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巨大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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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刀流第七代當主鑢七花。
現年二十四歲。
可是這二十四年中,他並沒有多少剛開始的四年的記憶——不是想不起來,也不是忘記了,是本來就沒有什麽值得記憶的東西。
對於鑢七花,人生是從丹後的無人島開始的。
大約二十年前——作為父親的虛刀流第六代當主、鑢六枝遭到了荒島流放的處分,因受牽連,與親姐姐鑢七實一同,被呼喚到之後被稱為不承島的這個小島上被流放。
然後從被流放的那天開始的。
他作為虛刀流的修行——戰鬥。
晴天也陰天也下雨也落雪也,由父親親自地——深深地刻印在這個身體裏。
將虛刀流。
沒有任何刀劍的無刀的劍士。
將自己的身體的存在作為一把日本刀磨練到極致的流派——七花作為第七代當主,在這無人島被養育成人。
先前的大亂。
由奧州的首領?飛彈鷹比等發動的,在天下太平盛世中發動的唯一的戰爭——被在這場戰爭中被稱為英雄的父親不分晝夜地,訓練著。
無暇注意其它事情般的訓練。
所以最後,對於他記憶剛開始的四年間,他的人生就像不曾有過一樣。
隻有修行的每一日。
完全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人生的要素。
在不能稱為人生的生活裏,七花的身邊就有一位天才,姑且,是有需要提到的天才——三年年長的親姐姐、鑢七實,有如怪物般的天才,或者有如天才般的怪物的這常常在其身邊的存在,給他的人格造成了莫大的影響。
七花是努力型的人那麽七實就是天才型的人。
大亂的英雄?鑢六枝懼怕七實的才能,將下任當主特意地不選七實選擇了七花——理解到個中理由之時七花的內心,絕不平靜。
但是能夠吹散這種情感的,能被稱為絕對的實力之差,存在於七實與七花之間。
這樣的生活十九年。
沒有驚濤駭浪——風平浪靜的生活。
鑢七花也,鑢六枝葉,鑢七實也,理所當然般地習慣了這種生活——七花覺得由父親而來的鍛煉有如呼吸一樣平常,六枝覺得鍛煉自己的兒子有如呼吸一樣平常,七實覺得從旁觀看兩人有如呼吸一樣平常——三人也,不管是英雄也好下任當主也好天才也好,下一個十九年,下個再下個十九年,這樣的生活會永遠地持續下去這樣,這樣認為著,正當其時。
發生了一件事。
鑢七實的才能,鑢七實的天賦完成了更深一步的進化的這個事實,鑢六枝認識到了——不,對於這六枝認識到的是,七花的失態。
天才的姐姐對於努力家的弟弟,絕沒有打算隱藏自己的天賦——可以說是與她不相符的失態,可是本來,就算是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是天才,對於她來說“僅僅是這樣的的理由”——父親居然向女兒痛下毒手。
某天晚上。
六枝對已就寢的七實,特意不施展虛刀流的技地,絞首而殺——然後注意到這的七花,為了救親姐姐而殺死了父親。
虛刀流對虛刀流之戰。
天才的姐姐在此時始終沒有出手——就和之前觀看著兩人的練習一樣,觀看著這次戰鬥。
隻是觀看著。
可是就算怎樣是大亂的英雄,此時已經不複當年之勇了——當時二十三歲的鑢七花,無論體格還是技術,早已淩駕於父親之上。
所以——七花能夠殺死六枝。
這樣,因這不尋常的事件,自父親?鑢六枝殞命後,鑢七花於那時,繼承了虛刀流第七代當主的名號。
家族三人的無人島生活,從那時開始變成姐弟兩人相依為命的無人島生活。
雖然實際上,作為“罪人”而被流放的鑢六枝死了的話,七花和七實繼續留在無人島根本毫無意義——但兩人各自地,做好了和父親同樣地,埋骨於不承島的覺悟。
特別是七花——選擇了與虛刀流之名一共消逝的道路。
因為他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沒有像父親那樣的戰績,像姐姐那樣的天賦的他——就隻有虛刀流。
“七花,我呢。”
不知何時,姐姐七實這樣說道。
“從心底,覺得你非常愚蠢哦——在做無謂的努力。雖然尊敬這分努力——理所當然地能夠作出努力的父親和你,生來就感到尊敬啊。可是,這樣地作出無謂的努力,隻是看著也不能忍受。”
對於這七花是這樣回答道。
可能事難得的反抗的口吻。
“說什麽無謂的努力的。這樣說的話,姐姐的才能也無謂地浪費了。”
然後轉機在一年之後拜訪了。
一年後的睦月。
不承島——連地圖也沒有記載的細小的無人島,久違地迎來了新的來客。
十二單衣二重地重疊著的絢爛豪華的衣裝。
沒有染上一絲顏色、未曾見過的白發。
而且——她身上帶著刀。
這是劍士的七花有生而來第一次看見的“真刀”。實際,她這樣的帶刀的穿著是極其例外的穿著——足以證明當時她所麵對的困境。當然,這時七花還沒獲悉這一切。
她為拜訪六枝而拜訪這個不承島。
將早已去世這事告知,然後報上自己是現任當主。
“原來如此。”
她這樣說道。
“身體非常不錯——看起來還勉勉強強。可以說是合格了呐。”
然後繼續說道。
“我有事要找的是虛刀流當主啊。因此,拜托六枝閣下的事,現在,變成了汝的事了啊——”
她自稱為奇策士咎兒。尾張幕府家鳴將軍家直轄預奉所軍所總監督——就是她的身份。
集刀之旅。
她要拜托的,可以說就是這個。
實際上支配著戰國的傳說的刀匠、四季崎記紀——他所製造的刀稱為變體刀。
千把變體刀。
其中九百八十八把由尾張幕府所有。
餘下的變體刀有十二把。
可是這十二把才是精髓所在。
絶刀『铇』。
斬刀『鈍』。
千刀『铩』。
薄刀『針』。
賊刀『鎧』。
雙刀『錘』。
悪刀『鐚』。
微刀『釵』。
王刀『鋸』。
誠刀『銓』。
毒刀『鍍』。
炎刀『銃』。
四季崎記紀所製造的變體刀中最為洗練最為精製而完成的——十二把。
完成形變體刀十二把。
過去這個國家中首次一統天下的人物——現在稱為舊將軍的這位人物,傾盡全力也不能搜集成功的十二把。現尾張幕府所有的九百八十八把變體刀也,經由這位舊將軍才能搜集到——這樣的舊將軍也不能搜集到的十二把。
想要搜集這十二把,這就是奇策士咎兒對虛刀流的委托。
為何如今,在這對先前的大亂逐漸淡忘的太平盛世,必須去進行這危險的集刀——雖然理由的種種奇策士也詳盡說明,但七花對這理由毫不理解。
不,可能這理由本身自己也說不通——
沒甚興趣。
無人島長大的七花,就是這樣淡泊名利。
奇策士所說的話基本上七花都沒有聽進去——不,就算聽進去也,他,不會決定離開不承島。
可是,並不是因為奇策士咎兒所說的話——而是內心被打動。此時。
他決定了離開不承島。
天下太平的盛世裏,漸漸地消失於曆史之中的虛刀流——此時,再一次展現於世人眼前。
變體刀的搜集之旅,決不是就是一帆風順——就算這樣,也一把一把,確實地搜集到了。
睦月,絶刀『铇』。
從在奇策士咎兒那裏得到了集刀情報後來到了不承島的真庭忍軍十二頭領之一?真庭蝙蝠手上,搜集到了世上最堅硬的刀?絶刀『铇』。
如月,斬刀『鈍』。
因幡沙漠下酷城的一室裏,從唯一居住在這嚴酷之地的的居合斬達人、宇練銀閣手上,搜集到了世上最鋒利的刀?斬刀『鈍』。
彌生,千刀『铩』。
從身為統領著千人黑巫女的三途神社之長、處於虛刀流的另一個極端的千刀流的高手敦賀迷彩手上,搜集到世上最多數量的刀?千刀『铩』。
卯月,薄刀『針』。
在周防的過去被稱為聖地,曾舉行過二刀流與長刀流的決鬥的嚴流島,從追求日本最強劍士之名的墮劍士、錆白兵手上,搜集到了世上最脆弱的刀?薄刀『針』。
皐月,賊刀『鎧』。
經過與以薩摩的濁音港為根據地的海賊、校倉必的單挑一戰,搜集到了世上最堅固的刀?賊刀『鎧』。
水無月,雙刀『錘』。
在一級災害指定地域、蝦夷的踴山,從凍空一族最後的生還的少女——怪力少女、凍空粉雪手上,搜集到了世上最重的刀?雙刀『錘』。
文月,悪刀『鐚』。
在坐擁舊將軍過去以集刀為由修建的刀大仏、與嚴流島並列的另外一處聖地、土佐的清涼院護劍寺裏,從為追尋七花而離開了不承島的天才?鑢七實手上,搜集到了世上最凶惡的刀?悪刀『鐚』。
葉月,微刀『釵』。
守護著與蝦夷的踴山同樣是一級災害指定地域、江戶的不要湖的守護人偶、日和號——從既是人偶同時又是刀的變體刀所有者的日和號那裏,搜集到了世上最人形的刀?微刀『釵』,也就是搜集到了日和號自身。
長月,王刀『鋸』。
出羽的天童將棋村——從在棋士的聖地一脈相承的活人劍流派、心王一鞘流第十二代當主、有如正氣的化身的劍士汽口慚愧手上,搜集到了世上最無毒的刀?王刀『鋸』。
神無月,誠刀『銓』。
在過去奧州的首領、飛彈鷹比等與其家族所住的飛彈城遺跡所在,也作為斬殺了大部分與飛彈鷹比等有聯係的人的處刑場的奧州陸奧的百刑場,從仙人的四季崎記紀的舊知——彼我木輪回手上,搜集到了世上最為誠實的刀?誠刀『銓』。
合計十把。
雖然迂回曲折——但已搜集到了十二把中的十把。
獲得知識。
獲得感情。
獲得了覺悟的旅途,現時,進展順利。
當然,就算這樣還有需要擔心的事。
比如,同樣地以集刀為目的的、專門從事暗殺的忍者集團,真庭忍軍。
比如,作為奇策士咎兒天敵般的存在、尾張幕府家鳴將軍家直轄內部監察所總監督?否定姬,和,她的心腹,左右田右衛門左衛門。
還有——王刀『鋸』和誠刀『銓』。
搜集這兩把刀之時得到的情報——使今後的集刀,不,是使目前為止的集刀的認識完全改變。
餘下兩把。
毒刀『鍍』。
炎刀『銃』。
無論怎樣——說不定就如奇策士那樂觀的預測那樣,找尋到這兩把刀的所在並不需話太多時間。所以七花最近經常考慮在集刀之旅完結之後的事。之前從沒有考慮過的事——最近頻繁地思考著。
旅途的終結。
與奇策士的旅途的完結之後——作為奇策士的刀的自己,將何去何從。
將會被怎樣處置。
將會被奇策士——怎樣處置。
依賴於虛刀流去集刀的奇策士——到底是會怎樣處置虛刀流。
不知道。
其實應該是,不想知道。
本來根本就不想去考慮這個問題。
因為,對於奇策士咎兒來說虛刀流是——殺害了自己的父親,也就是奧州的首領、飛彈鷹比等,名為七花的父親、大亂的英雄?鑢六枝的仇恨之刀。
“……那麽,以後怎麽辦?”
“就算這樣問也,”
被虛刀流第七代當主鑢七花這樣問道,尾張幕府家鳴將軍家直轄預奉所軍所總監督奇策士咎兒,稍稍困惑地歪了歪頭。
地點是出羽的,投宿的客棧。
二樓的一室。
兩人左右地有如夾著設置在房間中央的被鋪一樣,麵對而坐。
被鋪上睡著一位少年。
沉沉地睡著——倒不如說是就像失去了生命一樣,死死地睡著。
似乎是好不容易才活了過來。
可是依然,少年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樣——
“若然這個小鬼說的是真的話——可不能再這樣逗留在這個地方了。幸運的是性命別無大礙,情況有轉好的先兆。應及早動身為妙。”
“嗚恩。”
七花點頭。
“可是,我還是半信半疑——這鬼信啊。不會又是什麽陷阱吧?”
“嗚恩。嘛,對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得不提防。”
“本來,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很懷疑啊。”
七花,指著睡在被鋪中的少年。
“這家夥——真的是小庭庭?”
“我可以作出保證哦。”
咎兒點頭地,說道。
“真庭忍軍十二頭領之一——真庭魚組的,真庭人鳥。曾經見過,絕對沒有錯……是真庭忍軍十二頭領之中,僅次於真庭鳳凰的可怕忍者哦。”
“這家夥,看起來可不是這樣呢。”
“不知道是用什麽忍法呐。但聽說可能會是連真庭鳳凰也淩駕於上的忍法——嗚恩。”
“真的嗎——”
就算咎兒作出了保證,七花還是半信半疑。
不過,如果說的是真的話。
這個令人可怕的忍者——現在竟然這般慘況。
無論怎樣,都令人感到不安。
還有,若然這個小鬼,真的是所說的真庭人鳥的話——
“……”
事情的起因發生在上一個月。
在奧州的陸奧、飛彈城遺址的百刑場,從仙人?彼我木輪回手上得到了誠刀『銓』,然後返回的路上。
返回之路——當然是通往尾張的返回之路。
穿過陸奧和出羽的邊境之際。
真庭人鳥倒在了兩人前進的路上。
七花扶起一看,人鳥,胸口的巨大刀傷清晰可見。雖然是足以斃命的致命傷——但幸運的是似乎避開了要害。
但這刀傷非比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