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單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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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是在消遣時說的話。咎兒她肯定已經忘記了七花提起的這件事吧——不對,以她的記憶力應該是不會忘記的,所以那個記憶大概被放在了不怎麽重要的位置吧。如果不被提起便不會想起來。可能感覺到了某種東西——連他自己說出的這句台詞,恐怕隻是隨便說說的。
但是,七花卻認為這是個有趣的想法。
雖然是個非現實的。
七花覺得這或許會真的發生——而且確實覺得如果這種事發生就好了。
靈魂寄宿在物品上。
靈魂寄宿在刀上——這也是。
名叫鑢七花的,一把刀的問題。
——隻是,哎。
咎兒斷言的時候是那麽地確信,所以絕不會有其實黑巫女手中的刀不是變體刀這種真相的。所以斬刀那次的感覺隻是沒有根據的誤會吧,於是七花不再去想它。
“喲~—。”
碰巧有一位黑巫女走到七花的身邊——她並不是找七花有事,隻是為了下階梯而走過七花的身旁罷了——七花心血來潮地向她搭話。心想如果順利的話,就能問問她“臉上貼著那種咒符還能看清前麵嗎”之類的。
“…………!”
她嚇得縮起身子,一溜煙兒沿著原路跑回去了。
目瞪口呆的七花。
如果是男子,被搭話的女孩逃走應該會相當難受的,可是七花卻沒有這種感受。隻是,她的態度奇妙到連這樣的七花都覺得奇怪。敦賀迷彩,雖然是一名巫女,但也是這個神社的首領。既然如此,她對上司的“敵人”的七花感到恐懼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就算這樣也太奇怪了。
——與其說是敵對的態度——
不如說是單純的害怕著。
可是,害怕七花的什麽呢?
七花連對迷彩都沒有說過自己是虛刀流——所以黑巫女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佩刀的她,為什麽會害怕一個未佩刀,僅僅躺在地上的男子?
——好怪異的神社。
說來,如果隻有巫女的話,從一開始就不能構築起作為神社的體係——迷彩自己也是這麽說的。
一邊懷念著在京都被咎兒拽去參拜的八幡神社,七花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他決定睡一覺。
醒來的時候,交涉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被帶到了鋪有地板的房間。在走到這裏的途中,以及在本殿的走廊上看到了幾名黑巫女,不過這個房間卻是空無一人的。咎兒可以確信,迷彩至少有單獨和自己兩人對話的意思。其實她原本有些戒備對方的伏擊來著——
——雖說如此。
這名女子有這種氣質——因為有這樣的確信,所以雖戒備但並不擔心。
“哼哼,好了。”
連坐墊都沒有鋪,先進入房間的迷彩就盤腿坐下了。然後催促咎兒坐到自己的麵前。聽憑她的話,咎兒正坐到迷彩的正前方。
“好有趣的頭發啊,小姑娘。”
迷彩一開口便如此說道。
咎兒的頭發從根部就是白色的——這不是染色也不是脫色,而是以某個事件為起因,變成了天然的白發。以咎兒的年齡就一頭白發,讓她顯得非同尋常。所以,她已習慣了被他人對此說三道四。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感受。不過。
“我沒有年輕到被你叫成小姑娘。”
清清楚楚地這樣說道。
已經被她看到了公主抱這個丟人模樣,不能再被她輕視了。雖然迷彩在嘴上說著相信她是個幕府之人,但誰也不知道實際是怎樣的——正在被她度量也說不定。
“就是小姑娘啊。在我的眼裏。”
可是,迷彩卻這樣說。
“原來如此,小姑娘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年輕呢——我也是,沒有外貌般的年輕。”
“……我想也是。”
還說什麽外貌般的——和七花不同,連對人類觀察力有自信的咎兒都看不出敦賀迷彩的年齡。雖然能肯定比咎兒和七花要年長——但是,怎麽都無法確定年齡。連推測都很難。
——前山賊。
實在看不出來。
不,她那可以說是爽朗的氛圍,跟以自由、闊達、放蕩、無賴為賣點的山賊似乎有些相似之處——不過又有點脫離世俗的感覺。
——又不是島上長大的不諳世事之人。
位於一千級階梯之頂的神社。
正所謂脫離了世俗。
隻是,既然作為武裝神社,負責出雲大山一帶的安保,是無法真正脫離的。
“迷彩小姐——。”
“好了,不要這麽著急——哦,來了來了。”
迷彩委婉地製止了想直接進入主題的咎兒。還以為她要幹什麽呢,拉開房門,有一名黑巫女走進房間中。手裏提著一蓋大酒壺——她什麽都不說,就把那個酒壺文靜地交給迷彩,然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快步走出房間。
拔出塞子,迷彩咕咚咕咚地豪爽地對嘴喝起酒來。然後迷彩在咎兒的麵前放下了那個酒壺。
“喝吧。”
“…………。”
“我的主義就是,隻和肯跟我一起喝酒的人談重要的話題。”
如你所見裏麵沒有投毒——迷彩說。咎兒不發一語地用雙手拿起酒壺,一口氣喝下酒壺裏的液體。
好像是神酒。
據說——沒有討厭喝酒的神仙。
隻是,既然備有作為供品的神酒,那麽看來三途神社並非完全沒有發揮神社的功能。就算沒有神主,還能做些最低限度的事吧。
“喝得痛快。”
“哼。”
聽到迷彩似乎好笑的說辭,咎兒咚一聲把酒壺放到了地板上。輕輕擦拭了嘴角後,
“這樣就行了吧。”
如此說。
依舊是高傲的語氣。
看來雖說是交涉,她根本沒有諂媚或奉承的打算。
“當然。這樣一來我們就是朋友了。可是把那個男孩排擠出去不太好吧?這不是跟他也有關係的話題嗎?那應該是小姑娘的男人吧?”
“那是我的刀。”
咎兒說。
“戴著刀和一個沒有佩刀的人對話,有違我的主義。”
“哼~。是刀啊。”
迷彩笑道。
……被她目睹了被公主抱的模樣還說什麽裝酷的台詞,可能確實缺乏說服力吧,咎兒如此反省。那個果然是不管怎麽努力都無法挽回的失分。
“嘛,小姑娘。其實我已經猜到了你打算說的內容——是關於四季崎記紀的,變體刀吧?”
千刀“铩”。
四季崎記紀的十二把完成形變體刀之一。
“……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幕府對這個自治區出雲出手,在曆史上,在事實上,隻有一次——不用說就是舊將軍的刀獵令的時期。”
“…………。”
“在我當山賊的時候,上一代的那幫人經常提起過當時的打打殺殺——都是吹牛皮的話。無聊之極,又不是您們自己跟舊將軍戰鬥的——。”
迷彩,仿佛正在想起自己的山賊時代一樣眯起眼睛。
“何況,聽說你不是軍所的總監督嗎。那麽十有八九是關於千刀‘铩’的事啦。”
然後,看向咎兒。
“怎麽。有頒布刀獵令了?可是隻有兩個人的旅途,還真是不讓人放心哪——。”
“似乎很近但你錯了——不過可以說幾乎是正確的。既然你已經看破我們的意圖到這種程度,那麽話就好說了。”
在爬階梯的時候,原以為是自己在試探著對方,但情況似乎並非如此,對方也是——不是也許也不是現在才開始,而是從最初的階梯就開始打探咎兒他們。若非如此,她是無法像這麽準確地看破咎兒他們的目的的。
“我們的目的,如你所料是征刀——職責就是征繳連舊將軍都未能收集的,四季崎記紀的十二把完成形變體刀。”
“為了什麽?”
“當然,是為了國家的安寧。”
“哼~。”
將咎兒做作的話,迷彩做作地聽取了。
產生了互相欺騙——互相嘲弄的空氣。
咎兒感覺到對方和宇練銀閣——以及在不承島上與七花和七實歲當對象的時候完全不同——當然了,敦賀迷彩可是站在千人之上的組織的頭領。不過,作為交涉對手,這樣會更好辦。
說實話,奇策士咎兒並不是帶著可靠的措施進行交涉的——不像七花相信的那樣,擁有著實的策略。
反而可以說她什麽都沒有想過。頂多,反而認為不這樣就無法進行交涉了。
如果不著樣——就無法應付。
四季崎記紀之刀的所有者。
應該毫無例外的——壞掉了。
為了應付任何發展,必須擺好架勢——
“我們已經得到了十二把當中的,兩把刀。”
“哦?”
這是迷彩第一次做出了顯得意外的表情。明顯是開始對話題感興趣的樣子——和咎兒算計的一樣。這個情報先作為伏筆,過後就會起到作用的。
咎兒繼續說道。
“從美濃的淚磊落將絕刀‘铇’——從因幡的宇練銀閣將斬刀‘鈍’,已逐個完成了征繳。若你是千刀‘铩’的所有者的話,至少聽說過刀的名字吧——”
“擁有絕對之堅固的永久機關絕刀,世上不存在無法斬為兩半的斬刀——啊啊,知道呀。哼~——好厲害啊。”
迷彩好像在直率地佩服。
“連舊將軍都沒能收齊的刀,已到手兩把了——嗎。了不起。”
順帶一提,美濃的淚磊落是,這個時代的一開始的絕刀“铇”的所有者。與真庭蝙蝠協作,咎兒從這個磊落處確實得到了絕刀——但是在其後因蝙蝠的背叛而遺失了一次這件事,這時是不說為妙。這個是沒有必要向交涉對象提供的情報。當然,也不會特意公開在其後雖得以征繳到越後的傷木淺慮的薄刀“針”,但又因為日本最強的劍士錆白兵的背叛而遺失。
征繳的過程中,瞄準兩把便得到兩把。
這個印象很重要。
接著,咎兒說道。
“你的千刀‘铩’就是第三把。”
“原來如此——可是啊,小姑娘。小姑娘你也是——那個男孩也是,並不是采取了正當的手段征繳到那兩把吧?依我猜如同刀獵令的——。”
“我們沒有蠻橫到刀獵令的程度。時代已經不同——雖然我確實無法否定你的說辭,但至少我是希望可以的話用和平的方式在台下辦事。”
“可以的話,嗎。”
“是的。”
咎兒無視迷彩諷刺的反應。
這一點她已經有所覺悟了。
“畢竟我是幕府的人——雖然是個自治區,但我也多少通曉這個出雲的情況。包括出雲大山,三途神社——其承擔的情況以及背後的情況。敦賀米迷彩小姐——如果你肯讓出千刀的話,幕府可以接手那背後的情況。”
“哼~。”
那又怎麽了,迷彩的態度就像在這樣說似的。
不知那是虛張聲勢,還是處於本心。
前山賊——如今為神職。
不管是那一邊她都不是個能用理所當然的交涉說通的性格的對手,也許是這麽回事吧。不,所白了,不隻迷彩,住在自古以來就是自治區的出雲的人們,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幕府或將軍家之類的權利。
自治區——雖然聽上去好聽。
事實上,等於是國家基本放棄了管理。
說什麽明哲保身。
幕府對出雲插嘴的隻有刀獵令那一次——如果這樣想的話,再一次認識到了舊將軍的天不怕地不怕。
雖然他是位生活在咎兒出生前很久的人物。
不禁讓人想知道他其實是怎樣的人物。
“我覺得——是個不錯的提議。”
“確實。我也覺得很不錯哦。隻不過——事情太簡單了,不夠好。”
“太簡單了?”
“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認為,世上會有不伴隨覺悟就能得到的東西——話說回來,小姑娘。”
迷彩忽然說道。
“剛才,你說過吧——‘戴著刀和一個沒有佩刀的人對話,有違我的主義’。”
“……?”
“說過吧。”
“那個——是說過。”
“這句話,一半正確——還有一半是錯誤的。不過,在錯誤的地方又有一半是正確的——就結果而言是個完全正確的判斷。”
“……你在說什麽?”
“莫名其妙的話。”
迷彩從咎兒的麵前拽走酒壺,和剛才一樣豪爽地喝了起來。
“我想問一件事。”
“什麽事。”
“不用說,是關於那個男孩的——小姑娘為什麽沒有佩刀,唉,看得出來。小姑娘的身體怎麽看都不適合戰鬥——就跟身上沒長肌肉似的。隻是,那個男孩不知是怎樣的?小姑娘說了那男孩是一把刀——可是他看上去沒有佩刀嘛……藏在哪裏了嗎?”
“他就是那種性質。”
雖然內心有點猶豫。
咎兒決定現在表明七花的身份。
“他的名字是,鑢七花。虛刀流第七代當家,鑢七花。”
“虛刀流……第七代。”
看樣子迷彩也聽說過,她就像這樣重複著咎兒的話,沉默了少許。然後又說了一遍“虛刀流啊”。
“原來如此——所以才說是一把刀哪。”
“隻是有點鋒利過頭了。”
雖然是個為了交涉的說辭,但這卻是她以此為接口的真心話。
“就用那把刀,斬了淚磊落和宇練銀閣。”
“斬了。”
咎兒沒有停頓地回答了對方試探自己姿態地提問。在那兩人中,七花實際上用虛刀流地招數斬殺的隻有宇練銀閣,葬送了淚磊落地是真庭蝙蝠——既然七花斬殺了蝙蝠,那麽這時點頭應該不算什麽謊言吧。
這樣,威脅的效果更佳。
“可是,不要誤會了。兩邊都是雙方同意的決鬥。說實話我也難以理解——所謂劍士,看樣子是隻能以刀交談地生物。”
“雙方同意的戰鬥……明明依仗著權利,還真能說哪。不過,嘛——如果是爭奪四季崎之刀的話,這種方法也許最合適。”
“我希望能以和平的方式在暗地裏辦事。這是不帶半分虛假的真意、真心話。請你相信。”
“……大亂之英雄,虛刀流。無刀的劍士——。”
不知迷彩她有沒有在聽咎兒的話,這樣嘟噥著。
“我對他感興趣了——不對,該說是我地血液在騷動吧。不管怎麽說,我對他很在意。如果那個男孩的虛刀流和我的千刀流碰撞的話——贏的會是哪一邊呢。”
“嗯?”
千刀流?
那是——什麽?
“看來我要在剛才的那句話後麵再加上一句。一半正確——還有一半是錯誤的。不過,在錯誤的地方又有一半是正確的——就結果而言是個完全正確的判斷。可是——看來在根本上還是錯誤的。所以——對我來說更省事。”
“……到底,你在說什麽?”
“我說過,是莫名其妙的話哦。”
敦賀迷彩說道。
“好,知道了。小姑娘——不,奇策士咎兒小姐。以下是我作為出雲大山三途神社的首領的結論——隻要你答應我小小的條件……我就可以把千刀‘铩’讓給你。”
“嗯……。”
聽到向自己走來地腳步聲,七花睡醒了。
咎兒站在頭頂。
敦賀迷彩站在她的身後。
看樣子交涉已經結束了。
“怎麽樣?”
七花單刀直入地問。
很遺憾,咎兒不高興地如此說。
“是最壞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