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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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常府的日子總是平淡而安詳,若是少了劉春芳一定會更平靜,何況我一年四季都見不到張四妹幾次。
    劉春芳的孩子叫常勇成,這名字也是起得有點意思,不過在我看來,有劉春芳這樣的娘,這孩子怎麽可能勇成呢?
    至於上次的凶殺案,我也沒再碰見軒寂,所以也沒有什麽機會能進一步知道這件事是什麽情況,倒是有一次夜裏偷偷去了沐陽在秘林裏的小屋,他不在,我在周圍走了走就又回到了常府。
    這天軒寂找上了門,夫人很高興看到他和沐陽,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樣,但夫人的那種反應總是讓我想到她沒有孩子的事實,不管是我還是夫人,心裏總是不好受。
    軒寂拉我去了一家酒館,離京城有點距離,我們坐了好一會兒的馬車才到地方。這個地方與其說是酒館,其實更像一家驛站。但它又不在兩個地兒的連接處,所以也像酒館。
    酒館裏的人並不多,我看了看坐在一樓的客人們,光憑借穿著無法判定是什麽身份,不過感覺還是平民居多。
    軒寂像是早就定好了二樓的雅座,掌櫃直接領我們上去,到了靠裏的一間,期間他和軒寂沒有任何交流,隻有點頭。帶到地方之後,掌櫃就下去了,我坐定之後問道:“怎麽想到這裏來?有什麽事要說?”
    “他家的菜不錯,帶你來嚐嚐。”
    “菜我都不是很稀罕,若是酒好喝,我下次還來。”
    軒寂笑而不語,我問道:“上次的事情怎麽樣了?”
    軒寂抬手給我倒了一杯茶,說道:“沒什麽,人也很快查出來了,隻是我們還沒有關他。”
    “是誰?”
    “你的故人。”
    軒寂像是不願意說出那個名字,我聽到後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隻是想知道具體的原因,於是我問道:“又是為了什麽?”
    “這次是……為了葉十香。”
    “葉十香?那個萬寶樓的琴姬?”
    “是。”
    軒寂小心翼翼地偷看了我幾眼,我說道:“你用不著覺得不好說出口,他如今在我眼裏隻是一個莫名其妙闖進我命裏的人,對我已經沒什麽存在的必要。”
    聽我這麽說,軒寂似乎還是覺得不放心,撇撇嘴,又說道:“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想起那些事情,萬一我以為你沒記得,說了什麽錯話,你把我殺了怎麽辦。”
    看著軒寂“楚楚可憐”的樣子,我笑了一下,說道:“你怎麽像個孩童,我這麽多年什麽事情沒有扛過來,若真是被你說幾句話就能把你殺了,那我這麽多年都白長大了。”
    “我又不知道你什麽情況下會生氣,你雖然如今的身份是侍女,總也沒丟掉殺人的本事,我區區一個捕快,有什麽能力抵抗?”
    見軒寂說得像是真的害怕我似的,我逗他道:“你是不是害怕我啊?”
    “怎麽會?我隻是不想……不想讓你生氣。”
    我一時語塞,喝了口茶冷靜了一下,軒寂接著說道:“你別誤會,若你生氣了,你是殺手,我總不能讓你危害百姓吧?若是危害到常夫人怎麽辦?”
    我啪地把茶杯放下,說道:“我就是把全天下的人都殺光了,也不會傷害常夫人。”
    軒寂看著我,正要說什麽,小二在門口敲門,端了菜進來。
    “近日常府可算安寧?”軒寂問道。
    “還可以,還好劉春芳的心思基本上都在孩子身上,沒空打擾夫人。”
    小二走了之後,我接著問道:“安然為什麽要為了葉十香殺那個人?那人調戲了葉十香?”
    “是啊,不過安然總是如此衝動,本來我們想要殺他,可那個人剛好劣跡斑斑,前些日子才被人告到衙門,說偷了錢,所以安然這次還能逃過一劫。若是下次還有這種事情,他可就不一定有這麽好運了。”
    “他竟然能為一個琴姬殺人?”
    軒寂聽到我這句話,臉上又浮現出小心翼翼的表情,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你不要難過,反正他都已經是過去了,這種事情——”
    “我不難過,隻是覺得……算了,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什麽感受。”
    “關於他的事情,你還能想起多少?”
    “除了你後麵告訴我的,他前段時候倒是在我夢裏經常出現,要麽是身上帶了血,要麽是對我說一些奇怪的話。”
    “你有什麽感覺?”
    “噩夢。”
    “看來你不是完全忘了他。”
    “能有什麽辦法?”我打開一盅酒,抱著就喝,“但若和以前的我相比,我可能更寧願自己做噩夢也不要牢牢記住以前的那些事情。”
    “若是以前的你,你得知了這種事情,你會怎麽做?”
    “我沒猜錯的話,你提過他曾經和葉十香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後來又去找我了,我想知道原因是什麽。因為他想要的東西,葉十香更容易幫他得到。”
    “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
    “我還是有一點記憶。而且我發現那些記憶越來越多了,這其實是我不願看到的。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麽我不再做噩夢。”
    “他想要的是什麽?”軒寂繼續問道。
    我笑了笑,說道:“一件東西,藏在萬寶樓裏。”
    “什麽東西?”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如今的記憶之允許我想起這些。”
    “若是什麽對萬寶樓重要的東西,葉十香肯定也不知道啊。”
    “我不記得。也許他跟我說過,也許沒有說過,總之都不會是什麽應該讓我知道的東西。”
    幾杯酒下肚,軒寂又問道:“之前沐陽帶你出去,去了哪?”
    “他告訴你了?”
    “我看到的。”
    “那你怎麽沒跟蹤?”
    軒寂一臉的不高興,說道:“什麽叫沒跟蹤?我為什麽要跟蹤?”
    “那我怎麽知道為什麽?”
    軒寂被我氣得無話說了,憋了一陣說道:“你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就當是白擔心了。”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難道我還打不過沐陽嗎?”
    “不是什麽打不打得過……算了!”
    我看著軒寂無端端生氣,忽然感受到了什麽,但又似乎一閃而過。
    “也沒什麽,去了他住的地方。”
    “你們去的方向可是反的啊。”
    “換條路走,還能看看風景。”
    “看什麽風景?京城這地方不是到處都一樣的嗎?”
    我有些無奈,說道:“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我不能關心百姓嗎?”
    “可以是可以,可你過度幹預了。”
    “那我不問了。”
    軒寂又一副可憐的樣子,我實在是感到奇怪,但是也沒有說什麽。
    酒足飯飽之後,軒寂並沒有打算回京城,反而說道:“我也帶你去看風景。”
    我無奈地上了馬車,在車裏,軒寂正襟危坐,與一旁岔開腿放長腳的我形成鮮明對比。
    我用肘子搗搗他的胳膊,問道:“喂,你那麽嚴肅幹什麽?是不是想起有事情沒做,想回去?”
    “沒有。”他的語氣也是硬邦邦的,讓我更加感到奇怪。
    “對了,沐陽說了你和他爹的事情。”
    “是嗎?他怎麽說的?”
    “是不是實話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感興趣。”
    “他有沒有說我壞話?”
    我瞪了他一眼,說道:“人家才沒有那麽閑地去編造壞話說你,對你來說這件事也沒有什麽影響,倒是人家沒了爹。”
    “我那是按規矩辦事,不能怪我頭上。再說了,我知道他難受,當時還去給他送了好多東西。”
    “你該不會是內疚才送的吧?”
    “我又沒做錯事,為什麽要內疚?”
    “你心裏怎麽想,我哪裏知道?”
    “又是這種話……”
    軒寂好像又生氣了,我越看他的樣子越覺得好笑,於是繼續逗他道:“本來就是,在他和你之間,我反倒更相信他。”
    “憑什麽?該不會因為他琴技好就把你迷得神魂顛倒吧?”
    “什麽?”我被軒寂這句話弄得迷糊了,“他琴技好不好跟我信不信他有什麽關係?”
    “算了,不跟你說這些了!”
    突然,馬車一陣劇烈的顛簸,我趕緊扒住窗戶邊,軒寂卻沒有及時抓住,往我這邊狠狠地撞來,我想要躲開,卻不知道為什麽遲疑了一下,軒寂見狀趕緊撐了一把車壁,才輕輕地碰到了我身上。
    他神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大聲問道:“怎麽回事?”
    馬車夫回應道:“對不起啊軒捕頭,撞上了塊兒石頭!”
    “注意著點兒!”
    馬車又繼續上路了,軒寂慢慢地回到了原來的坐處,依舊是複雜的神情,似乎又驚恐又感動,甚至還有一絲迷離。
    他看著前方,問道:“你剛剛怎麽不躲開?”
    “我也不知道。我想躲開的。”
    軒寂把頭偏向一邊,“我不是很想聽到這個回答。”
    “不然是什麽?我的反應不如以前了?我的武功退化了?”
    軒寂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馬車慢慢停了下來,車夫叫道:“軒捕頭,到地方啦。”
    軒寂快速地下了車,我跟在後麵下去,聽到馬車夫說道:“那就送您到這兒了,小的先走了。”
    我正疑惑著,卻聽到軒寂說:“好。”於是馬車夫就走了,我看了看周圍,似乎走了很遠的路,都是我不熟悉的店鋪,不遠處還有一座山,雲霧繚繞,我也看不清,離我們最近的就是一家客棧。
    “這是什麽地方?”
    “放心吧,不會把你拐了去的。”
    接著軒寂就進了客棧,掌櫃似乎和軒寂很熟悉,見到他,笑道:“又來了啊。”
    接著掌櫃看向我,打量了一下,對軒寂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軒寂咳了一聲,假裝沒看到,拽著我往樓上走。
    “掌櫃那眼神什麽意思?”
    “沒什麽。你就當沒看見就好了。”
    “你為什麽來這裏?他為什麽要說又?”
    “我爹埋在這附近的山上。”
    看來軒寂是經常來這裏祭拜爹了。如此一來我也沒有話說,想看軒寂接下來要幹什麽,誰知他從懷裏掏出幾塊銀子塞給我,說道:“我很累,要休息一會兒,你要是想出去就在這附近走走,別跑遠了,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也好,喝酒也好,若是讓我找不到你了,我下次見你一定把你好好邀請進衙門招待。”
    說完他倒頭就睡,我抓著銀子,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哪有白給錢不要的道理,先出去轉轉再說。