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千間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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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早就知道了。
虛刀流就是這種流派一事,從一開始——從過去就一直知道的。
因為——七花的父親,現今已故的上一代虛刀流當家,鑢六枝——就是這樣地,殺死了咎兒的父親。
故此——他們不會背叛。
不會像蝙蝠或錆那樣,背叛咎兒。
刀絕對不會背叛下定決心跟隨的主人——因此。
關於如何使用七花,做再多的準備都是不夠的——以不武裝為最大矜持的奇策士,對她來說雇傭虛刀流等於是裝備了例外性的武裝。如果按普通的思維想的話——七花是不存在迷茫的一把刀對咎兒來說是絕佳的條件……所以更不能沉迷於其強大。如果沉迷的話,就變得一樣了。會變成咎兒想要對其複仇的家夥們的同類。
所以。
不能說出粗心大意的話。
不管七花如何——想要如何,咎兒都必須要保持著決心和覺悟,麵對自己的職責。
“……呼。”
輕輕地笑。
這是對自己感到滑稽而做出的自嘲的笑容——才怪,隻不過是用公主抱抱住咎兒的七花的手,以絕妙的震動頻率**了她的側腹部。
“搞啥—!你這變態—!”
“呃?啊,怎麽了?”
“嗯……。”
猛然怒吼一看,隻是個偶然罷了。
收起怒火。
……三個月。
自從七花和咎兒開始一起行動已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不過咎兒早已確信了七花在戀愛方麵是個不得了的木頭人。她之所以立刻息怒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其實在這個時候,賢明的奇策士正逐漸發覺這個公主抱的姿勢有多麽的羞人。騎脖子是不值一提了,不過選擇背背會不會更好一點呢……反正衣服穿得很厚實,身體的觸感什麽的是傳不到七花的後背的說。可是,畢竟是自己先提出來的所以事到如今已經不能回頭了,此乃事情的真相。
相對的,七花則單純地覺得這樣的姿勢怎麽想都不好抱唉,不過因為這是靠他的體力和腕力就能彌補的程度的事,所以就等於是什麽都沒在想。
實在是個讓兩人想不到一塊的公主抱啊。
“嘛,如果能順利的——照你的說法是最壞,爭取到一對一的戰鬥的話,然後呢?那個叫敦賀迷彩的會用怎樣的招數?雖然不是個劍士——但迷彩也會用劍吧?”
“誰知到呢,我也不清楚詳細情況。因為迷彩太不出名了,畢竟是出雲的事情嘛——可是,就像剛才你說的那樣,千刀是除了數量多以外,就沒有明顯特征的一般的好刀。如果能一對一戰鬥的話,應該會對你有利吧。”
“沒錯。”
可是不知道敵人是怎樣的使用者還是會覺得不安呀——七花這樣說道。
“迷彩在繼承這個神社之前幹什麽來著?也許可以從中找出些名堂來。”
“是山賊。”
“哼~……。”
做出模棱兩可的反應的七花。就算對七花籠統地說什麽山賊,島上長大的他是不會有感慨的。
不過說到山賊。
是前山賊。
對治理國家的幕府來說——是個可以斬殺的對手。
“自舊將軍的刀獵令的時代起,千刀的所有者就是個某山賊團夥的頭目。每一代都是。雖然也不清楚那些頭目會有些什麽劍術——不過能確定的是舊將軍沒能征繳到千刀。”
“嗯。那山賊團夥,現在怎樣了?”
“據說——在迷彩繼承了神社的時候解散了。”
“從山賊團夥刀經營神社啊。到底發生了怎樣的心態變化呢——真想問問看。對了,聽我說啊~咎兒,我記得十二把完成形變體刀裏有一把叫雙刀‘鎚’的刀。聽它的名字好像是兩把為一組的刀……在一千把就是一把的後麵才出來個兩把為一組的,我覺得雙刀的地位很危險啊。”
“我幾乎沒有關於雙刀的情報,所以不清楚‘鎚’是怎樣的刀……身為必須要向上層提交報告書之人,我隻能祈禱雙刀不會是單純的兩把為一組的刀了。”
這些對話隻是玩笑話。
先不管七花,至少咎兒是沒有在認真說的。
“不過,想著那麽後麵的事情也沒有意義。這個計劃還不一定能繼續到那個時候呢。(譯者:咎兒指的是作者每月出一本刀語的‘大河小說’計劃)說來,就算順利征繳到千刀‘铩’,還會有接下來的問題呢。怎樣將一千把刀送到尾張——我還沒有想好呢。”
“啊啊,你以前好像說過。”
“絕刀和斬刀的時候我也絞盡了腦汁才想出來的,這次應該會特別的麻煩。我該如何是好——哼。”
開始愁眉苦臉地思索的咎兒。
不管她思考得有多麽認真,姿勢仍然是公主抱。
即使這樣,咎兒心想就在階梯還剩一百級左右的時候,說一個像樣的理由讓七花放下來,然後用自己的雙腳登上階梯。身為造訪三途神社之人,讓仆從像這樣一直抱住實在是不好意思。既然要背負著幕府之名進行交涉,被對方小看了也不好——所幸的是,她的腿腳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七花。現在爬到多少了?”
“啊—?想想,大概八百級左右吧。”
一臉輕鬆地——豈止是這樣,完全以一副平常的表情,七花回答了咎兒的提問。而且貌似進行了簡單的運動後,他的氣色比在山腳時變得更好了。他是一名擁有無限體力的青年。
“這樣啊,那麽。”
咎兒打算告訴他再過一會兒就要親自爬階梯,但是,看來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這裏不應該說所幸。
應該被歸類為不幸。
七花靠目測回答說大約八百級左右——準確的說實在第八百五十級的地方所建的鳥居之下,出現了手持竹掃把清掃落葉的人物。
黑色的巫女裝束。
但是——她和在下界見到的巫女們不一樣。
黑色的隻到下半身的褲裙。
臉上沒有貼咒符。
沒有佩刀。
而且——最重要的是,氛圍就不一樣。
悠然地綻放出和下界的黑巫女們——不對,和所有人類都截然不同的,身處於境地之內的人特有的氣——她擺弄著竹掃把。因為階梯的陡峭,所以不接近到這裏便沒能看到她的身影——因此,在他們二人的眼裏,她仿佛就像突然間出現了似的。
因為驚訝,七花差點再一次從手裏弄掉了咎兒——由於是第二次所以該說是好還是壞呢,咎兒竟然條件反射地,就像緊緊摟住七花的脖頸一樣,把手臂纏了上去。
就是以這種無法申辯的模樣。
他們和征刀之旅的第三名敵人——敦賀迷彩相遇了。
“……你們好。”
據說,從頭上傳來的聲音。
那真的是,實在無法表達的,特別、非常、相當的冷漠。
從外表看不出她的年齡——似乎有些年輕,卻有些說不出的威嚴。將茂密的漆黑色的頭發留得很長,分成兩束紮起來。
以及黑色的巫女裝束。
可能因為是首領,所以設計有些不同。
“敦賀迷彩是之前管理這個神社的神主的姓名。我隻是為了方便才自稱的。以前的名字?忘記了。好像是,沒有過吧。因為山賊是不需要名字的。”
她爽朗地如此說道。
結果,因為沒事可做,於是七花便找個地方坐下來。他決定把階梯當成椅子,坐到了剛剛登完的千級階梯的第一千級上。正好處於三途神社的大鳥居——比位於階梯中途的那些鳥居要大一兩圈的石製鳥居——的正下方。無例外的,七花和煙一樣喜歡高處,所以有一瞬間想過“幹脆爬上鳥居坐在上麵吧”(目前他沒有足夠的知識讓他意識到這種行為是個多麽遭報應的事),能筆直的俯瞰一千級階梯的風景就讓七花十分滿足了,所以他覺得沒有那樣做的必要。
忽的,回頭。
可以看到不遜色於一千級階梯和巨大鳥居的雄偉祠廟。是個被精心維護的漂亮的權現造。所謂權現造就是用石屋將本殿和拜殿連接的,別名八棟造的建築樣式,雖然剛才咎兒如此告訴過七花,但他已經忘了那種事,隻是一心覺得好漂亮啊。看來他至少還有這種程度的感性。隻不過,就算被直到最近對建築物的全部知識隻有不承島上的挖地式小屋的他表揚說“好漂亮啊~”,誰也不會覺得開心的。
奇策士咎兒,以及前山賊的巫女——敦賀迷彩,兩個人,僅僅兩個人,正坐在那座本殿之中。
他們在——交涉中。
“……嘸嘸嗯。”
當然。
七花知道在交涉的場麵裏就算自己一同出席也不會產生任何利益的——不對,基本上七花隻能搗亂吧。明明幫不上忙卻亂插嘴,把對話攪亂罷了。所以他知道咎兒為什麽會說,“七花,你就到那邊去玩兒吧”——叫我一個人玩什麽呀,怎麽能偏偏這樣說我呢太過分了。雖然心裏這樣想,哎,他還是能理解的。
隻是,掠過他腦海中的是上個月的事件。
下酷城城主,宇練銀閣。
擁有絕對領域的,拔刀斬高手——
他在交涉中,竟然滿不在乎地砍向作為幕府的人的咎兒——還好七花在緊要關頭及時發覺才沒有出事,可是如果當時七花不在場的話,咎兒一定會被一刀兩斷的。
自誇自己比窗戶紙還弱的咎兒。
不佩戴一切武裝的,奇策士。
之所以如此像七花這樣的存在應該是必需的,而且他認為就算在交涉的場合下也不應是例外——。
四季崎記紀的刀之毒。
一旦持有,就想要砍人——
——不。
這點事情,咎兒也應該明白。咎兒不可能想不到連七花都能想到的事情——就算如此,經曆過上個月的事件,仍要讓七花離席,應該有什麽確實的戰略才這麽做的吧。
——說來,她是一個人來不承島的——所以膽量方麵可以為她打包票。
就算七花擔心也沒有用處。
咎兒她大概,就算像這樣和七花兩人進行征刀之旅——她在心態上應該一直是在一個人旅行吧。遲鈍的七花也能明白這種事。
而且,他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自己是一把刀。
鑢——名為虛刀流的,一把日本刀。
出席重要的會議時,從腰間卸下刀是應該的——七花想起在不承島進行交涉的時候,姐姐的七實將咎兒例外性地佩戴的刀收起來了。上個月在下酷城隻能算是個例外。
——確實,不同啊。
宇練銀閣和敦賀迷彩,他們是不同的。
宇練,他可以說是一把亮出刀身的刀——和他所使用的劍法正相反,他自身的存在就像是失去了刀鞘的刀一樣。可是迷彩卻不同。說到底——
——對了。
她沒有佩刀。
如果她不是像真庭蝙蝠那樣把刀收進自己的體內的話——可以說她身為一千把刀的所有者,卻連其中的一把都沒有持有。
——毒。
像她那樣的話,就不會被刀的毒性侵蝕的。
實際上,從階梯的第八百五十級開始越過現在被七花坐在屁股下麵的第一千級,直到境內,七花以及咎兒和她同行了——被迷彩目睹到公主抱的咎兒當時已經放棄了一切,到了最後都沒有讓七花把自己放下來——對著立刻表明身份的七花和咎兒,她仿佛是在迎接十年未見的朋友一樣,爽快開朗地接待了他們。
“啊哈哈。”
像這樣快活地笑著。
“是幕府來的啊——原來是這樣啊。哦不不,我相信你們哦。因為像這種話題,相信的話會更有趣的嘛——。”
咎兒恐怕在到達境內的一百五十級之內,已經定下了交涉的方針。雖然不至於在一百五十級之內就完全理解了迷彩的本性,但為了決定對話的流程這樣就足夠了。
最壞——也要爭取到一對一。
她如此說過。
——不過看起來不強嘛。
雖說她的個頭高,但那隻是在女性當中——在七花眼裏,她不算高。她看起來也沒有嚴格鍛煉過的樣子。當然了,對人經驗稀少的七花是沒有一見麵就能推測出對方戰鬥力的能力的——
不過,既然她不佩刀。
不佩刀——即無刀。
“雖說是個神社,如今也隻是形式上罷了。”
她在階梯的途中說道。
“連一位神官都不在。這個神社隻有包括我在內的巫女——就像佛教的尼姑庵一樣。”
七花向迷彩提起了在下界看到的黑巫女們的,奇妙的打扮。沒有佩刀,也沒有在麵部貼上咒符的迷彩的模樣,除了本應是紅色的褲裙變成了黑色之外,便沒有奇怪之處——所以與她相比之下,更能凸顯下界的黑巫女們的奇特。
“不止是下麵,在上麵也有哦。”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迷彩仿佛在岔開話題一樣,向七花回答了有些偏離原題的台詞。
“大約有五十人吧。畢竟,這裏算是個武裝神社——所以下界的安保也是工作之一。嘛,因為我們神社要養活的人數太多了,所以不讓她們分散開的話會擠爆的。”
七花在聽著咎兒的話的時候,模糊地認為一千名巫女是迷彩山賊時代的同伴——但看樣子他錯了。據說在七年前,她繼承這個神社之際——她就完全洗手不幹山賊的勾當了。而且再也沒和當時的同伴們見過麵。
雖說如此。
即使是這樣,七花還是覺得這個神社有些奇怪。
偏離主流——好像是這麽說的。
“捏~~……。”
思考的問題明明不難,但七花已經覺得腦袋快要炸開來了,於是他就咕嚕一下放倒上半身仰麵躺下。如果鳥居是個斷頭台的話,他的姿勢正好是麵臨死刑的死囚了。擺出這種姿勢的他的視野中——映入了數名巫女。
黑巫女。
和在下界看到的是同樣的打扮。
全身黑衣的——巫女。
以七花的人類識別能力,實在是無法區分開穿著同樣的衣服,同樣佩著刀,同樣地貼住咒符的她們——看起來所有人都一樣。不對,在這種情況下不止是七花,大部分人都會這樣吧。咒符正好遮住了臉部,而且所有人都留著差不多的發型。
“映像化的時候應該會很簡單吧。”
迷彩這樣說道。
七花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要是做成寫實風格的話怎麽辦啊,咎兒如此回答她,這句話七花也同樣地聽不懂。嘛,就算不懂也沒關係。而且這也許是不應該懂的東西。(譯者:難道西尾早就知道這小說會拍成動畫!?)
雖然如此,即使她們看起來是同一個模樣,七花覺得她們的地位大概比在下界一帶做著安保工作的黑巫女們高吧~。
——說來,還有一件事。
除了雇主的咎兒單獨和敵人交涉一事讓他擔心——先不管它(既然交涉已經開始,那就沒有自己插手的餘地了),還有另一件讓七花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千刀“铩”。
在境內好像在做著什麽工作的五十名黑巫女——雖然還沒有見到她們所有人,但她們應該都是佩刀的——她們都將刀插在腰際。偶爾能看到插在右側而非左側的,這種人大概隻是左撇子罷了。
總之——那就是,千刀“铩”。
咎兒如此說過。
可是——七花卻對此沒有切實的感受。
同樣是上個月。在下酷城打瞌睡的宇練銀閣插在腰際的斬刀“鈍”——看到它的瞬間,七花憑直覺看出那把刀就是四季崎記紀的完成形變體刀中的一把。
他可以確信。
而他的直覺是正確的。
當時認為那隻是個毫無根據的想法——也許是自己想多了,應嚴禁冒失的判斷,當時這樣認為。
隻是,過後將這件事告訴了咎兒後,她說也許作為劍士的七花能夠從四季崎記紀的刀感受到某種東西。
雖然靈魂會寄宿在物品上什麽的是個非現實的想法,但七花覺得這或許會真的發生——
——可是,感受不到。
完全無法從黑巫女們所持的刀得到像上個月一樣的某種感覺——不論是下界的黑巫女的刀還是這個境內的黑巫女的刀,均感受不到。
讓人覺得——隻是普通的刀。
不禁如此認為。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