上的騎手，一上羊就看出來和騎手默契異常，贏下來也就不奇怪了。”

    “那這把呢？還是大紅角嗎？”

    小保羅瞥了一眼那個麵色潮紅的矮人。

    他又把剛剛贏來的三枚金幣全都壓在了大紅角身上。

    “贏不了，大紅角一直在最後一名，壓抑得太久了，剛剛那一下又跑得太猛，這次能有第三名就不錯了。”

    簡單的分析了以後，伊森納斯若有所思的說道：“不過我可能知道矮人和人類的賭博差別在哪裏了。”

    “什麽？”

    “矮人的賭博完全是根據個人的喜好來押注，但是人類完全是為了輸贏。簡單點說，一個是為了心情，一個是為了錢，如果讓人類加入進來，很快就能把所有矮人手裏的金幣一掃而空。”

    “這就是文化差異。”伊森納斯總結道。

    另一邊在街上兜兜轉轉的李奧，第五次經過了老矮人的珠寶店。

    娜娜拉了拉李奧的衣服。

    “嗯？怎麽了？”

    “你對這家珠寶店很在意嗎？”

    “嗯？”李奧掃了一眼珠寶店，這才發現來到了老地方。

    “確實有點在意，既然我們第二次”

    “是第五次。”娜娜糾正道。

    “有，有這麽多次了嗎。”李奧的臉色有點不自然。“我一直在想事情，沒注意到。不過來都來了，我們再進去一次吧。”

    強行掩飾了一句後，李奧假裝鎮定的走到了卷簾門前。

    清脆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卷簾門從底下拉開了一點。

    “是你們？”

    “對，還是我們。”李奧同樣蹲了下去，從卷簾縫裏看著矮人夥計。

    “為了那套雕像？”

    “對。”

    “好吧。”

    矮人警惕的看了看身後的樓梯，悄悄地把卷簾門拉開了一半，對著李奧招了招手，小聲說道：“小心點，別碰著門。”

    李奧和娜娜小心翼翼地彎下腰，鑽進了店鋪。

    “你父親。”李奧做了個不解的手勢，問道：“是怎麽回事？”

    “老年人，對仇恨的記憶比較深刻。”矮人再次回頭看了一眼梯子，這才給李奧說了起來。

    “我爹快五百歲了，年輕的時候是伊斯坦格爾防衛戰時候的戰士，當年他有不少的戰友死在了人類的手裏，所以他對人類格外仇恨。”

    “那你呢？”

    “我？”矮人指了指自己。“你說對人類的看法嗎？說實話，我一百三十多歲了，這才是第一次見到人類。與其翻這些舊賬，不如多賣點東西出去。”

    年輕矮人倒四百年前的東西倒不是那麽感興趣，他隻知道如果再不賣點東西出去，他就又要去礦場裏當工人才能維持家裏的生活了。

    李奧對此表示理解。仇恨如果沒有特別的灌輸，往往三代之間就會逐漸淡化下去。

    以人類而言，自從四百年前到現在，經曆了起碼二十代人，代代思想變化之下，和其餘種族的仇恨早已淡化，隻有史料中還留有記載。

    現在的冒險團中不乏矮人的同伴，甚至工匠鎮的五人評議會中就有一名矮人。

    矮人隻不過因為四百年的平均壽命才會讓仇恨淡化的格外漫長。

    “你願意給我講講這些雕像嗎？”

    “當然沒問題。如果你們願意買下它們就更好了。”矮人愉快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