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誤入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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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子劍士——啥子刀!這種、拚盡全力的、光靠蠻力的——天底下哪兒有這種刀!”
……我得跟你道聲謝,校倉必。”
可七花——盡管勝負還未分,卻一臉舒爽的表情——對著校倉必說道。
拜你所賜我終於明白了——我即是作為虛刀流七代目當主的一把日本刀——同時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唔!”
所以校倉——我還要跟你說一句。”
之後七花——
手臂注入全部力氣,將校倉必的巨大身軀朝著地麵丟了出去。
不準碰,老子的女人!”
盡管金屬聲響徹天空——可那不愧是四季崎記紀的完成性變體刀,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一點傷痕都沒有——可是,裏麵的人卻不可能安然無恙。
校倉必再也沒有站起來。
替代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而啞口無言,無法盡到自己在大盆中擔任的重要職責的裁判——咎兒說道:
——勝負已分!”
征刀結束後不會在變體刀所在地久留依然成為了二人的習慣。大盆決鬥的第二天白天,咎兒就和七花登上了校倉必安排的帆船。那艘船幾乎等同於是被他兩人包下來了。如果天氣沒有問題的話隻需三日就能到達尾張吧——
雖說如此,咎兒並未從校倉那裏直接得知行程。他在大盆一戰輸給了七花之後,終究還是沒在咎兒麵前露麵。
輕微腦震蕩。
不過是安歇一晚就能痊愈的傷勢而已——就算不去泡聞名四海的溫泉也能回複。可即便如此還是不在咎兒麵前現身,那也就是說他不準備再跟自己見麵了,咎兒如此平靜地考慮到。
賊刀“鎧”。
那把被一個部件一個部件拆解開來的日本刀,在決鬥之後的晚上,就由校倉的手下——兩個鎧海賊團的成員送了過來。雖然也考慮過反正都是回尾張不如跟自己放在一條船上吧,不過最後還是依照慣例打包先行送回了尾張。
咎兒小姐——”
送賊刀“鎧”到旅館的二人,在咎兒和七花乘船離開濁音港時也恰好遇見了,二人最後說了這樣的事情,
——長得跟船長亡故的妹妹很是相似。船長曾經說過,倘若她還在世的話——應該和你差不多年紀了。”
咎兒聽了之後“唔”地點了點頭。這點頭中究竟包含了怎樣的感情,七花不得而知。
之後的濁音港,以及其依靠的小鎮,還有鎧海賊團,究竟會何去何從呢——七花慣例般地考慮了起來。
因幡下酷城會何去何從?
出雲三途神社會何去何從?
嚴流島的決鬥倒是不會留下什麽尾巴——這回卻會在當地留下許多禍根。對方是無法無天的海盜,而大盆也是非法的賭博場,跟郭賀迷彩時完全不同,幕府愛莫能助。
失去了作為象征的賊刀“鎧”,鎧海賊團會何去何從——而一直穿著鎧甲的校倉必又該何去何從?
也就是順其自然吧。”
邊走上甲板,眺望著廣闊的海洋——咎兒邊回答道,
或者說……今後也不會有什麽大的變動。你也一樣。當然,權威喪失,支配力低下自不必提。不過就跟你不用虛刀流也一樣很強一樣,沒有了賊刀‘鎧’的校倉必也很強,而且鎧海賊團以前在那個鎮子埋下的根基也不會隨便枯萎——倒不如說有些高到畸形的向心力會漸漸向著好的方向漸漸回落,最終在一個合理的程度穩定下來吧。”
嗯……這樣嗎?”
而且,一直穿著賊刀‘鎧’因此那個身份的校倉必也不是沒有在人前亮相的胸襟——”
……要能看見就好了。”
七花說道。
隻要多在那個鎮子裏呆幾天,就算不想見也能見著麵吧。我很感興趣呢。身高七尺的人究竟是怎樣的家夥呢——”
我並非那種把人甩了還讓他抱有不切實際希望的殘酷之人。倒不如說早日離開是對喜歡我的男人應有的禮儀。”
……你不是叫我手下留情嘛。我還以為你是不是想等我贏了,拿到賊刀之後,再找校倉幫忙呢!”
我是那種無節操的女人嗎?真讓我意外。雖說因愛而行動的人能夠信任——但很遺憾不顧人數的話我也會很困擾啦。”
嗯?”
對校倉來說你是個妨礙,對你來說校倉也是個妨礙。要是重要的征刀中發生了亂七八糟的內亂怎麽辦?……比起這個來,七花。你感覺如何?沒有殺掉對手的真刀真槍對決。”
咎兒轉身向七花問道。
啊……怎麽說呢。拿賊刀‘鎧’作為對手,從結果上來說根本沒起到枷鎖的作用……不過果然還是覺得拘束。完全沒有真刀真槍對決的感覺——”
……”
咎兒沉默了一會,說了句“是嗎”。
為了決鬥後的人身安全——咎兒以此名義讓七花留校倉一命,可真說起來這不過是擋箭牌,真實情況是這是一次實驗。
是對會毫不猶豫地將對戰對手斬殺的鑢七花的反複試驗。他並非不懂得手下留情。他對於將人斬殺、殺死對手一事,還是明白的。
可他缺少的是覺悟。
所以咎兒才想要讓七花早日體驗一下不能殺傷對手的決鬥。但從七花的話裏,很難說取得了令人滿意的成果——可不管成果如何,這個有著大義名分的實驗能夠成立,老實說已經很走運了。
可是——這回,”
為了不讓七花察覺自己的企圖,咎兒改換了話題。
也挺倒黴的……竟然碰到了真庭鳳凰。”
哎?這難道不是走運嗎?拜他所賜跟校倉對戰前的三連勝也省掉了——而且還知道了新的四季崎記紀的完成形變體刀的所在。雖然不知道有多少可信的地方,但跟他簽訂的協定也不是多糟糕的事情吧?”
嗯。可是,除去這些之外——就算丟到真庭忍軍裏,真庭鳳凰也是最不想跟他扯上關係的忍者。而且最該警惕的是,這回和他的相遇並非偶然——他隻是為了和我們簽訂協定才專程來薩摩的。絕不是來找賊刀‘鎧’的……跟白鷺和喰蛟那回不同——鳳凰完全掌握了我方的行動。唉,隻要真庭忍軍還在收集刀,就早晚得和鳳凰碰麵……真讓人煩心啊。而且……”
而且。
尾張城裏的騷動。
那個女人,正籌劃著什麽……
倘若此事為真……真庭鳳凰作為一個忍者沒有說謊的話,即便是取回了絕刀和薄刀,也沒有“冷靜地慢慢想辦法”的閑暇了……
而且?而且明白了‘cheerio’是大錯特錯了嗎?”
cheerio!”
七花玩笑剛開完,咎兒就打出了粉拳。
好像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還真是固執到極點。
真是個有著可憐人格的主兒。
……話說回來,為什麽你會知道正確說法是‘切死頭’啊?”
那個,從老爹那裏聽來的啦。看你說得那麽理所當然我還以為是我記錯了呢……”
這樣啊……還有其他的嗎?明明知道卻沒告訴我的事情。”
這個……啊,還真有。”
有啊。真是的……喂喂,知道的話就全部告訴我啊!”
對正直的七花提出這種問題有些過於輕率了。
這麽一來,姐姐鑢七實讓他嚴守秘密的事情——就會在此時此地被七花說漏嘴。這並不是能用說漏嘴打發的“沒告訴她的事情”。
真是太過輕率了。
虛刀流上代當主鑢六枝——也就是我的老爹,是我親手殺掉的。”
……誒?”
而且,我也知道咎兒是上次大亂的主謀,奧州頭領——被我老爹所殺的飛驒鷹比等的親生女兒——”
這是被咎兒甩了的校倉必的些許報複。
大概就是這回事吧,事實上,校倉安排的船並不是去尾張的——而是在日本海上晃蕩半個月之後開往絕對凍土、蝦夷的船。
擁有著毫不遜色於以絕對無雙的防禦力著稱的賊刀“鎧”的防禦力的鑢七花——將在那裏對戰雙刀“鎚”,並受到征刀以來的第一次傷。
啊啊……方向確實是這邊沒錯——你們當真要去踴山麽?孤零零兩個人上那兒也太亂來了……這蝦夷地界絕對凍土的名號可不是吹的。而其中尤以踴山為首。不可能不知道吧?按我說,還是暫且去某個村子好好準備後再去比較好吧?要不然真進了山裏,再大喊著‘不該來’去後悔就來不及了。”
哼……”
參雜著失笑地回應這雖然語氣很亂七八糟但確實是打從心底擔心的聲音的,是個穿了兩身十二單衣程度的絢麗豪華服飾的白發女子。
喂七花,看來這個人什麽都不明白啊,跟他說說我的偉大之處吧,一點就行。”
啊啊,交給我吧,咎兒。”
點頭的,是站在白發女子——咎兒身旁的,被稱為七花的強壯而高挑、有著一頭蓬亂的頭發、光著上半身穿著褲裙的青年。
聽著,咎兒啊——可是我愛的女人啊,她可是個無論碰到什麽困境,就算要死了,也絕對不會對自己的決定後悔的家夥喲!”
不該來啊——————”
在這連麵前一步遠的地方都看不清的豪雪之中,響起了尾張幕府直轄預奉所總監督、奇策士咎兒後悔的大喊。
但是如此大聲的叫喊,依然被風雪的聲音所壓過。本來在雪山中大喊引起雪崩乃是王道劇情,不過在這種狀況下還是不要期待這種展開比較好。
蝦夷地界,踴山。
這裏絕不是什麽地勢險峻的山——跟集刀之旅的第三個月裏去郭賀迷彩所在的三途神社時二人登過的出雲大山一比,這山連那個山腰都不到。
不過這裏可是絕對凍土·蝦夷之地。
都已經是陰曆六月份了,這裏的平均氣溫依然隻有讓人吃驚的零下二十二度。
與春夏秋冬無關,一年到頭都大雪飄飄。
更何況踴山可是被譽為極度豪雪地帶——因此跟陸奧的死靈山、江戶的不要湖並列被尾張幕府指定為一級災難指定地域的地方之一。一般人連靠近都無法做到,不過去也沒什麽事做就是了。就算是必須得上山,也會在登山前一個月做好周密的準備,製定好登山的策略,集結上大批人員才去進山——可是奇策士咎兒則是船一到港就坐狗拉雪橇直接來到山腳下,也沒準備什麽物資,跟七花單單兩個人就進了踴山。
倒也不難理解。
她現在接受的任務乃是收集傳說中的刀匠四季崎記紀所做的十二把完成形變體刀的極密任務,哪有像那樣要找人幫忙,還慢悠悠地準備半天的閑暇呢?
然而對於基本隻在尾張城裏住過的她來說,還是太小瞧這片絕對凍土、一級災難指定地域了。她就隻有“反正我衣服穿得多,寒冷之類的忍忍就過去了”這種程度的覺悟而已。
太膚淺了。
冷啊!好冷好冷好冷好冷!要、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我真是個大笨蛋,為什麽沒聽那個親切水手的忠告啊!”
咎兒,好挫……”
順便一提,就算是七花,在這麽大的風雪裏也沒光著上半身。現在穿著的是從港口買的上衣。沒錯,即便隻是在港口,就已經十分冷了。
此外,七花還背著咎兒。
爬積雪足以沒過七花的膝蓋程度的山,對於咎兒來說在物理層麵根本就是不可能,沒辦法隻能用這種姿勢了。本來背著這種姿勢在登出雲大山時被咎兒拒絕了,然而這回之所以允許這種體位,乃是因為比起腹部來背部能夠更好地緊貼在一起取暖。事實上七花那滿是肌肉的身體就跟暖爐似的溫暖。於是咎兒就丟掉了所有的羞恥心好像要纏在他身上似地死命抱著他。要不這樣做的話,大概暴風雪的風壓早把那副嬌小的身軀不知吹哪兒去了吧。
唔、唔唔唔唔……想回去了,想回去了,想回去了……”
那個,就算你這麽說,都走到這邊了想回也回不去了……”
你不冷麽……?”
不冷。看,我這不是穿著上衣麽?”
那又能怎樣……”
我的話連頭發都凍住了,咎兒剛想這麽說,但卻突然發現七花的頭發也跟她一個狀況,於是把這句話給咽了回去。
總而言之好像是七花感覺太遲鈍了。
依這個體位,咎兒會因為七花把寒風擋住而不會感覺那麽冷,可換句話說這也就意味著七花是正麵迎擊嚴寒……
不過這雪可真大……原來如此,因為風太大了,所以雪隻能堆到膝蓋這麽高。雪也不可謂不大,但主要還是風太大了。感覺會經常雪崩啊。這樣的話就算是正常走路也很難啊。”
七、七花……”
咎兒用虛弱的聲音說道。
我要是死了……”
咎兒終於開始說起了要凍死的台詞。
我要是死了,你就獨自一人將‘cheerio’這句打氣的問候傳播到全明日吧……”
你、你在說什麽啊?”
七花衝著咎兒怒吼道。
振作啊咎兒!才這種程度的寒冷而已,幹嘛說出這麽軟弱的話!”
我已經不行了……我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所以七花,‘cheerio’的事情,隻能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